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国准备攻打蛟国。袁悟整日在前朝和大臣商讨行军的细节,夜里彻夜不眠的看行军地图。
宫人议论道:“圣上三天三夜没睡了,这样可怎么好。”
袁惜道:“他死不了的。”
一日袁悟正在和大臣议事,宫人进来道:“贵妃病了,烧的厉害呢。”
袁悟道:“议事呢。贵妃病了去请太医,朕会看病吗?”
深夜袁悟回到寝宫要就寝,吴庞道:“贵妃高热不退,圣上要不要去看看。”
袁悟道:“这么晚了,贵妃应该睡了,不要去打搅她了。”
吴庞再也不敢出声,服侍他换了睡袍睡下。
长乐公主寿辰请袁悟袁惜去府里小聚。吴庞道:“圣上这些日子忙于国事,出去散散心也好。”
长乐公主是穆宗皇帝的长女,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德宗在世时也非常礼遇这位长姐。
寿宴极为隆重,贺寿的人也非常的多。袁悟见她姑姑的胖儿媳仍旧胃口很好。
戏台唱一出讲的是一位贵公子,家中被(女干)臣诬蔑,死里逃生,然后经过多方阻洗清冤屈,重得富贵的故事。里面一个穷家女子,爱慕公子,为了凑足去京师的路费,不眠不休编了三天三夜的草鞋,吃尽苦头终于帮助公子达成心愿。但公子讲父母之命已定下亲事,只能要她作妾。女子不肯作妾,只得离开。贵公子和宰相之女成婚,大圆满的结局。
长乐公主和别人笑道:“你们看,这穷苦人家的女子就是疯病。为了出人头地什么牛马苦都能受。这样的可不能娶。”
身边的都讲有理。
“富贵荣华是天命。穷苦命若是享福也是折寿,不会有好下场的。好比陈阿娇,长公主的女儿,再怎么好妒任性,便是被废了也是安享富贵。卫子夫一个歌女,作小伏低作了一辈子皇后,还不是一条白绫自尽,子孙惨死。”
袁悟看了看她们,然后又见到那个猛吃的胖媳妇。
袁惜道:“也不知道惟薰是不是还活着。有她一分上食就好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惟薰一离开后宫,宫中的邀宠又开始了。每次都是三何拥护何品琴争宠。何品琴唱主角,她们作配。以往的实践也很多,除了利用远方的何良琴,然后他更加怜惜何良琴,仍旧不宠幸四何。还有例如袁悟和惟薰又吵架吵凶了,有些日子愁眉不展。人说何品琴宫里整夜不熄灯。袁悟当然要问起来缘故,人讲:“是娘娘见圣上龙心不悦,整日整夜抄经为圣上祈福。眼睛都熬红了。”
“哦。”熬了三天没睡,没等来他就只得了这一字金口玉言。
又比如穿奇装异服,戴奇特鲜花,意图以色侍君。
袁悟从作王爷起就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当然不看一眼。
又有例如故意滑倒扑进他怀里,意图能要袁悟怦然心动。不曾想袁悟最敏感和异性的触碰,一时没接住反而一把推出好远,要何品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尾巴跟都摔伤了,疼了好多日子。当然袁悟不是故意的,只是情不自禁。赏赐了好些东西弥补。
经历过往种种的失败难堪,四何经过时刻反思得出结论,圣上喜欢有才华的女子。没错,他不喜欢那些楚楚可怜、贤惠卖惨的女子。那样的女子比比皆是一抓几大把,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他之所以还对惟薰宠爱非凡,是因为惟薰的才干。
说到才华四何绝不承认她们在这上面一无是处。至少她们会弹琴。四何里属何怡琴琴艺最高,可是她不能抢何品琴的风头。于是一日袁悟要去何品琴宫里,进去听到有人边抚琴边唱。进寝宫见何品琴穿着一席雪白衣服,对月抚琴吟唱。宫人赞叹道:“娘娘唱的真好,奴婢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
袁悟心里道:“有什么了不起,唱的弹的这么好。她从来唱不准音,弹琴把琴弦都弹断。可以琴声像锯木头一样。”
袁悟仍旧是淡淡的,假模假样敷衍的称赞几声。
这次令何品琴很失望。其他三何嘴上不敢说,心里也怨恨她自己没本事,还不给别人机会。何品琴也气在三何面前丢脸。这一次她豁出去背水一战,她坚信男人都是见色起意,这里面除了貌美,才情神韵也必不可少。她们四个的容貌就是加在一起下辈子也休想比得过惟薰,这种时候就要扬长避短。惟薰再美也是死美人,她不会唱不会跳,只会摆弄那些杀人的兵器和舞文弄墨,相处久了难免会觉得死气沉沉。何品琴学过舞蹈,她也自信自己有些天赋。于是没日没夜苦练一支舞,最后真的有惊鸿游龙的意思。
一日袁悟去花园,听见不远处红蔷薇花处传来丝竹之声。寻声过去,见何品琴一身大红,在乐声中翩翩起舞。宫人也真心赞叹道:“真漂亮!”
