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薰当夜回到自己的小屋,说什么也不要住在寝宫。
何良琴非要和何品琴回宫来住,别人也不敢管她。惟薰知道更是又气又伤心。
宫人们议论道:“还有完没完,都嫁了的人,还背着男人勾引皇上。”
“人家哪里背着男人了。不信她丈夫不知道自己是活王八。”
一日宫人道:“圣上说新进的锦缎来了,要娘娘去看看,怎么分下去。”
惟薰从床上起来,出乎意料她真的去了寝宫。见前厅堆着各色锦缎,五彩云霞一般。袁悟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容易来见他,欣喜道:“你看看,今年的料子很好看。”
惟薰坐下,道:“料子是好,穿着终究没有撕了听响声好。”
袁悟就知道不会这样容易放过他,道:“你要是高兴,都撕了又如何。”
惟薰道:“好啊,我喜欢听丝绸撕裂的声音,你们撕给我听。”
宫人们知道她的脾气,一声不敢吭,毫不犹豫拿起丝绸撕起来,寝宫里顷刻响起此起彼伏的绸缎撕裂的声音。
几百匹的绸缎整整撕了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惟薰就一声不出的静静看着,袁悟也不出声。满地都是撕成条的丝绸,一层又一层越积越厚,好似落了满地彩色的雪。
宫人们气喘吁吁道:“娘娘,都撕完了。”
惟薰道:“今年就这些吗?”
“还有一百匹。”
惟薰道:“搬过来,接着撕。”
“是!”
宫人们又把那剩下的一百匹搬来,一个一个撕的手都要断了,又是一个时辰。
终于全撕完,宫人道:“娘娘,这次是真的撕完了。”
惟薰道:“新进的撕完了,各宫旧的呢?”
“是!!!娘娘。”
宫人看都不看袁悟,到三何宫里把丝绸洗劫一空,拿进寝宫撕个痛快。
三何和何良琴在寝宫门口吵嚷哭闹不绝。袁悟坐着一声也不敢出。
宫人道:“娘娘,各宫的丝绸都撕完了!”
惟薰静静道:“进贡的珠宝呢?”
宫人不敢答。袁悟道:“都拿来。砸给娘娘听。”
“是!!!”
宫人把进贡来的玉器统统砸成碎片,珍珠统统碾碎,金银宝石不易砸碎,也尽情的砸尽情的踩,全听个响。
一直到了天黑,宫人们几乎要累瘫了。
惟薰道:“各宫……”
还没等她说完,宫人道:“娘娘放心,不放过那几个不要脸的!!!”
说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把三何宫里的珠宝夺过来,又砸个痛快。
等到夜深了,三何也哭不动了,只得回去。
惟薰起身道:“这些都赏你们辛苦钱了。”
“谢娘娘赏赐!!!”
惟薰走了,寝宫里一片狼藉,满地的丝绸条上落满了破碎的珠玉宝石。
“奴婢们这就收拾,圣上先回屋坐坐。”
袁悟一语不发,一个人落寞的进寝宫去了。
宫人们又害怕又欣喜。这些珠宝都赏给了他们,那些珠玉破了不值钱了,那宝石金银就是坏了也是价值连城,这次他们可真是赚大了。
宫里闹成这样早有人告知袁惜,道:“何家那婆姨闹得越来越不像样了。她住在宫里何昭容宫里死赖着不走。娘娘气都气死了。”
袁惜听了怒道:“好不要脸了!!!”随即出门先去何府,到了门口要人在府门口喊道:“华王请太傅入宫面圣!!!”
何秉塘诧异道:“圣上要我入宫为何华王来请。”
家人道:“华王讲要老爷去抓(女干)。”
何秉塘听了惊愕不已,换了官服出门。袁悟也不下车见他,他的车便跟在袁悟车后面。
到了宫里袁惜要进后宫,何秉塘道:“外臣不宜入后宫。”
袁惜冷笑道:“您老看看您家里有多少事是不宜。”
袁悟直奔何品琴宫里,宫人见他来了惊慌不止,又见后面跟着何秉塘更加摸不着头脑。
袁悟进去坐下,道:“叫何修容和会何氏出来!”
何秉塘不知道何良琴回来了,听完一惊。
二何知道瞒不住了,只得一前一后出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再婆家好好待着。”
何良琴低头不说话。
“跪下!!!”袁惜一声喝道。三何惊愕不已,何品琴就算了,令外两个就是袁悟也不会和他们这样说话。
“好啊,果然何家是高人一等,我袁家都挟制不可了!”
