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旼南征的时候被当地的一种有毒猛兽咬过,身上落下了病根。每年要犯病几次,据说除不了根,老了还会减寿。
这次是犯病又赶上了情殇。月离整日守在身边照顾,熬药做饭都要亲自做,给他洗脸洗四只爪子,夜夜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天早晨郑旼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人,寝宫里还是黑漆漆的,出去见月离被一群宫人围着梳妆。她穿着衮服,两个宫女正在给她戴冕旒,原来今日是大朝的日子。
月离天不亮就出去,直到过了中午才回来,换了衣服她很疲惫的倒在床上。他知道戴那冕旒有多辛苦,这样久脖子都快断了。他到她身边躺下,她一个翻身黏在他身上,很快沉沉睡过去了。
前面宫人们闲聊道:“今日大朝这么久,听说弹劾大将军的奏表摞到棚顶了。”
“怎么还叫大将军,不要命了。”
“可不是,洪涛涛。听说拒捕,跑得了才怪。家里的门客都上千了,昭狱都快装不下了。”
月离终于把洪涛涛抬的高到可以摔死了,月国举国对洪涛涛深恶痛绝。几个月后洪涛涛被赐自尽,家人流放。房产家财充了公,金银财宝运了十天才运完。
月离道:“一个卖牛肠子的,没有我他是个什么东西。忘恩负义要反天!”
因为洪涛涛的事情,月国忙乱了好一阵,月离也有些乏。
一觉睡醒她窝在他怀里撒娇。
“起来坐一会儿,越躺头越疼。”
他要她靠在他身上,给她揉揉头。
郑旼道:“作皇帝好不好玩。”
月离闭着眼睛道:“没有想的那么难。要不要我给你个官作作。”
郑旼道:“什么官。”
月离想了想笑道:“要你去上苑养兔子。”
郑旼道:“我整日和动物在一起,回来再服侍君上,君上不怕我身上气味不雅。”
月离道:“那就要你好好的洗。”
郑旼道:“再洗皮都洗脱了。”
两人笑起来。想起过去他们听过一出戏,男人是作哭丧的行当,身上总有香烛烧纸的味道。他妻子不喜欢,每次要那样就要他洗澡,洗了好几次还说有味道,他说再洗皮都洗脱了。
月离感到饿了,要人端红枣桂圆紫米粥来喝。
宫人拿粥过来,郑旼见是施丽人,脸色难看起来,道:“下去,要别人拿。”
月离只得道:“要别人过来吧。”
施丽人讪讪的下去了。
“这样脏恶的人,你就是要折磨她也不必非要放在身边。”
“我已经要人把她的花柳病治好了。放在别处我又看不到了。她不是想她作大,我作小,要生下太子吗。现在我是君,她是奴隶,我就是要她知道什么是尊卑贵贱。”说到这里神色变得可怕起来。
又道:“如果我没有死,你会怎么办。”
郑旼道:“我也不知道。我对她只是感激,我知道你也不会答应她入宫的。”
月离道:“你怎么没答应,你说了,一定要立她为后。她作大,我作小是不是。”
“因为那时候我以为她要死了。”
“哼!我死了你也照旧立了我。那时候你就知道她那些事吗?如果她没有做过,真的对你有恩情。我死了她也死了,你怎么办。你也后悔内疚一辈子,你也立她为后,为她失了国。”
郑旼道:“那就是造物弄人,不能抛弃一个不爱的,却也放不下真爱的。不过你出事以后我就什么都不在意了,好像她死了也没什么了。”
郑旼又想起那段可怕的日子。
“我总想着你还在身边该多好。如果我再细心一些,是不是就会不一样。是不是我们今天也会不一样。”
月离道:“都是命,每个人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如果我没有死又会怎么样呢。她作了皇后,生皇太子。我是不会留下来的。你若真的有了妻儿,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我。”
郑旼头抵在她肩膀上道:“我知道的,不管怎样,你根本舍不得我。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一定会找我。”
月离承认,他说的都是真的,就是他有了妻儿,就是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他,甚至他真的绝情绝义要置她死地,那又能怎样呢。她还是爱他,还是要让他在她身边。永远的陪着她。
宫女换了一碗粥端上来,她喝了半碗有些腻了。
“神仙鸡就炖好了,君上再等等就能用膳了。”
月离点点头。
宫人摆上晚膳,进去叫他们吃饭,听里面月离又道:“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她作皇后,我作妃子。要她挟制我一辈子。”
“我不会要她欺负你的。”
“那就是真的了。你打算给我个什么封号。”
“当然是贵妃。”
“贵妃也是妾啊!!!”
