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过年了,宫人们忙着打扫屋子、贴窗花、换新的帐子被褥。一个内监一边擦着瓷器一边道:“圣上也是奇怪。娘娘在的时候,不许他进去,他就在外面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吃不下睡不着。现在娘娘走了,反倒不伤心了,跟没事人一样。”
另一个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圣上不是想着娘娘,是想着江山。再好看的天仙也比不过新鲜劲。娘娘再美也有几年了,早就腻了。上次娘娘走圣上那样忧心,是想着娘娘还能回来,办军国大事。这次娘娘是不会回来了。圣上当然也不在意了。”
“可惜了娘娘那样的美貌,真是红颜薄命啊。”
说话间人回来道:“圣上今日在德妃娘娘宫里过,不回来了。”
两人无奈相视一笑。
年底公务更忙些,袁悟见袁惜每日早早就走,道:“你怎么全留给我。”
袁惜道:“你的江山,关我什么事。”说完抱着一摞奏章出去了。
年前袁恒回来了,晚上三兄弟一起吃饭。内监道:“贵妃送来几样亲手做的菜来。”
说着端上两样素菜。
袁恒道:“还是何家的和你的心意。知道你喜欢什么。”
袁悟不说话。
袁恒又道:“知道你是吃草的畜生。”
袁悟把筷子一放,生气道:“你也来教训我!”
袁恒道:“我死都不怕,无亲无故。你是皇帝能奈何我?”
袁惜吃着饭道:“后宫日日吃素,可见都知道自己是吃草的畜生。”
袁恒道:“嫂子生死未卜,你还去那些妃嫔宫里莺莺燕燕。你还有人性吗!”
袁悟道:“我是君,她是臣。她替我死都应该,我有什么对不起她。是她一直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我拿不爱的去换最爱的又有什么错。”
袁惜道:“当年人说你弑父也不过一笑了之,现在这么激动的辩白什么。不用你讲,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爱她。连她自己都知道!”
袁悟颓然的坐下,袁惜袁恒也走出去。以后很长的日子里没有人再提起惟薰,这似乎成了宫中的禁忌。
这个年最高兴的要数何家。虽然四个女儿在宫里并不得宠,但何秉塘并不灰心,在他看了除掉了惟薰这个心腹大患,一切都迎刃而解。
这一日何党之人到他家中宴饮。
人道:“圣上似乎也醒悟了,女人一旦毁了容,就是蝶蛾没了翅膀,只剩憎恶了。她不走难道圣上还会留着她。”
何秉塘道:“我螭国的妲己终于走了。以妖术荼毒列国,迷惑圣上,这就是她的报应。自此我螭国的天才算亮了。”
又有人道:“相国四女皆为妃位。将来生下太子,入主中宫指日可待。”
何秉塘摇头道:“圣上待我何家已多有恩泽,不可落下外戚干政的口实。”
又一个道:“您老是为君分忧,为国尽忠。螭国怎么能没有您老。女儿为我螭国抚育储君,这是大功。如何是干政呢?”
又又一个道:“老国相有卫霍之德啊。”
众人七嘴八舌要何秉塘也极为受用。
上元节那天后宫一起听戏,是从中原请来的最走红的一支戏班。台上唱的一出《霓裳女》,讲一位绝美侠女,武功高强,心智单纯。和世家子弟的男主相爱,男主家里不肯要他娶一位出身贫贱的女子,百般阻挠挑拨。女主去男主家里抢人,男主被逼伤了女主。女主本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抢回来,但是伤心过度,一夜之间白了头。因为红颜不再,觉得男主不会再喜欢他了,伤心离开。
临走道:“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小姐妹见她白了头发,伤心道:“可怜姐姐的绝世容颜!”
听到这一句袁悟想起惟薰毁了容,那么美的人不再美了。妃嫔宫人们见他泪流满面的看着台上,都不敢发一言。
内监下去道:“这出不唱了,换下一出。”
唱主角的女孩道:“这怎么说,是我唱的不好。”
内监道:“不是姑娘唱的不好,是姑娘唱的太好了,我们圣上想起伤心事来。”
女孩听到这里心里舒服些。
戏台上从新换上一出唱,这出是讲穷小子为了在乱世逐鹿天下,娶出身高贵女主为妻,要自己喜欢的女子作妾。利用女主的嫁妆和娘家最终登基称帝,然后以女主好妒为借口废了女主的后位,立当年喜欢的女子为后。
戏刚开始,一个红衣女子走出来。众人都惊掉下巴,袁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唱女主的这个女孩乍一看和惟薰很像。
那女子唱道:“禽兽尚知夫妻恩义,你却无耻至极!”