袁惜是王爷,他们一个大臣,一个昭容,一个小官的正妻,跪袁惜确是无可厚非。三何只得跪下。
袁惜向何良琴道:“会何氏,你既已嫁为人妇,理应遵守妇道。你丈夫残疾,公婆老迈,你不知道供养公婆,体贴丈夫。几次三番从婆家逃脱,勾引圣上。而今更大胆住进禁中。古今可有大臣之妻住在天子后宫不走的!要天下如何讲圣上,如何讲你夫君。圣上是霸占人妻的桀纣昏君,还是你丈夫是妻子偷汉的王八。”说道这里何良琴呜呜哭起来。
袁悟向何秉塘喝到:“太傅,您老自幼饱读圣贤之书。你自己说,此等妇人,妇德何在!教出这样辱没门风的女儿,你的圣贤之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秉塘羞愧的无地自容,起身一个女儿一个嘴巴子,怒道:“辱没祖先,辱没祖先!!!和我回家去!”
何良琴道:“我无耻,她才无耻。她自己爬男人的床抢了我的,原本就是我的!”
袁惜怒道:“那你怎么就成了会家的儿媳了!是鬼逼你嫁的,鬼逼你没出嫁就爬了会棋思的床!!!”
何良琴无话可说,哭道:“我是赌气的,我是赌气的。我不想嫁给他,我还想嫁给慕初。”
袁惜道:“夫妻二字何等贵重,怎容得你如此亵渎!而今木已成舟,你还要如何!”
何秉塘薅起何良琴道:“你给我回去,再敢离开婆家,我杀了你个败坏门风的再偿命!”
何良琴又哭又喊:“这里是我的。中宫是我的!!!”
袁惜道:“好不要脸了!要翻天!”
何秉塘又是两个嘴巴子,何良琴被打得嚎哭不已。见她不走,袁悟道:“还要我动手了。”
宫人忙七手八脚把何良琴拉出去,塞进马车带回何府,当天就被何秉塘连夜送回了婆家。
会府会棋思坐在院子里看小猫吃鱼。侍从进来道:“公子,天热了,咱们进屋去吧。”
说着推着他进屋去了。
“我到前面去,听老太太屋里的人说妙姑娘来信,说过几天要来呢。”
“妙龄要来!”
“嗯。”
陈妙龄是他的青梅竹马,他、妙龄、刘云轩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妙龄从小就喜欢他,如果不是和父亲进京遇到何良琴,大概他的妻子会是妙龄。
虽然他知道何良琴是二圣钦点的仪王妃,但他还是向何良琴表白了。那时候即便知道何浪琴是赌气才要嫁他,但他不在乎,想着只要得到她的人也是好的。
相比何良琴,他父母更中意妙龄。成亲之前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妙龄,她的眼睛肿肿的,好像哭了很久。
“这个给你,你成亲我送的礼。”她把一包东西给他就跑开了。自哪儿以后回了乡下老家,以后就再没有消息了。
他是家中的长子,自幼读书也是极好的,父母视他为骄傲。但自从和何良琴成亲来,他父母对他同过去不一样了,神色间流露出些许失望来。这件事令家里蒙羞,而且在人眼里是皇上不要的女人才给的他。他腿坏了之后他父母哭得死去活来,虽然他成了残废,再也不能为他们带来荣耀,但他们还是细心安抚照顾他。只是他能感到,他们对他很失望,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
有一天他母亲道:“妙龄成亲了,是咱们家没有那个福气。”
他残废之后父母非常在意不要触到他的痛处,但这次他母亲似乎故意要他难过。妙龄嫁的是云轩。云轩从小喜欢妙龄,妙龄又喜欢他,如果不是他放弃,妙龄不会嫁给他。
他知道他父母一肚子的气。儿媳妇不像儿媳妇,倒像是娶进来位钦差大臣,全家老小奴颜婢膝深怕得罪了她。出去会野男人,进大兵营再出来,全家上下一个字都不能说。动不动寻死觅活、闹得沸反盈天,要是死了就是灭门的大祸。他们家成了全螭国的笑话。
他心里对不起父母,要是父母有个三长两短都是要他气死的。
妙龄过来在房里和会老太太聊了大半天。会老太太哭得眼睛都肿了,好容易有一吐苦水的机会,见妙龄如此通情达理,又见她隆起的肚子,道:“到底是我们家没有这个福气啊!”
侍从对会棋思道:“妙姑娘和老太太说话呢。听说刘公子要去南边外任,她跟着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会棋思望着天空怅然若失,出乎他的意料妙龄一直没来看他,他想着或许她是真的恨透他了。
夜里会棋思被人叫醒,迷迷糊糊他见妙龄手里拿着一只蜡烛,笑道:“起来,我们去山上看月亮。”
会棋思看看外面,静悄悄的,应该是后半夜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妙龄和侍从七手八脚就着那微弱的烛光给他穿了衣服,然后侍从背着他出去。大门已经锁了,妙龄大着肚子从梯子先爬出墙去,然后侍从背着他爬梯子,妙龄在外面接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竟然没有摔死。
从府里偷跑出来已经有马车等着,他们三个上了车,妙龄对车夫道:“大哥,快些,我们想去看月亮和日出。”
“好!”说着马车扬尘而去。
车上会棋思道:“去哪啊!”
