谪仙醒来的时候车里已经大亮了，车里大多数人已经醒了，还有几个在睡，阳光从车帘缝隙里透进来。渐渐的全车的人都醒了，大家拿出带的食物吃早饭。
韦倾国太累，醒来的时候发现她靠着旁边那个少妇的肩膀睡着了。那少妇二十出头的样子，生的很清秀很白，问道：“你从哪来啊？”
韦倾国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谪仙一边从行礼里找干粮一边道：“我们从襄国来的，她是我表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人太腼腆些了。”
韦倾国点点头。
这些人的食物是容易储备的锅盔和腌菜。多是玉米、荞麦的锅盔，有些太贫寒，只能吃黑面掺着米糠的锅盔，很少有人吃白面的锅盔。
谪仙拿出玉米锅盔给韦倾国，又拿出一块给兰经。车上的人们分享起各家的腌菜，一边吃早饭一边聊起天来。
谪仙和兰经吃着锅盔喝着水就着腌菜，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韦倾国这辈子都没吃过玉米面，手里一块硬邦邦黄澄澄的东西，见都没见过。她咬了一口，然后就大口吃起来。昨天走了一天他们都没来得及吃东西，上车以后累得睡着了，今天饿的肚子咕咕叫。
韦倾国吃的太急，她不知道这样干的东西要喝水，噎的要命。谪仙从行李里拿出一竹筒水给她道：“慢点吃，昨天走的太久了，饿成这样。”
车上只有一对夫妻啃黑面锅盔，那女子看上去有些虚弱，车上的人问起她们家的事来。
她道：“都是他，非要作夜车，多花那四十文。”
她丈夫道：“在外面呆一夜，你哪里受的了。”
她们说起自己家里，公公婆婆身体不好，问起孩子，女子无奈道：“有六个女儿。”
她和谪仙差不多大，但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老很多，大概是生孩子太多又辛苦，伤了很大元气。
有妇人道：“这样的身子，不该去的。”
女子道：“不去家里吃什么呢？”
妇人的丈夫道：“儿女都是天意，没儿子就没儿子，有儿子也未必是好事。”
挨着兰经坐的男子和他聊起来，说些各自家里的事来。
谪仙讲自己二十一岁，兰经二十四岁。因为他们两个冻龄，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如果说真实年龄，谁会相信劳苦的贫苦百姓能比实际年纪年轻十几岁。不过韦倾国和他们比显得有些老。虽然韦倾国比谪仙大一些，谪仙也不想说她是自己的表姐。但是有些人天生比实际年纪长得老，也没什么意外的。
有人问谪仙家里的事，有几个孩子，谪仙道：“有一儿一女。”
那女子道：“好福气啊，小夫妻，儿女双全。”
挨着韦倾国的少妇二十出头，向韦倾国问道：“你家里有什么人啊。”
谪仙道：“本是定了亲的，又不合适，耽误到现在了。”
韦倾国道：“父母想找个好的。”
少妇道：“好饭不怕晚。反正还年轻。你长得也好，将来自然有好的。”
韦倾国笑着点点头。两个人攀谈起来。
兰经身旁的男子谈起来道：“你们君上要改衣服，听说好多大臣不答应。”
兰经道：“他是想打仗了。”
“我看也是，不知道打谁。大概是打我们弘国，三鸾较着劲呢？”
两个人夸夸其谈起政事来。
谪仙和那男子的气质相识一笑，那意思天下的老公都是如此。
韦倾国和少妇也说个没完，其中包含了好多相亲失败的无奈，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谪仙想韦倾国大概也需要人倾诉吧。
到了中午车夫停下车，众人下车活动，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上路。
车跑了一会儿到了下个驿点，换了马和车夫继续走。
一连走了三天终于到了回梦山下。大家拿着自己的行李下车，有的人坐在山下稍作休息，有的直接向上爬。
谪仙道：“歇一会儿吗？”
兰经道：“你累不累。”
谪仙道：“爬吧，上去再歇。”
三个人开始爬山。兰经分担了绝大多数的行李，谪仙和韦倾国也背着东西。
兰经爬一段就要伸手扶她，谪仙道：“我走得动，比这高的都没事的。”
兰经又想起她登冰髓山的事。
路上一个女人道：“歇一会儿，我实在走不动了。”
她丈夫大喊道：“娇气死你算了。你自己在山下过夜，我可不等你。”
那女人只得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
谪仙还是时不时回头看韦倾国，向兰经道：“她还走得动。”
兰经道：“你干嘛非要带上她呢。”
谪仙道：“有她在可以掩人耳目，要她和那么多男人一起走，出了事就不好了。”
兰经道：“咱们家的人，怎么会？”
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下疏落的立着一座座破旧的房子，有木屋也有草房。都是采药人建的，采完那两个月就各回老家，房子就留下来。有的第二年还会来，有的不会来。虽然没有特殊的记号，但总能看出哪座还会有人住，哪座没有。没有屋子的人很少会重建，挑没人住的收拾了呆上两个多月，现在一些屋子已经有炊烟。
