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来之后惟薰再也不许他近身,手都不能碰一下。他住在偏殿也不行,直撵到废弃许久的冷宫去住。有时候她许他来,生气的时候就是一顿打骂,高兴的时候逗狗一样逗逗他,然后很快又翻脸。打骂他可以忍,可是她说的绝情的话要他非常难受。
这次闹了这一出,寝宫弄得乱七八糟。书房是彻底毁了,好在卧房只是烧了床上的被褥,扑灭的及时床还能住。惟薰又搬回她的小屋去住,再也不在那里住了。
袁悟心里伤心道:“别的都好说,那张床是第一次睡过的。这么多年一起用的,她也舍得。”
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袁惜袁恒也过来安抚。
袁悟讲起道:“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怎么样她就是不好。别的都还可,她总是怎么恶语相向,知道是气话也太伤人。”
袁惜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道:“那你当初是怎么说她的。她不过说些气话,可没说过你下贱。你几次三番拿她的身世说,她可不会觉得你说的是气话。你说的那么狠想过她受不受得了。而今她说了什么,你就受不了了。打你就打你,你当初是怎么捅她的心窝子的。欠人的总要还回去的。”
袁悟听到这里竟然忍不住哭起来。
袁恒道:“二哥,你怎么了,四哥,你别说了。他看来是认真了,真要逼死了奈社稷何?”
袁惜道:“奈社稷何?过继一个,让惟薰太后临朝。我们俩辅政。谁敢有妄言。”
袁悟道:“好啊,现在就多我一个。我死,我死了要她称心如意也好。”
袁恒劝道:“二哥,嫂子还是在乎你的。你真的死了她会难过的。”
袁四袁六为了袁二请惟薰一起吃饭,小聚一下。
饭桌上惟薰和袁惜袁恒谈笑风生,只把袁悟晾在一边,正眼也不看一眼。
袁恒道:“嫂子,二哥知道错了。你怎样打他骂他他都能忍,就是怕你气坏了自己。”
惟薰看也不看袁悟一眼道:“他会有那个良心。女人打骂都扛不住,也算个男人。他是怎么对我的。我一个女人都扛得住,他扛不住。”
袁悟怒道:“我不是。”
“你什么,闭嘴!”惟薰怒道。
袁悟只得不说话。袁惜袁恒见不是他们可以调和的地步,也不便再说。
即便寝宫收拾好,惟薰也坚持在自己的小屋不回去,宫人请了好多次也不回去。袁悟搬回了寝宫去住,前一段日子住在别处没有回忆,回到寝宫就忍不住要想过去的日子。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后半夜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又开始走圈。
最要命的是他经常后半夜一个溜出去,还不许宫人跟着。去她的小屋外面听里面她是不是睡着了。因为小院锁了门,他都是爬墙进去,要巡夜的宫人以为宫里竟然会招贼。惊呼起来,巡夜的都过来抓贼人,天黑认不出是皇帝,险些群殴他。后来巡夜的都胆战心惊,见有人都要先问一句:“是圣上否?”
惟薰虽然这样,宫人们也不忘借机向她告状何氏的种种不得人心之处。
十几个宫人从小屋里屋跪到外屋。
一个宫女道:“那何家的说是要后宫节俭。日日丁点荤腥都见不着,还克扣奴婢们的月钱。这日子可怎么过。”
一个内监接着道:“她们口口声声说节俭。省下的钱也不知到了哪里。还不是中饱私囊落了她们的嘴里。”
另一个内监道:“圣上去也不过一个蹄髈一尾鲤鱼了。”
另一个宫女道:“一个月五两银子,过去的一半都不到了。我们还是服侍二圣身边的人尚且如此,别的还不知道怎样了。”
又一个宫女道:“奴婢们过去是捡主子们的旧衣服,可身边人一年也要做几件新衣服。而今逢年过节赏一件旧衣服,再也没有别的了。”
惟薰道:“这是作死啊!”
惟薰要宫人们下去。约莫到了午饭时候出去走了一圈,见粗使宫人只一碗粗麦子,配几块黑酱菜。好一些的也只是白米和一道素菜。服侍袁悟的只多了一条很小的咸鱼。
跟着的宫女道:“也不知道这四个是发什么疯,嫌在宫里不能招人恨吗?”