妙龄道:“去望月山上看月亮。你是不是好久没有出门了。”
“那么远。”
“要么说快点嘛。要小双背你上去。”
那山是他们小时候常去玩的地方。
马车一路行到山下,侍从背着他上山,爬到半山腰已经满头大汗。妙龄大着肚子在后面扶着他的后背。
会棋思道:“不要去了,你还怀着孩子。”
妙龄气喘吁吁道:“没事的,我可以的。孩子一定好好的。”
好容易到了山顶,他们并排坐着看月亮,今天的月亮格外的亮,是轮圆月。
妙龄笑道:“真好,今天的月亮是圆的。”
从腿残了到现在,这是第一次他这样的轻松平静,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残废了就残废了。功名、仕途、何良琴都无所谓了。
妙龄手放在他手上道:“你好好的。孙子的腿也坏了,还是不妨碍用脑子。你的才干本就在于文墨,不善行伍的。打不赢就打不赢,也没什么丢人的。只要你想都可以重新开始的。要是你累了,不想走仕途,就醉心山水诗文,作个陶渊明也好啊。”
会棋思呜呜的哭起来。
妙龄拍着他的后背道:“人一辈子不会永远一帆风顺。你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要相信你自己。我也相信你的。你是有才干的人,会叔叔婶婶也是这样想的。”
会棋思道:“我知道爹娘对我很失望。是我要他们蒙羞,要家族蒙羞。天下都知道我是活王八。”
“你不许胡说!别人看不看得起自己不重要,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才是没出息。会婶婶和我说了一天的话,她也讲你的才干可惜了,心疼你这样郁郁寡欢的。”
会棋思见到她隆起的肚子道:“云轩对你好不好。”
妙龄低头笑道:“他对我很好的。”两个人静谧了一阵,妙龄问道:“你和她还有没有余地。”
会棋思道:“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她不想见我,见到我就是一脸憎恶。她说是我害了她一辈子。”说完大笑道:“到底是谁害了谁啊!”
妙龄道:“有个孩子就有奔头了。实在不行,找个好人作侧室,她也不会理的。好好的过日子也是一样的。”
会棋思道:“我娘说,是我们家没有这个福气。”
妙龄笑道:“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会棋思怅然道:“你们这一走是天南海北了。”
妙龄道:“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写信给你。”
那天夜里他们一起看了月亮,又看了日出。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这是腿伤之后他第一次真心的笑。
第二天刘云轩也到了,见了面说了些寒暄的话,对妙龄道:“我们俩要说体己话。”
妙龄道:“那我去下厨,做饭给你们吃。”
“不要闻油烟。”
“没事的,我要做几样点心。”
云轩要丫鬟跟着她去,提防她不要太劳累。
两个人说起分开这几年的事情。
会棋思道:“她在家闹得不得安宁,还是走了的安生。只是要人说又出去勾男人了。”
云轩道:“不是我说你,当初你真不应该那样儿戏的和她成亲。”
会棋思道:“我是一时犯浑。现在悔不当初。你不知道,我受伤回来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想想我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人。”
云轩道:“事已至此,好在还年轻。你要是和她和离,她也不会不答应的。”
会棋思道:“我们家提过,她父亲死活不答应。说如此一来,他们家就身败名裂了。”说道这里笑道:“笑话,难道现在就没有身败名裂吗?她后悔了,还想着作皇后。可是圣上早变心了,怎么会要她呢。”
云轩道:“别管别人怎么说,圣上不是糊涂人,和她还是清清白白的。”
会棋思笑道:“清白。圣上和她清不清白我不知道,她是清白不了了。”他平静的道:“她在蛟**中就已经**了。”
云轩刚要开口,他打断道:“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伤后就已经和她分房睡了,但这事一定是真的。她自己愿意的。”
云轩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会棋思马上没事人一样又聊起别的来,问起他和妙龄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云轩道:“咱们三个都不是外人,我知道她一直喜欢你。她走后我写信给她,后来也是缘分,我外任刚好到了她老家,日子久了她也就答应了。”
会棋思道:“你们这样好我也替你们高兴。”
妙龄做了好多菜,三个聊起过去的事情来,一直聊了很晚。夜里云轩和会棋思一起睡床上,妙龄在外面睡榻上睡。两人陪了他几天,分别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哭,笑着挥手告别。回到屋子里会棋思大哭起来,也许这就是永别了,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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