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很好,没有下雨。小玉暂时不用担心漏雨的事情。已经是第四天了,谪仙窝在兰经怀里静静睡着。这里面离她们睡的地方不远还有一棵梧桐树,树干在里面,枝叶露在外面,有梧桐花落在她们的被子上。
只是深夜就开始风雨大作起来。小玉跳上屋顶,冒雨又收拾一下屋顶。从屋顶下来,见壁画上也有水流下来,它又跳到上面,想办法遮住雨,不要那壁画湿了。
白月宫里自从郑旼回来已经是第六个年头。深夜宫人们忙乱的进进出出,急着团团转。
月离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被褥都染红了一大片。曾经她找过好多名医诊治,都说不可能生育了,没有想到远征回来变成了这样。她失去孩子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又怀孕了。会失去孩子并不是因为长途劳顿,而是因为旧疾复发,这次来的很凶险。太医觉得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更别说生孩子了,就是不小产恐怕也熬不到生的那天。
月离却不这样想,她希望死之前至少能留下个孩子,悲伤过度病得更重了。
“你不是说有我在就够了,我还在啊。”
“就是你还在,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我不在了,你看到他还能想到我。”
三年前贺敏之被赶走了。因为治郑旼的药里需要一味琥珀冰,这是极为难得的东西。需要有葵花髓的人,长期吃天麻,吃够六年,骨髓抽出来回变成琥珀样。有葵花髓的人非常难寻,贺敏之就是一个。取过骨髓后赏赐他一千两金子赶了出去,这件事对贺敏之的打击很大,不久死在青楼的床上。
郑旼的病几乎痊愈了,月离知道她不能陪他一辈子了。这么多年两人共同理政,把疆土扩张的更大。她想着自己死后把国彻底交给他,要他打回鸾国去。
郑旼道:“你死了我和你一起去。”
月离道:“别傻了。”
郑旼哭道:“我说的是真的。”
夜里月离突然道:“本来我的孩子应该十八岁了,女儿应该已经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儿子应该已经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妻儿了。”
宫人们听了都忍不住落泪,郑旼更受不住。
几天过去月离身体越来越沉重,她感到自己是要死了,叫人召国相和几位重臣明日来宫里,有事情要交代。
她想着要重臣们竭力辅佐郑旼。半夜她醒过来要喝水,见他在身边坐着不说话。
“你干嘛不睡觉。”
郑旼要她靠在身上,喂她喝了水道:“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月离道:“离开这里去哪。”
郑旼道:“这天下不要了。我陪着你。”
月离道:“我没有几天了,陪完我,你就不要国了。”
郑旼哭道:“我不要了。你死了我和你一起去。你不要再说你死后我怎么样了。我也不想活了。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不要逼我活着。”
月离哭道:“你会后悔的。”
郑旼道:“我永远不后悔。如果你不去找我,我以为你死了,我现在还在深山里。我有过国,也失过国。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禅位给度之,我们走。离开这里,就我们俩。”
那一夜他们说了很多,他终于说动她要两人一起走。
月离道:“那昙花终究没有开。”
这么多年那株昙花被她们养的很茂盛,可是就是没有结过一个花苞。
第二天月离向心腹重臣交代了后世,身体太弱,禅让之礼就没有亲自参加。
他们离开了白月宫,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连几个心腹也不知道。徐良进没有搬进白月宫,在别处又修了宫殿。这是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徐良进继位后励精图治,月国在他的治下仍旧繁荣昌盛。徐良进四十三岁继位,在位三十一年,后世称为月承祖。承祖崩世后传位长子敬宗,敬宗在位十年崩世,传位灵宗,灵宗暴虐无道,在位五年被弑,朝臣立敬宗幼子为帝,是为哀宗。哀宗在位十五年,被迫禅位江氏。自此月国灭亡,孪国立国。
后世之人多数以为,在月太*祖禅位起,月国就已经不是曾经的月国了。月太*祖是月国的灵魂,有她的月国才算月国。记史时也多喜欢把这两个时期分开,称她统治时期为琼月,徐氏统治时期为徐月。
对于他们的结局有很多传说。有的说月离不久离世,郑旼也殉情而死。也有人讲她们都没有死,白头到老,两人都是高寿,老的时候也是一起走的。离开白月宫的第二年月离又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儿,后来又生下儿子。他们一生共生育了六个孩子,二女四子。住在深山里一座很大很漂亮的白玉石房子里,种了好多的梧桐树。院子里还有一棵极为美丽的紫蓝色的昙花。
七天过去了,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梧桐树的叶子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滴。兰经先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谪仙也醒了。小玉见他们醒了跑过去,蹭着头撒娇起来。
谪仙小声道:“好吗?”
兰经道:“松快多了。”见她睡了七天还是一脸疲惫,道:“怎么了,好像还是很累一样。”
谪仙道:“因为我一直在作梦啊。”说着打了个哈欠。望着那幅壁画,露出会心的微笑来。
两人起来收拾了东西。谪仙捡了一片绿色的瓦片,还有一片梧桐树的叶子拿走。
她到壁画前静静的看了好久,画上两人身边画了些什么,太模糊看不清。谪仙拿出笔,在上面涂鸦起来。
兰经道:“不可以的。”
她笑着自顾自仍旧画着,很快勾勒出两个小孩子的样子。
笑道:“本来是应该是这样的。”
兰经看了也笑了,好像就是应该这样的。
最后的梦境她梦见月离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小宝贝,是个小女孩,非常的漂亮,很像郑旼。郑旼把她搂在怀里,看她给孩子喂奶。
他们离开白月宫后月离的病很奇怪的好起来,第二年有一天,那昙花突然开了,非常的好看。那一天月离发现她又怀孕了。
谪仙和兰经临行又设起香案拜别。
任何一本史书上从未写过月太*祖有养男宠的事情。太*祖本纪绝大多数的篇幅都是讲她治国和开疆拓土的功绩。男人读了都要热血沸腾。对于她的感情生活只是一笔带过。讲同夫君情深,病笃归隐,誓同生死。但就是这寥寥几个字,引得人无限遐想。好些笔记小说写他们的爱情故事。
对于能要这位雄途大略君王痴心一生的夫君到底是谁,历来是争论最多的话题。有人讲他只是个普通人,女主也只是个女人,爱上凡夫俗子也不是不可能。也有一两本正史有板有眼的推论出他的夫君就是孪世宗。也因此后世又称她为清徽皇后。
离开的时候谪仙好几次回头,恋恋不舍的在心里道:“你们好好过吧。”
出了桐月潭,谪仙把梦里梦到的故事告诉了兰经。兰经听了也极为震惊,好些可以和史书对得上,好些是从来没听说过的。
谪仙道:“我相信他们后半辈子过得很好。”
路上她们经过一座祠堂,叫作白月祠,祭祀的就是月太*祖高皇帝。两人又进去拜了。
集市上非常的热闹,这个时候好些卖花木的,随处可以见到艳丽的鲜花。
迎面走来一对小夫妻,那女子穿着牙白桐花衣服,两只胳膊搂着她夫君的手臂,头靠在上面,笑得很灿烂开心。
两人说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谪仙惊愕的回过头,见两个背影渐渐走远了。好一会儿发现小玉也盯着她们的背影看。
她对小玉道:“你也梦到了吗?”
小玉好像听懂了,朝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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