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和兰经回到宫里,两个孩子已经被送回来了,小鹿一样和小玉跑出来,一个抱住一个。
谪仙问道:“想不想爹娘。”
两个孩子都说想。兰眸道:“好想爹娘,爹娘又自己出去玩了。”
谪仙解释道:“这次不是,爹娘有正经事去做。”
两人一人抱起一个,一家五口欢欢喜喜去吃饭玩闹。夜里孩子睡中间,小玉睡在她们脚边。
兰经和谪仙遇刺的事情一直保密,对外还是称她们在巡边,现在回到青阳也还是保密状态。
不久檀省使臣前去辰国,檀主希望于下月亲自来青蕤参见辰君。
辰国回复君上出外巡边,暂不能回国都,要檀主择期再来参见。
不出所料,果然有大国借机大举来攻,就是弘国。
谪仙道:“我说呢,不是魏闵又是谁。这辈子和他的仇是数不清了。”
兰经派泠醇前去迎战。先隐秘泠醇为帅的事实,黎军有意示弱退败。黎国有几年没有大战,战斗力减弱也算合乎情理。而且如果二圣出现不测,定然国中大乱,无力御敌。
魏闵这次是背水一战,拼尽全力。自从发兵之后日夜坐卧不安,绝大多数时间在佛堂祷告。
近臣议论道:“当年黎国命悬一线,黎君也是镇定自若,饮食如常。如何到了这个地步?”
人道:“不是所有的国君都是天生有帝王之气的。”
此时辰国也来报宗止枭在边境有观望之态。谪仙想大概是有人向他透露消息,宗止枭不是魏闵,不会轻易中计。暗中派兵前去支援,以防细眦偷袭。
弘**队行进到啮齿谷之后中了黎国埋伏,顷刻间无数黎军从山上冒出来,都穿着丧服。这要弘国兵士很是惊恐。
因为黎**队由兰经定下不成文的常例,无论哪方伤亡过大,都要祭拜亡灵。尤其敌方过于惨烈,要全军缟素。桑中之战后黎君就是如此祭奠那几十万弘国大军。
此时弘**队里有人大喊一声道:“这是黎国国丧!”
黎**士大喊道:“我国无大丧,正为尔等死此谷中!”
此次黎国动用火攻,十几万大军被烧死在啮齿谷。
消息还没有到国都,韦倾国回来了。韦修平并不知道刺杀的事情,魏闵从中得知兰经两口子还活着,晕倒下去。
弘国战败之后,细眦也退了兵。
他们想这件事多半和彛国的事情有关。彛出君周该流亡十余年,这几年在音国安顿下来,作梦都想回国复位。这次听说爱之要迎他归位,即刻就要宫人收拾东西。
音国国君是周该的表弟,劝他道:“此次回去凶多吉少,不能回去啊。”
周该却不听,他认为虽然当初他治了爱之的罪,弑杀了长兄周诚。可毕竟他是君,周诚是臣,君要臣死是应该的。而且爱之的名声并不好,一定希望通过迎他复位恢复名誉。怎么想都是对他有益。
周该不顾音君的反对,执意跟随寒玉司派来的迎驾队伍回了彛国。
一路下来皆以国君之礼相待。周该流亡这么多年,受尽了贫苦白眼,几时有这样的礼遇。迎接的使臣道:“陛下是国君,这是君上的彛国啊。理应如此。”
周该听到这句,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道:“是啊,这是我的彛国,我是一国之主啊!”
行了一个月终于回到国都浩德。周该见到浩德城门,热泪盈眶,十三年了,他终于又回来了。多少次午夜梦回,梦醒后又是无限失落苦闷。
爱之为周该准备了非常隆重的大礼。百官跪迎两侧,季庭柳跪在正中间,五体投地道:“臣下恭迎君上西狩归来。”
顷刻礼乐大起,百官高呼万岁,奏的是彛国才可用的天子礼乐。周该早已泪流满面。
爱之上来拱手道:“外臣恭贺彛君归位。”
周该道:“初子之德,我彛国定不敢忘怀。”
爱之道:“彛君过誉,彛国乃诸国之表,外臣理应如此。”
两人寒暄之后,周该入汇仁宫受百官朝拜,正式归位。夜里大宴群臣,周该和爱之喝的也非常尽兴。随从却觉出不对劲来,一切都是爱之在指挥,周该好像刘禅入魏,一点不像主人。
宴席散去已经是深夜,爱之也醉了,向周该道:“君上,明日是大朝的日子,不要耽误了。”
“爱卿放心。”
随从等爱之离开要和他商议,但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好容易弄醒了,又是撒酒疯又是吐,根本不能沟通。
第二天天不亮周该被宫人叫醒,衮服冕旒大妆起来。到了大殿,君臣位列两侧,彛国朝服是大红,只见大红中,丹犀下一张大团椅上坐着一位穿玄色官服的。就是爱之。
这要周该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样。
周该在御座上坐下,群臣拜见后,爱之缓缓从团椅上站起来,拱手道:“君上流亡多年,今日复位,理应做几件大德之事以服彛众。不知君上以为如何。”
周该很不满意爱之的态度,好像在拷问他一样,但是也不便马上发作,道:“朕是有意要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爱之又道:“敢问君上是何事?”