袁悟直勾勾的看着,何品琴舞罢跪地娇羞道:“不知圣上驾临。”
袁悟道:“大红乃中宫正色,怎可僭越!”
何品琴听了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快去换了,以后不许再穿!”
“妾知罪,这就去换。”何品琴在宫人的搀扶下落荒而逃。
袁悟望着那些蔷薇花,心中道:“真是东施效颦,她就从来不会跳舞,腿都抬不上去。”
那一次四何遭遇重创。何品琴非但一败涂地,还因为僭越穿了大红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高门之女自幼就要学琴棋书画、女工厨艺,如同男子读书取仕一样,当作一项事业来做,用以彰显身份,再谋个好婆家。袁悟记得当初给老三、老五选妃的时候,有四五个女孩她们彼此都不认得,却弹同样的曲子,画几乎同样的图画。人说是同一批师傅教的。在他看来好像烧制的同样的瓷人一样。他对人说过:“这些人都学会了,确实样样通,样样平庸。匠气太重了。”
因为惟薰的缘故,他以为蘅芜弟子不只会制薰,还都博古通今,熟读史书兵法。惟薰也讲和谪仙的故事,他知道谪仙也是一样。直到他见过其他的司薰师,发现他们对于历史兵法并不熟悉。
惟薰告诉他只有学制作琼武的红薰才需要学些兵法,但只掌握皮毛就好。
“那你们不是人人都要读史学兵法吗?”
惟薰摇摇头。
“那诗书作画呢?”
惟薰诧异道:“我们是制薰的,干嘛要学哪些。”
“可是你都会啊。”
“我只是感兴趣。自己学着玩的。”
“你不是说功课非常累,还有时间做那些。”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嘛。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就是玩。”
那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并不是所有的蘅芜弟子都是惟薰的样子。
对蛟国的行军方略里惟薰的琼武极为重要,可是她已经离开了两个月,朝廷也知道她和袁悟闹得厉害。有一部分朝臣担心她不会回来,那么琼武就不能得到了,上奏要改变行军策略。
这时候蛟国发国书有言和之意。南境主要有螭国、碧国、蛟国三国。蛟国同螭国接壤,数年来纷争不断。经过文宗、仁宗几代用兵,已经攻占了很大一部分蛟国土地。
一日上朝何秉塘上奏本道:“对蛟国用兵数年,我国虽是胜多败少,但军民疲惫,尤其自造琼武,每年所费白银数十万。而今理应近邻交好,与民休息。”
有大臣反对道:“相国所言书生之见。蛟国同我国势同水火,伐蛟宜趁其而今疲乏凋敝,一鼓作气攻灭了蛟国。若待其休养复苏,前功尽弃。”
何秉塘一党有人道:“而今出征在即,琼武尚在赶制,靡费无数。匠人日夜更错,却不知道做的是什么。主事音讯全无,若永无归日,延误战机,耗费民脂,如何是好。”
两派人在朝堂廷辩不绝,正相持不下之时,听珠帘后道:“两虎相争,好不容易一只把另一只打伤了,不趁机咬死,要等着另一只养好伤再打。国相真是仁义啊!”
