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谪仙心里只有一个字,“跑”。拼命的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周围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好几次她跌倒了,她也感不到疼,爬起来继续的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有这样大的体力。过去她跑不了多久就要气喘吁吁,体力和运动上她是天生的白痴。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发现天已经亮了,她也终于跑不动了。停下来见周围都是干枯的荒草和乱石。她要自己镇定下来,后面看不见追兵,也没有人声。她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可能守兵自身难保,根本就没有追她。也可能他们很快就到。她坐在地上短暂的休息一会儿。但一坐下就觉得一双腿瘫了一样软的起不来。她努力的要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要站起来,不能前功尽弃,不能被抓到。过了一会儿,她咬牙站起来,跑起来反而不觉得特别累了,但过一会儿就支持不住。跑不动她就走,把走当作休息,有了些力气再跑起来,跑不动再慢走,然后再跑。她想起身上带着的一袋子烤熟的人肉来。一边走一边拿出来吃,渴了就喝路边水坑里的水。要补充体力,要走,要跑。夏台在弘国的边境,如果没有通关文书,想要离开进入任何一国都是不可能,一经发现就是当即处死。活着离开夏台的唯一途径就是向北到达细眦省,然后再想办法回到黎国。
谪仙又跋涉了一天,终于天也黑了,她在一堆乱石头后面躺下,这样阴冷潮湿的地方,她脑袋一着地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又惊醒,她没有作梦,就是突然醒了,打了一个激灵,害怕有人追上来。周围还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一点响动都没有,死寂。她把手伸进怀里,握住那荷包,好像兰经就在她身边一样。
她对自己讲:“不会有人追来的,不会有人追来的。我能回去的,我可以回去的。”然后又道:“兰经我可以回去的,我一定能回去的。”
天亮了,她仰面朝天看见青蓝色的天,没有云彩,一只鸟都没有。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周围立着一个个白石头砌成的塔,已经残败。她就躺在那塔之间。她努力站起来,忍着疼痛继续走,有了些体力她就拼命的跑,边跑边走,天黑了她才敢停下来休息。可是那样累,还是睡不安心,她怕时刻有追兵追上来。肉干已经快吃完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几天,整个人好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只知道跑、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这些日子的所经之处都是荒凉的旷野,她心里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一旦追兵过来,毫无隐蔽的地方。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的周围终于有高大的树木,她进入到一个密林里。
见到树林的时候她眼泪都快流出来。对于常年采薰的司薰师来讲,见到荒山野林就等于回家一样。
那里面有丰富的食物、草药,还可以给她藏身之处。她有救了。她衣衫褴褛,满脸满身干涸的血污泥泞。两只磨出血的脚站在树林里,第一次她脸上有了笑容。
走在这野兽出没的荒山野林里,她却好像到了天堂,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好。她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现在要做的是恢复体力。她找到一个大树洞,用身上的刀把一根树枝削尖,钻木取火在树洞里点燃一堆小火。这些日子第一次有火,她贪婪着烤着火,仿佛体会到祝融发现火种的欣喜若狂。一暖和过来她再也走不动了,喝了周围水坑里的水,这周围有几棵栗子树,栗子掉了一地。她捡起来,咬开就吃,第一次吃生栗子,吃掉好多,连扔到火堆里烤熟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为了补充体力活下去。
不知道吃了多少,她觉得不饿了。把火堆熄灭挪开,在上面铺了好多层落叶,窝进树洞,在外面挡上一大块树皮沉沉睡起来。
“这个炒栗子好不好吃?”他剥开一粒一粒的糖炒栗子给她吃,把她搂在怀里,两人一边吃一边看戏。
她觉得这栗子和平时的味道不太一样。
“这个味道好奇怪。”
“是啊,这是野栗子。”
她突然惊醒起来,下意识张望,从缝隙里看到天上的月亮,还是黑天,周围静悄悄的,可以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有地方讲猫头鹰的声音像哭,在谁家门口叫会有人死掉。现在就是猫头鹰的声音都是那么亲切。因为她终于知道她身边还有活的东西,她自己也是活的,不是夏台那地狱里的鬼。她活在人间了。夏台那么多的人,在她眼里都是鬼,连她自己都是。
黑夜的深山老林里,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兰经现在在干什么呢。在和韦倾国沉沉的睡着,还是在别个妃嫔那里。还是现在有了重要的国事要想,在书房熬夜。兰章宫里大家还在欢欢喜喜的过日子,就是那些人里没有她。
“你会想我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睡着了,天亮的时候她没有再起来。她要休息一天,再走下来追兵追不上来,她也累死了。
她睡了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又看见天上的大月亮。她感到怀里毛茸茸的,月光下看得出是一只小黄兔子,它的毛软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在她怀里睡得正沉。
她哭起来,从黎国离开,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可爱的东西了。她轻轻摸着它的毛,温热毛茸的小身体。她又想起了小玉,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她想起那次她中毒要死了,它扑在她怀里呜呜的哭,她病了那些日子,它也瘦了好多好多。又伤心起来。
她把那小兔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落叶上,出来后仔细的在树洞前挡上树皮。这小家伙还在睡着。她的腿落地还是疼的要命,不过比之前好多了。休息了一天一夜,她恢复了体力。
林子里静悄悄的,只偶然有鸟叫的声音,野兽们现在应该也睡了。她又走了一会儿,见到前面波光粼粼,是一片湖水。她也不顾及身上的疼,一路快跑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反正是没照过镜子了。湖面上一个满身满脸血污泥泞的人。谪仙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都是血。马上就要到下雪的时候,湖水非常的冷,可是她还是不要命的洗澡。两年了,第一次洗澡。她几乎要哭出来,水多冷她都不在意了。在冰冷的湖水里,她冻得发抖,却激动的哭起来。
她的那件衣服破烂不堪,上面的血迹已经洗不出来,她也不敢用力搓,搓烂了就没有衣服穿了。
穿着又湿又冷的衣服,她双手颤抖着钻木取火,在火堆前,枕着一堆落叶睡着了。她想起那只小黄兔子,还在树洞里睡着,自己应该和它好好的告个别。
一天夜里兰经突然惊醒,看案头烛影摇曳。
太监上来道:“主上,休息吧。”
兰经摇摇头。现在天灾不断,他要怎么办才能有钱赈灾才行呢。刚刚梦见了谪仙,两人一起看戏,他把她搂在怀里,剥栗子给她吃。她说栗子的味道不一样,他讲是野栗子。
“有栗子吗?”
“奴婢去御膳房问问。”
过了一会儿,太监端进来一盘炒栗子。兰经剥了好几个,放在一个小盘里,自己没有吃,只放在桌子上碧瓷笔洗跟前。看着久久不语。
心里道:“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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