“没有如果了,你最后还是中宫。她什么都不是。”
宫人们虽然不知道里面的详细情节,不过也大概知道郑旼应该作过皇帝,月离不是他的中宫就是妃子。两人之间有一段好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
吃过饭月离要郑旼和她一起看那些奏本。她靠在他背上,看完一本要他替自己写批语。勤政的她现在变得懒洋洋的,有郑旼这个现成的鸾世宗在,干嘛白搁着不用。
夜渐渐深了,郑旼回头看见她靠在他背上睡着了,这么多年她好像一点都没有老,现在还和当年一样。见眼前的灯火奏本,还有她,恍惚又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们总是要形影不离黏在一起。夜里他处置公务,她就这样搂着他贴着他,也不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
想来分开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磨难煎熬,原来都不年轻了,半辈子都过去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一辈子注定和圆满二字无缘了。可是最后还能找到彼此,就这样相守下去,过一天算一天,也够了。
其实月离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不过既然他觉得她睡着了,把她抱回去她也就不睁开眼睛了。郑旼轻手轻脚的把她抱回卧房,放倒在床上,又轻手轻脚的去外间不知道干些什么。月离见他好一会儿不回来,揉着眼睛出去。
“啊!”
他脸上竟然涂满了白色的浆糊。
“干嘛?”
郑旼无奈道:“这样可以要皮肤好一些啊。”
月离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养颜了。女人才这样的。”
郑旼道:“我不想显得太老。”
“没有啊。”
“和你走在一起好像老夫少妻的。”
月离听完笑得更夸张。
“我真的不觉得。”
直到他洗了脸上床睡觉,她还是忍不住的笑。
郑旼觉得很窘迫,头蒙住被子。
月离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说完又笑出声来。
虽然想要年轻十岁是不可能的,但是能老得慢一点也好。
郑旼就和她一直住在寝宫,小院里的东西也都搬走了,从外面落了锁。白鹤馆的人都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贺敏之很恼火又很痛苦。也许是长久强烈的求之不得转换成爱情的感觉。不久之后贺敏之也大病一场。月离没有见他,不过要内监送了好些东西。这种若即若离好似已经无望又出现依稀希望的感觉最折磨人。贺敏之病中还给月离写了好些情诗,月离要郑旼念给她听,郑旼一把火都烧了。月离还是不肯告诉他留着这个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个月以后施丽人终于死了。并不是月离要赐死她,是她的无脑大胆的结果。
施丽人在宫里的日子和在暗门子里比是天堂。月离的贴身宫人都是锦衣玉食,出去也算半个主子,月离对她有几句挖苦侮辱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郑旼回来了,她知道早晚要被他害死。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都是死,还不如赌一把。他们两个都死了,月国没有殉葬的规矩,就是不能再在宫里干下去,打发出宫还有一笔赏钱,也够后半辈子了。
一日又是她当班,她端上两碗果仁茶来。
月离接过茶笑道:“你说,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
“君上之恩如皇天后土。”她说话的声音带着颤音。
月离道:“人啊最怕什么,不怕没脑子,怕没脑子还不自知。”说着摸着她的头道:“你以为你毒死了亲爹,勾上了皇帝,逼走了我。都是你自己的功劳。别傻了,没有老太太在后面,你早死了八百回了。现在后面没人了,你还想这么干,不是找死吗?这辈子你干脆叫施大胆更合适。”
施丽人嚷道:“都是他们逼我的。谁挡我的路就死。”
月离笑道:“你对他也下得去手吗?”
施丽人笑道:“男人只是荣华富贵的垫脚石,只有你傻的为了个男人去死。当初他那样宠你,你就是杀了我他又能把你怎样。你偏偏傻的要他选他更爱谁,活该你受这么多年的罪。”
月离笑道:“说得好。不过,你猜为什么最后你还是要死在我手里。”
施丽人思来想去似乎也想不出愿意。
月离要人把那两碗果仁茶给她灌下去。
月离笑道:“记得下辈子带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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