听到这声音群臣兴奋的议论起来。袁悟回头向里面看去,神色也难得有变化。
里面又道:“文宗皇帝、仁宗皇帝打了四十几年国也没亡,而今圣上才打了几年,就民生凋敝了。是圣上无能,是比不得文宗、仁宗的昏君,还是朝臣无能,比不得两位先帝满朝贤臣,而今是满朝佞臣(女干)臣。相国讲我制琼武靡费无数,一年数十万就是靡费无度。相国不沟通列国多久了,列国制的琼武威力不如我的十分之一,所费却何止我用的百倍千倍。传出去螭国琼武之费不过他国所费百分千分之一,就是靡费了!要人以为螭国是什么穷乡僻壤。”
袁惜笑道:“山猪吃不了细糠啊。”
有人听得懂,有些听不懂,听得懂的人哄堂大笑起来。何秉塘虽然没听过,但也知道一定是在嘲笑他。气得面红耳赤,怒道:“华王如此羞辱国相大臣,不是羞辱我,是羞辱我螭国朝廷。”
有人笑道:“列国制琼武所费无数,也没有朝臣讲靡费。我国每年只十几万,相国就讲靡费了。好在是在自国的朝堂讲,若传扬出去,岂不要列国笑掉大牙。讲我螭国是何等的没见识。”
珠帘后笑道:“那国相讲两位先帝是穷兵黩武,又是羞辱谁。”
“你!”何秉塘道:“圣上,圣人所谓,牝鸡司晨天下,国将亡覆。”
有朝臣道:“相国此言,那文献皇后,文显皇后也是牝鸡了。”
又有朝臣紧接着道:“当年文显皇后同太宗皇帝同撵而朝,共参国事。蟜国趁文宗西征犯我京师,文献皇后领兵督战,退却敌兵。都是牝鸡了!”
另一个朝臣接着又道:“我螭国历代中宫尚节俭。文懿皇后亲自采桑制丝,食不五味,衣不重锦。文显皇后不着锦绣,只着绵帛,不饰金银珠翠,以骨簪木钗盘发。而今中宫更只每日薄粥菜蔬而已,服素锦簪鲜花而已。相国四女充以掖停,一餐百金,一裙万金,夜夜笙歌,奢靡至此,相国为何不加以约束。难道万金为女儿制衣裙可,制琼武不可!”
“圣上。”何秉塘抚胸望向袁悟。
袁悟道:“不可无礼,太傅不过抒一家之言,你们就如此激愤。廷议廷议,就是要各抒己见。战事是要打的,太傅仁爱,爱惜民力也是应当的。”说着又余光向珠帘后瞟去。
“至于那几件衣裙,是有人奉承送进内宫,已叫人烧掉不许再送。”
于是一下朝,赐给何品琴几个的贵重衣料被拿走烧了。宫人道:“真是造孽啊。”
“前朝闹大了,有什么办法。”
下了朝袁悟到后面,见还是空空荡荡的,只剩下被小雪吃了大半的点心。
袁悟到琼台,见她穿着白色蔷薇花衣服,一根如意头白玉簪子挽着发髻。她一回来琼台也不再死气沉沉的。人还是瘦的,但比之前好多了,精神也和之前一样。小雪拿爪子挠着仪润撒娇,大家和她说笑着讲她不在这些日子的事情,一团喜气洋洋。好一会儿才留意到他在门口,忙跪下行礼。两人对望了片刻,惟薰转过头去拿着一叠东西进屋子了。
袁悟踌躇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人向仪润道:“圣上怎么这样啊,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哄一哄娘娘。什么时候是个头。”
仪润道:“疏不间亲,两口子的事,我们不要多事。”
到中饭的时候惟薰叫过仪润,桌子上放着两碗油泼面,一碗多放了一倍的豆芽。惟薰吃那碗,道:“尝尝我的手艺。”
仪润道:“我都不记得上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惟薰笑道:“我好久不开火了,都不知道做的好不好了。”
仪润放进好几勺的辣椒油,道:“你不在这些日子,他很关心你的。”
惟薰笑道:“关心我,给心上人写了三封信,去长乐公主家里吃席,去贵妃宫里探病,去茸融阁喂猫。”
仪润笑道:“你看得也太紧些。”
“我才没有那个闲心。不久以后我可能就离开这里了。”
仪润道:“你要走?”
惟薰道:“我也不知道。他对我越来越坏。我怕自己会死在他手上。”
仪润道:“你要是能放得下也是件好事。”见她又有哀凄之色,忙转换话题道:“上次从你这里拿的绣球花她们都喜欢,就是颜色没有之前鲜艳,养出来发红,不是紫色。”
惟薰道:“大概是土的缘故,明天我给你配些土你拿回去。”
仪润点点头。
袁悟回去问道:“她吃东西了。”
吕恰从前朝回来进到寝宫,问道:“中午和何侍郎一起吃了油泼面,还分了土产和赏赐给琼台的人。下午去茸融阁喂了小猫和小狗。还赏赐了咱们宫里的人。”
袁悟走进去见宫人们在欢欢喜喜分享赏赐。
袁悟黑着脸走进寝宫,也不换衣服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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