内监小声道:“真是见鬼了。”
负心汉一出来,扮相竟然有些像袁悟。
另一个内监难以置信道:“果然是见鬼了!”
一场唱完袁悟要人赏赐那女孩,又问女孩哪里人。
班主道:“这是我们的台柱子。她的容貌和嬴帝初嬴还有几分相像。”
话一出口众人更是噤若寒蝉,一种平白撞见鬼的感觉。
班主又道:“当年初子来听戏,也说这孩子和她有几分像。还给题字。这出戏的名就是嬴帝的墨宝,想来也是我们班天大的造化了。”
内监忙岔开话,要他们继续唱下一场。
这下仍凭台上唱的多好,底下都听不下去。本来以为可以避开惟薰,现在倒是捅了惟薰的窝一样。
原本说今夜要去何品琴宫里的,自从上一次险些**他再也没去过。
戏散了袁悟径直回宫去,内监道:“圣上说今日去贵妃宫里。”
“不去了。”
这一句近处的人都听见了,何品琴也听到了,见周围的人一种别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又羞又恨。
回到宫里何品琴也不卸妆,坐着默默流泪。
宫女劝道:“贵妃不要灰心。那一位已经毁了容,要她回来她也不会回来了。何况圣上也不会喜欢她了。圣上现在念着她的好,真的到了跟前,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就要厌弃她的。”然后小声在她耳边道:“明日要内监过去说说,今日圣上没来,明日来。”
何品琴道:“爱来不来,来了也是一样。”
宫女道:“明日是正月十五的正日子,圣上要是来了,可就有的说了。”
何品琴道:“要是不来的话。”
宫女道:“不来就不来,咱们又不亏什么。”
第二日中午何品琴正在吃饭,内监进来道:“十五是中宫的正日子。贵妃要圣上到寝宫来,太过僭越。要贵妃自省。”
何品琴一颗心落尽冰窟窿里,羞愧的无地自容。
过完十五年就算过完了,年后第一次大朝,吏部侍郎颜言颜子期弹劾国相何秉塘通敌卖国,谋害中宫。
子期道:“此次伐蛟本志在必得。无功而返皆因何秉塘通敌!有细作禀报蛟**中见何秉洪书信,其子何仪洪本领第三营,暗中打探其他三营作战谋略。何仪洪沟通敌军刺杀中宫,令三十万大军劳而武功,中宫重伤。此等无耻国贼,怎可临于相位!”
何秉塘怒道:“无耻。我父子从未有通敌之嫌。士可杀不可辱!”
何秉塘话刚讲完,其他中宫党的好几个大臣开始攻击他,何党的人虽多是出身翰林,但舌辩的技能还是不如中宫党。朝堂上吵成一片,比斗鸡场还要热闹。内监几次提醒都无济于事。
“放肆!”
袁悟一开口朝臣即刻不吵了。袁悟道:“太傅如何会叛国。尔等不许妄言。”
有人道:“圣上,而今民间朝野都在议论,虽无风不起浪,但也免不得三人成虎。国相老人家年高德劭,落下这样的恶名他老人家英明有损,自是万万不可。但而今此时议论纷纷,不加以详查,民间会说,因为是国相,是圣上的老师,就没人敢查。不若命人细细查,既平了悠悠之口,又还国相清名。”
何秉塘道:“说的好,老夫十六岁入仕,一生为国为民,不怕你们谁来查。”
袁悟道:“太傅如此说,就查。”说着命刑部查处此事。
在这之前就已经放出消息,此次伐蛟国失败就是因为何秉塘父子通敌叛国。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听起来也极为合情理,要人不信都难,而今已经成为螭国最流行的八卦。这种事情若是放在文玉、杜郁身上,老百姓是万万不信的,非但不信还要去正名。何秉塘不同,在任期间除了频繁在翰林讲学,和提出教化百姓的计划,并没有什么惠政。尤其好像百姓听说相国要他们学《论语》《春秋》。都觉得匪夷所思。在弹劾他之前就已经有好些百姓相信国相真的通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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