周该一时也想不出要干什么,正思虑中,爱之道:“不如要外臣提醒君上吧。君上忘恩负义,无德失国,又弑君莫逆,令佞臣篡国,荼毒百姓。实乃千古罕见之昏君。而今既得复位,实该淘涤肚肠,虔心悔恨。以赎弑先帝之罪,赎荼毒百姓之罪,赎鱼肉百官之罪。”
周该气得说不出话,尽力吐出一句道:“你大胆!”
爱之怒道:“先帝对你有拥立辅佐之恩,德同周公。你忘恩负义,听信(女干)臣之言,弑杀先帝。又纵容季氏荼毒百姓,被季氏驱逐出境十余载,国政旁落,民不聊生。你还有什么颜面见先帝,见彛国祖先于地下。今日助你复位,是念及先帝之德。你若仍旧毒蛇心肠,毫无悔意,这龙位今日你坐的上,即刻也要你再下来让贤。”
周该也不过三十出头,虽然这些年沧桑的比实际年纪老十几岁,被爱之着实吓到了。
爱之大喊一声:“请先帝神位!”
礼官一个抱着周诚的神位,一个举着周诚的画像进来。
爱之登上宝座,把周该从龙位上提下来。周该的腿都软了,险些跌下去。
礼官将先帝周诚的神位画像安放在龙位上。
爱之要周该跪下,自己也带领百官下跪。
礼官宣读替周该拟的罪己诏,承认当年听信季氏谗言,弑君杀兄的罪行。为周诚及蒙冤的官员平反,追谥为德宗,神位入太庙,并为其修建昭陵。相关官员也被追封抚恤。
读完罪己诏后,爱之命周该去祭坛。昨日迎接周该的仪仗又加上修饰,今日比昨日布置的更加郑重,百官换丧服,满眼缟素。
祭坛上设德宗神位画像。周该被迫换上丧服,跪在祭坛前流涕忏悔,自己亲自读罪己诏。彛国补德宗崩世国丧。
周该也自此开始傀儡生涯。
爱之在德宗神位前坐了一夜。其实寒玉省早就可以立国了,可是他不想,他就是要那些道貌岸然的国君要对他一个区区省主忌惮恐惧。他只跪过惟薰谪仙和兰经,而今还有彛德宗的灵位。
他弟弟郑辑进来道:“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爱之笑道:“今日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郑辑问道:“德宗对哥哥很好吧。”
爱之道:“德宗是个厚道人。虽然父亲抢了他的妻子,又要幼弟夺了他的太子之位。但是他没有记恨他们,还是把他们当作最亲的人。原本他可以作国君的,但是他没有,一心辅佐幼主。他只是想尽一个作儿子,作哥哥,作皇子的责任,没想到竟然死得这样凄惨,还要背负弑君篡位的恶名。这样太不公平了。”
爱之还记得第一次见德宗的情形,四十余岁,看出年轻时很清俊。身上毫无君王的威严,更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和善,连最低等的宫人奴隶都是。那时候他就知道他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那年他十六岁,德宗有一次带他去高台看上元节的夜景。
“我大儿子小时候最喜欢看这里的夜景,有龙灯。”
爱之想着他大概知道他无父无母,小时候没人带他看灯。
还有一次上朝,德宗注意到他手里的笏板。列国的世家子弟,一出生家里就要为其准备下文房四宝、玉带、发冠这些东西,其中就有他日入朝为官的笏板。那笏板的样式虽不尽相同,却有一些特定的细节。他的一看就不是出生家里准备的。
几天以后德宗赐了他白玉笏板。爱之下山后去彛国,本是为了救助大疫之下的彛国,并没有要久留的意思,尤其见德宗并不适合辅佐。不过他还是想留下几年再走,但没等他准备离开,德宗被弑。
那年德宗影山看云景,身边只有十九人。一百余的刺客,大家都是死战。他还记得德宗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快走!”那时候他身上已经中了两箭,还在看他的随从。
他倒在血泊里,爱之伸进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刺客踏断了他的右手,右手就那样永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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