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听了信使的话很平静，焦倩道：“先生不可……”
“我不会的。锦王大可放心。”
从静言那里出去心腹对焦倩道：“王爷也太忧心了。他亲哥哥被烧死了，嫂子毁了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这灭门之仇他怎么能不报。”
焦倩走后静言问道：“弘国攻城了吗？”
“还没有消息。”
夜深了，从山谷里传来几声狼叫。侍从道：“公子放心，这里虽然狼多，有侍卫日夜把守营门，不会惊扰公子。”
静言笑道：“没事的。我小时候住在山里，也有好多的狼。冬天的时候都不敢要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深怕被叼走了。”
想了会儿事情，向那侍从问道：“你是新来的，多大了。”
“十六了。”
“也不小了。”
“小的家里是种田的，就想着将来长大了谋个好差事，要爹娘爷爷不要那样辛苦。能服侍公子，家里人都有脸面。”
静言笑道：“服侍我哪里有什么好的。”怅然若失又道：“人啊，总要长大，但是真的长大了……”
弘军同烨军僵持了将近两个月，烨军坚守不出。荆麋城南面是棘水，奢鹄销毁了所有渡河的船只，将荆麋成为一座无处可逃的孤城。
奢鹄发起过几次攻城，烨军使出威力的琼武，抵挡住了弘国的进攻。
裨将道：“烨国怎么会有黎辰才有的琼武，看来黎辰还是下场了。”
奢鹄笑道：“想也知道，不过黎辰也只敢这样暗中做小动作。”
夜间城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一群水牛，每一头的尾巴上挂着点燃的鞭炮，几十头水牛受惊狂奔入弘国的军营，牛背上挂满了点燃的火药琼武，把睡梦中的弘军大营搅合的天翻地覆。奢鹄也险些被牛撞到。
奢鹄道：“好小子啊！”
强攻不得，奢鹄派兵挖地道入城，但是挖到城里才发现，整座城的地面不是铺了厚石板就是浇了铁水，根本挖不出头去。
这时候城内有人逃出来投降，道：“小的同城内几个守兵已经约定好，到时候开城迎将军入城。”
其他将领听了惊喜道：“天助我军。”
奢鹄板着脸道：“我要的是自己打下的荆麋，不是人送的荆麋。”
即便是心腹也劝道：“几十万大军，而今粮草已经耗费大半，又快入冬了，将军不可错失良机。”
其他人也劝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奢鹄怒道：“再有妄言，军法处置！”
这令弘军上下非常不满，更有人借机秘密向魏闵上书弹劾。
弘军中人道：“再攻不下，河面要结冰了。若是援军从冰面渡河而来如何办。”
奢鹄望着城里的炊烟道：“孤城这样久，怎么一日还有三次的炊烟啊。”
人道：“大将军是讲城里其实没有粮食了。”
奢鹄道：“你看那炊烟的颜色，是不是有些发暗。烧柴不会是这个颜色，是拆了宫殿涂漆的木头。”
这边静言问道：“要结冰了吗？”
侍从道：“天越来越冷了，快了吧。”
静言道：“你家乡冬天冷吗？”
“小的的家乡在最北面，冬天冷的要命，好些野兽都冷的不出来。有些狼饿得没吃的还会下山来。有一年家里养的大鹅被狼叼走了一只，我娘好伤心。爹娘都不许我们冬天进山去，深怕被狼吃了。”
静言道：“我小时候险些被狼吃掉。”
侍从道：“公子是大富大贵的人，吉人自有天相。”
静言笑道：“那时候太穷了，只能上山去找吃的。戴在家里怕遇到狼，只能把我带出去，带出去了还是遇到了狼。我师兄和狼打了好久才把狼打走，要不然真的被吃了。”
侍从道：“同门师兄弟这样有义气，真是难得。”
“是啊。”
静言身边的侍从从未意识到他总是挂在嘴边的师兄是谁。
就在奢鹄要耗尽城内粮饷再一举攻城之时，一日夜里城门突然打开，无数烨**士跑出来投降。弄得弘国士兵也一头雾水。
