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朝没有什么要事,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有人出列,神色冷峻道:“臣要进谏。”
兰经道:“曲卿请讲。”
“上卿大夫尚善,无视国体百姓,频繁征战,荼毒百姓,致使封地内民不聊生。长此下去国将不国。臣请太子免去尚善上卿之位,收回封地,下狱治罪。”
此番言语一出,举朝哗然。其他人看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贱畜!我征伐淳苗为的是护国安民,效骠骑之功。你敢在此妖言惑众!”
大臣不屑笑道:“我和你尚善到底谁是畜生。骠骑将军一代名将,他用兵为的是国家。你用兵为的是你尚家的江山。你残暴忤逆,刚愎自用,还蠢笨愚傻。四次兴兵四次败绩,视军国大事为儿戏,视百姓为蝼蚁。你封地内的百姓而今无隔日之食,甚至卖儿卖女。你还是人吗?”又向兰经道:“太子,尚善不除,国无宁日!”
尚善道:“太子,曲孝明是(女干)臣,该杀!”
兰经道:“都不要再说了。”
两个人在朝堂上舌战起来,要不是人拉着,非要大打出手不可。大家看出来老曲是抱着不活着回去的打算。
喊着喊着,听老曲道:“尚善,你枉害忠臣。诛仙之变你诬告琼台尚书郁辰,千古奇冤,天地有灵,你不会得好死的!”
太子别的还好,听到这里,转身就走。
太子这样拂袖而去显然是因为提到了郁辰。有人讲是要太子想起了伤心的事情,毕竟是曾经的枕边人,死的那样惨总是要有些动容的。也有人觉得是太子不想再提起这个人了。当初太子要和韦家结亲,她没少从中阻挠,女人太闹太霸道到底不好,而且出身低贱。她死的那样惨,也没见太子有伤心难过的意思,可见是讨厌的。
朝堂上两个人还在针锋相对。他一路快走回寝宫,进到卧房关上门就大哭起来。他对情绪的控制能力几乎是登峰造极的,这次罕有失守。
这么多年了,自从她不在,她的名字就成了禁忌,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他批阅公文或是读书,看到一个“郁”字,一个“谪”字,一个“仙”字,一个“辰”字心里都要悸动好久。这次突然有人就提到她的名字,他再不快走,眼里就要流下来了。
朝堂这一闹,兰经的旧疾又犯了,好几天独自躲在屋子里犯病。这期间七族里也翻了天,闹得乌七八糟的。
安泊寡这次势必要尚善给他个交代,至少要有歉意的表示。尚善自然不肯的,两家闹得非常僵。安泊寡还上书太子,要太子出面责罚,可太子正在病中,暂不能给他主持公道。
但不久之后,因为安氏封地里的百姓要交五倍的赋税,百姓争相迁徙到赋税相对不太苛刻的牟氏、良氏和陈氏。牟良两家不肯,只有陈氏贪图赋税接纳了那些人口。安泊寡因此勃然大怒,大概是连续失去了这么多的钱,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竟然发兵攻打陈泰永。
安泊寡一生只爱攒钱,钱多兵少,这时候也不得不和尚善讲和,希望尚善借兵给他。在尚善看来,安泊寡到底还是他的阵营,安陈两家开战,就等同尚氏阵营和牟氏阵营开战,安家输了自己也没面子。之前别人怎么劝都不肯和好,现在两个人一拍即合,喝了一顿酒,酒酣耳热,聊的热泪盈眶,又亲密无间了。
尚善道:“老安,你记不记得,当年你非要摘那路边不要钱的涩梨子,你太胖,把树枝压折了,摔伤了腿。是我把你背回家的。”
安泊寡哭道:“大哥,兄弟没忘。你要建功立业作开国之君,兄弟给你拿钱也没含糊过啊。”
尚善拍着安泊寡的圆脑袋道:“老安,你放心,你的功劳我忘不了。他日裂土封王,油水最厚的地我一定给你留着。你要金矿都给你。”
两个人喝到快天亮才散,尚善借人给安泊寡打仗,安泊寡再借钱给尚善再次出征。
得知尚善也加入内斗,庾慎微、牟睿、良英达成共识,奔走于两方,晓以大义劝各方收兵。陈泰永虽然年过不惑,还是被宠坏了的公子哥作派,也不想大动干戈。但是尚善提出的条件很苛刻,除非陈氏献出封地,否则绝不息兵。
对外征讨失败后,这次内斗给了尚善新的启发,既然自己有征伐权,可以对外,也可以对内。为什么不统一七族,这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开疆拓土。打七族远比打淳苗容易的多。他向安泊寡承诺,到时候和他平分陈氏封地。安泊寡自然愿意,两个人才不共戴天,现在成了拧成一股的麻绳,任凭谁也拆散不了。