谪仙挑了一座，看上去好几年没人住了。屋顶露了好大一块，好在炕还没塌。谪仙向邻居借来扫帚，要韦倾国和她一起带上头巾收拾屋子。韦倾国学她的样子扫炕扫地，屋子里竟然还有好大一个木头柜子，谪仙嫌占地方。兰经要出去扛木板修屋顶，道：“等我回来再搬。”
屋子并不大，两个人有一会儿也扫干净了，又擦了一遍，谪仙铺上铺盖，挂上窗帘，用两只苹果压上。这里屋子的窗子都很小，利于保暖。
屋子里没有生火还是冷冰冰的，但收拾完已经有家里的样子了。兰经搬了几趟木板回来，见屋子收拾干净，柜子也早搬出去了。
人怔了怔。谪仙一个人就能搬得动那么大的柜子，这么多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谪仙端着炭盆进来道：“我去烧水，明天再修吧。”
兰经笑道：“没事的，不能要你住破屋子。”
兰经上去修屋顶，车上挨着他坐着那个男人巧也住在旁边，过来帮忙。修完屋顶已经是夜里，屋子里生了火暖和起来。
这里的日子很艰苦，现在深秋是湿冷湿冷的，很快入了冬，就会更冷。漫山遍野的枯草，但地底下埋了好些草药。不过就是没有能吃的菜蔬果子，采药人全靠干粮和酱菜过这段日子。水源离得很远，就连喝的水都不是很够。近处没有树木，不能砍柴，要靠采药人自带的炭火取暖，炭火并不便宜，多数人家只用得起不到一个月，以后的日子就是硬扛着。
他们的晚饭就是锅盔就酱菜，一人一碗热水下肚才暖和过来。
好在炕还算大，谪仙要韦倾国睡在最里面，暖和些。兰经靠窗子睡，她挨着兰经睡。这里太冷了，尤其脚底下湿冷湿冷的。她把烧水剩下的残碳拿出一块放进一只小铜盒里，要韦倾国抱着取暖。
夜里他们俩抱在一起取暖，听到外面挂起北风来。虽然已经很累了，还是小声说着悄悄话。
韦倾国听谪仙道：“趁还没下雪，外面进林子看看。”
兰经道：“好啊，你要保护我，别要我被野兽叼走。”
谪仙笑道：“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这只小猫猫被叼走的。”
韦倾国朦朦胧胧睡过去。第二天她醒过来见两人已经起来了，被子整齐的叠好放在那里。她也赶快收拾爬起来，想要洗脸，发现没有洗脸水。
她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谪仙从外面进来，大家就着冷水啃了锅盔。谪仙道：“我们去挖药材吧。”
又爬了一段到最山顶，好多好多的人蹲在地上挖地黄，好像甲虫一样。
谪仙教他们怎么挖，兰经本就精通医术，也会稼穑，又有谪仙平时和他讲采药的事情，很快就学会了。韦倾国连农具都不认识的人，就要好好教她怎么挖。
出乎意料，韦倾国竟然挖出了第一根完整的天麻。从她的神色看得出，她也非常兴奋。
三个人挖到上午，谪仙挖了好多，兰经挖的也不少。韦倾国虽然挖的不多，但也有五根。
中午大家休息吃午饭，还是锅盔。手都冻得冰凉冰凉的，只有一点冷水喝，往手上哈着气取暖。
有男人道：“这冷地里迟早落下病根。我挖了三年了，阴天下雨骨头疼的厉害。”
又一个男的道：“咱们老爷们都受不了，女人就更难了。我家的才挖了一年就不行了，我就不要她来了。”
“娘们家就是命好，什么都吃现成的。”
几个女人听到了，道：“跟了好男人自然命好。跟了你这样的可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了。”
又有一个道：“他这样的，还能有媳妇才怪。”
那男人和几个女人对骂了几句，但是没人帮他，自己无趣也就不说了。
有人听说他们是襄国来的，和兰经谈论起襄国的事情来。几个妇人见兰经好看，也借机搭讪起来。
韦倾国很好奇，这两人平时都是很威严的样子，和老百姓聊天能聊得那么热闹开心，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两人。
晚上回到房子里，韦倾国看着自己挖的那八根天麻，看了又看，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谪仙向兰经使了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
吃了干粮他们睡的很早，夜里韦倾国听谪仙对兰经道：“明天进林子去。把她托付给邻居。”
第二天早上谪仙把她送到同车一个妇人家门口，屋里正在肯荞麦锅盔，吃腌萝卜条。
妇人道：“一起进来吃吧。”
谪仙道：“她吃过饭了，烦劳嫂子照看她几天。”
韦倾国抱着她的铺盖和这几天的干粮进去。那妇人四十岁左右，五短身材，两只手捋着韦倾国的手臂道：“你们放心。交给我。”
两人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好像每次她们把两个孩子和小玉哄好，然后出远门去玩一样。
谪仙想起来她要人把两个孩子和小玉送到爱之那里照顾，爱之大概天天在带孩子吧。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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