人道：“军师疯了。有人说要死守，有人要投降。军师本来好好的人，起初只是有时胡言乱语，后来就疯疯癫癫，要么好几天不吃饭，要么一顿吃好几顿的食物。要么好几天不合眼，要么一睡就是几天叫不醒。他乱了，将军们也乱了！”
弘军入城只有不到一万的守军，一个个面无菜色，城里断瓦残垣破败不堪。弘**士找遍了整座城也不见静言。
奢鹄道：“他会飞了吗？”
整座城都被翻过来，每一口井都抽干了水，还是没有静言的踪迹。
奢鹄觉出不对来，找来烨国的将领兵士问道：“你们军师真的是方格。”
众人都讲是，问起静言的容貌举止也都对得上。但是奢鹄不信，他的直觉告诉他静言根本就没出现在这城里过。
奢鹄命大军修整，三日后即刻拔营进军。就在弘军攻下荆麋城的第二天，夜间烨军从背面突袭，从弘军手中夺回棘水，三万大军攻城欲夺回荆麋。
“他们的援军到了。”
奢鹄道：“吃到口中的肉休想要我吐出来。”
烨军并未发起攻势，而是就地扎营。就这样相持八个月后，弘**士正在睡梦中，突然水决堤，滔天洪水冲进城中。此时河水还没有结冰，弘国的士兵无法度过棘水，无数的弘国兵士被冰冷的河水淹死冻死。
静言把弘国大军引进他的陷阱，要的就是水淹荆麋城。一座城毁了，数万人陪葬，也是惨绝人寰。
奢鹄用木板度过棘水逃出城去。那十几万弘**士几乎全军覆没。消息传到烨**营人道：“这奢鹄也是命大。”
静言道：“他死不了的。”
弘国还有三万兵马留守明夷，奢鹄带领和他逃出去的一百余人同这一路人马汇合。
人道：“如何和君上交代。”
奢鹄道：“不要顾及一时得失。还有手里这五万兵马，我还可以扭转战局。”又道：“这小子狠起来是真狠啊。”
此时有人进言班师回朝，二十万大军，已损一半，若是再打下去落得全军覆没，回去大罪难免。
奢鹄道：“此战只有进没有退。”随即斩首了几员进言退兵的将领。
此时焦倩向静言问道：“先生怎么能肯定奢鹄一定会来。”
静言道：“奢鹄此次举全国之兵，只能胜不能败。弘君已经对他有所不满，若是战败回国定会严惩。就是他不打了带着剩余大军回国，劳师远行，折损过半，也是重罪。现在粮草殆尽，他一定急于同我军决战。我大军在哪里他就会去哪里。”
烨军同弘军在明夷对垒一月余，已经入冬，下起了大雪，弘军里已经有兵士冻死，粮草快殆尽，而后方补给迟迟未到。
焦倩问道：“何时总攻，一旦弘国补给到了，又要相持数月，我军补给可能供应不足。”
静言道：“弘国的补给不会到的，文官里有人要弄死他，有意停滞不前，不给他补给。他心知肚明，一定会尽快进攻。”
夜里静言要信使道：“你过去告诉奢鹄。我不要别的，只要他一声悔过。只要他说一句他错了，我什么都能认。他杀死我哥哥，我全当自己是禽兽，我不问了。”
话传到奢鹄跟前，他道：“你回去告诉他，我这辈子死可以，要我悔过，作梦！”
静言听到回话很平静，道：“奢鹄到底还是奢鹄。”
果然几日后奢鹄带领大军分两路进攻烨军。奢鹄所领那路正中了烨国的埋伏，几番死战死伤惨烈。
此时山谷里想起一个声音道：“师兄，你一辈子不服软。今日我不要你死，我只要你认个错。”
奢鹄抬头见静言在上面，笑道：“师弟，从小我就告诉你，大人有大人的事，小孩子家不要管。这辈子，你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你教不了师兄。”说完饮刃而死。
跟随奢鹄的弘**士没有投降，在他死后皆力战而死。
那一天下起了很大很大的大雪。
“师兄，你背了我一辈子，小时候我说长大了我来背你。而今你给我一次机会，可是我已经残废了，没法背你了。”
两个月后一辆马车上，静言穿着孝服，抱着奢鹄的骨灰回狻猊省。
回去静言对师傅道：“师傅，我再也不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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