尚、黄、安三家打陈家。牟氏、良氏不得不也加入内斗。
庾慎微留下一句:“七族完了!”闭门念经,再也不问政事。
陈氏的城池相对薄弱,不得已只得把阵地转移到城池牢固的牟氏。大军离开后陈氏很快被攻克。尚氏阵营集中兵力开始攻打牟氏。七族打得如火如荼,太子不得不带病挣扎来调和。但因为攻占了陈氏,尚善一党已经打红了眼,鬼神来都不能使得他们收手。
尚善切断牟氏城内的水源,围城两个月,城内断水断粮。牟睿带头开城突围,良英为掩护牟睿被杀,城破之时陈泰永被俘,只有牟睿逃了出去。七族只剩四族。
安泊寡最先冲进城去,三族的家兵争相抢夺财物,为了抢东西还打了起来,打死了人。
城里的抢掠还没消停,见两个穿尚家军服的家兵抬着一口大箱子道:“尚公有令,能生擒牟睿者,赏黄金百两。金子就在这里,你们这群没出息还不快去,在这争这些破烂。”
说着打开箱子。乱兵见到金灿灿的黄金,两眼放光,扔掉手里的破烂,争抢马匹要去追牟睿。
安泊寡见到那一箱金子,走进去不必细看,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丢在湖里的二百万两中的一箱。安氏不同批次的黄金上都印有不同的标记。
“这是哪来的金子!”
来人道:“自然是尚公家的。”
安泊寡两眼冒火,大怒道:“好你个尚善,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金子!”
说着召集家兵,气势汹汹去和尚善拼命。
尚善不明所以,道:“我什么时候偷过你的金子。”
安泊寡把两个金条朝他脸上一砸,怒道:“我自己的金子我认得。你个王八蛋,偷了我的金子,还有脸朝我要钱。你个不要脸的强盗!”
尚善什么时候被打过脸,还当着这么多家兵的面,怒不可遏拔剑要杀安泊寡。
“你劫财还要害命,真是畜生不如!”
好不容易众人把两个拉开。安泊寡回到家被子蒙着头哭爹喊娘的大哭大闹。三天吃不下睡不着,人瘦了好几圈,眼眶凹进去,眼圈也黑了,好像鬼一样。
这时候有家人道:“老爷,我听说尚氏西郊的果园,三月打淳苗的时候搬了好多大箱子。咱们去看看,没准还能拿回来点。”
安泊寡一声不吭的站起来,抄起一把大刀(平时都是作装饰用,几乎没用过),大喊一声:“都和我去报仇!”
安泊寡就穿着睡袍,蓬头垢面握着大刀走在前面,后面一群家兵抄着锄头铁锹浩浩荡荡去尚家的果园。沿路百姓见了这个阵势,以为又要开打,都鸟兽散躲回家里。
到了果园,看园子的吓得大喊一声转身就跑。
安泊寡一声令下:“都给我挖!”
果园被掘地三尺,挖出两箱金子来。
家仆道:“老爷,这就是咱们家的金子,就剩这两箱了。”
安泊寡含着泪,狠狠道:“尚善,你欺人太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着抬着金子回府,连夜召集家兵要打。尚善得知果园的事情,还没等安泊寡发难,先把安家围的水泄不通。
安泊寡怒道:“你侵吞了牟家、良家、陈家的地,现在又要抢我的地!”
放出家兵去同尚家打,黄家很快也来帮忙,安家一家敌不过两家。
安泊寡见要抵挡不住,急的在屋子里转圈大哭。
老管家道:“老爷,老太爷留下了后路。”
安泊寡仿佛得了救命仙丹,问道:“什么后路?”
老管家到他身边附耳低声道:“家中有地道。”
安泊寡兴奋的蹦起来。即刻换了便装打算出逃。只是他要带的金子太多,地道运出去非常困难。
老管家道:“老爷,保命要紧,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安泊寡抱着金子道:“没有钱我宁可死!”
最后终于装了五大箱的金子上路。因为带的金子太重,车子跑得太慢。眼看后面的追兵近了,车夫道:“老爷,扔些下去吧,保命要紧。”
安泊寡含着泪推下去一箱。不久追兵又近了,安泊寡心如刀绞,又推下去一箱。为了车跑得快些,安泊寡不得不把金子扔到只剩下最后一箱。
等到终于出了城避开追兵,车夫道:“老爷,总算逃出来了。”
久久不听有人答话。天已经蒙蒙亮,问了几次也不见有人声。
车夫停下车,见安泊寡伏在最后那一箱黄金上,两眼瞪圆,口吐鲜血。人已经僵硬了。
车夫道:“老爷,您这是何苦啊。没死在乱兵手里,自己气绝身亡了。”
七族剩下三族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