惟薰道:“她是想效仿文懿皇后节俭。”
宫女道:“真是四个傻子了。文懿皇后也不是这个节俭法。”
惟薰道:“她们也不是真的傻。何品琴提这个议,有意要和她们商量。一个不想惹事,什么多不说。一个是大傻子,以为可行。又一个心机阴险,明知道不可还撺掇她可行。就是要算计她借渔翁之利。”
宫女道:“还是娘娘看的明白。她们四个,说是姐妹,又不是同父同母的,各怀心事,都看不得彼此好的。”
惟薰下旨宫人月钱恢复以往的常例。各宫宫人每餐一百钱,每年衣服五百钱;中等宫人减半;粗使宫人三十钱,每年衣服二百钱。这道旨意一下,宫中欢喜无比。连四何宫里的宫人都欢天喜地。
这要何品琴大失颜面,她自入宫起袁悟命她统领后宫。但是只要惟薰发话,就都要听她的不可。
贤妃何舒琴道:“上次说的厉害些。把七妹妹宫里的宫人都打死了。她怎么会放过三姐姐。这是要秋后算账,先给三姐姐难看,然后一个个收拾我们。”
何操琴道:“她还要怎么办。我宫里的人要她打死了,还打了我二十杖。还要把我凌迟了不可?”
何舒琴道:“要我说,姑且等着她在圣上面前恶人先告状,不如我们先发制人。先到圣上跟前伸冤,圣上再怎么听她的也不至于要她作践死我们。”
几个人思来想去,觉得何舒琴说的有理,开始想着怎么在袁悟跟前告状的事。
新年又到了,宫人们忙碌着准备过年。不过扶桑宫的主人却毫无过年的欣喜,惟薰不见人,命妇们只能在小院外面跪拜。
大年夜袁悟在扶桑宫,惟薰在小屋过。惟薰谪仙和爱之,不是自幼没有家,就是自幼离家,年节对于她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在意的人在身边什么时候都可以是家,若是没有家人在身边,年节同平日的一天也没事大区别。不过也不会觉得失落伤感。袁悟不同,这样合家欢聚的大日子,自己一个独守空房,喝了好些酒,好容易睡着了,后半夜又醒过来。人是清醒的,头疼的要命。
一日内监进来道:“圣上,娘娘拿出两万两银子,要在正月十五放一夜的烟花。”
袁悟道:“她怎么有心思看烟花了。”
“不知道。说只她一个人看,不要旁人。烟花还是从黎国特意采购来的,说是新样子。”
正月十五那一天,宫里挂满了花灯。一声清响,一道银色的火焰冲上夜空,顷刻化成一片梨花树。紧接着又好几道的烟花在天空散开,这些花样极为新奇美丽。城楼上却空荡荡的,只有两把团椅。团椅间一张紫檀桌子,上面摆着两盏绿茶,和各色点心水果。一把椅子上坐着惟薰,另一张上摆着谪仙的牌位。烟花的光映在惟薰的脸上忽明忽暗,天空里下起了小雪。惟薰穿着红色的荷仙服,手上带着那白玉流苏镯子,手里握着一块白玉荷花玉佩,小雪躺在她脚边。
她望着夜空绚烂的烟花道:“看吧。看到天亮都可以。”
绚烂繁华里只有她一个人落寞的身影。
宫人们谁也不许放上去,袁悟到了城下问起情形,宫人道:“娘娘只穿了一件夏装,这么冷的天,可怎么好。”
袁悟不敢即刻上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拿着斗篷过去,静静的披在她身上,道:“不要冻坏了。”
惟薰只是静静的望着烟花,道:“谪仙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她到死也没有和心上人一起看这场烟花。”
那烟花直放到了天亮。回去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和他发火,而是和他讲起她们过去的故事。
“我们小的时候就一起看戏。那时候没有钱,很久很久才去看一场。后来看得起了,就是这样坐着。小雪那时候还很小,有时候我抱着,有时候她抱着。它有的时候也会乱跑,好像一只露馅的毛绒汤圆一样。后来爱之来了,他有时候坐我旁边,有时候坐她旁边。那椅子对于他太大了,他还会和小雪在一把椅子上玩,吃点心水果,扒好多的栗子给它吃。有时候我们要他去跑腿卖零食,不知不觉他就长大了,还是要帮我们跑腿。我们都爱看《玉茗子》《无恤简》《霓裳羽衣伤》。人一辈子比同生共死的生死之交更难得的是,有彼此相知相惜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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