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程知心虚地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陆随下车，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少年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扫过她的脸，“姐姐你脸色看起来不算好，没生病吧？”
“没事…”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程知有些晃神，而后匆忙转身钻进楼道，电梯很不凑巧停在十二层。
等待电梯下行的功夫陆随已经站在她身边，忽而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姐姐怕冷吗？”
“啊？”程知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一月初考试周之后我和几个同学打算去南方海岛度假，要不要一起，你也可以叫你的朋友。”
电梯叮一声开门，程知抬步进去，按下九楼和十楼楼层按键。
目光死死盯住跳动的数字，嘴里回复陆随刚刚的提议：“还说多了解我呢…我最讨厌人多的旅行，吵死了。”
“那就，只有我们两个呢。”陆随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那还不如吵。”程知低声说。
……
十二月店里一副圣诞月的节日气氛，平安夜那晚店里更是人头攒动。
换了浅蓝发色的夏遐跟她的乐队在唱新歌，托他们的福，店里客流量又增一波。
甚至还有举着自拍杆直播的主播。
程知在人群里看到那个之前来问陆随喜欢什么的小姑娘。
显然又来碰运气遇见陆随的。
小姑娘捧着真心纯粹地喜欢一个人实在让人动容，但程知不由想到——
要是被她知道，陆随喜欢的是……
程知不受控制想起陆随说喜欢她的时候的样子，将目光收回，不敢再想下去。
跨年一周后，随着陆随放寒假，她不再需要去他家照顾花草。
程知生怕陆随再度邀请她旅行，先买了飞老家的机票。
连爸妈都纳罕她今年回去的格外早，还以为在外面受了欺负或是生意做不下去了。
程知总不能说是被表白了才逃回来的，只说是想他们了。
这天刷手机，看到朋友圈里是夏遐的vlog，点开看确是陆随的怼脸。
他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和夏遐的互动也带着似有若无的亲昵。
程知倒是还真不知道他们一起去的。她撇撇嘴，不动声色地划过这条。
受欢迎的小孩果然不缺姐姐，只要他想，全世界的姐姐都能被他拿下。
看来自己一点也不特殊。
程知想到这不由好受了点，看来陆随也不是那种纯情少年，初恋萌动就一往情深之类的。
她此前那种伤害到他的心理莫名减淡一些。
……
就这么到了除夕夜，程知倒在床上看朋友圈各地的烟花图。
安市店里是夏遐和她的乐队在唱歌，还有顾客上麦唱歌，点歌给亲朋好友或是爱人。
回家以前她就把店交给夏遐，圣诞月开始夏遐就在店里弄了开放麦的活动，店里客流量更上一层楼，一月以后终于闲下来的师令宜也再度上岗。
程知在“夜风”微信群里发红包，慰劳年节自愿加班的员工，刚发完，手机屏幕弹出新信息提示。
陆随：姐姐有空在群里发红包都不跟我发新年快乐吗。
她点进对话框，回复：这不是在等你先发吗？
陆随：新年快乐。
程知给他包了红包，备注“压岁钱”发过去。
陆随：姐姐真把我当小孩了？
程知：不然呢？
陆随：我在纽约很想你。
程知：这梗土得都要过时了。
跟陆随回归插科打诨的调侃模式，让程知霎时觉得安心，得以暂时淡忘说喜欢她时少年不能更认真的近乎虔诚的眼神。
*
过了正月十五，程知回到安市，店里火得她这纯种i人有些无所适从。
甚至还不乏有男性客人看到她，当众上麦情歌表白的，实在让她疲于应付。
今天是土味情话，明天是三行情诗，程知每天像拆盲盒一样迎接新的尴尬时刻。
遇到第一个两个三个，程知仍然没适应，依然双颊通红，带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婉拒，但很快她也顾不上再为这些事尴尬，因为正逢换季，一场倒春寒让她就这么光荣感冒。
周六一整天，在家昏沉睡了大半天，程知听到有敲门声。
她晃晃悠悠到门边开门，光着的脚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开门瞬间脚步虚浮让她差点晕倒。
陆随及时抬手扶住面色苍白的她，程知触电似的缩了一下，却反被带进陆随怀里。
“你……”程知一时滞住，却也没力气挣脱。隔着单薄的睡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温度。
再然后，就这么任由他打横抱起。
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抓住陆随的衣领，鼻息间盈满属于他的气味。
将程知放在沙发上，陆随方开口：“姐姐，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只是普通感冒而已，你来干嘛。”程知说着，又咳了两声。
陆随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放心你。”
“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快走吧。”她冲他摆摆手。
“那也要先吃过药再睡。”
“已经吃过了。”
陆随忽而抬手，覆在她额间，那只手停留了几秒，随即传来他担忧的声音：“姐姐，你在发烧。”
“是吗？我没有觉得冷……”
“你家药放在哪里？”陆随环顾四周，问道。
程知指了指茶几下方的抽屉，他去取了退烧药，倒好温开水，看程知顺从地吞下药片，又去取了毯子将她包裹严实，“姐姐快睡吧。”
“你不走？”程知强撑着眼皮问他。
“怎么能放你一个病人自己在家。”
程知觉得好笑：“怎么不能，就感冒而已，难道你还想给我打个120？”
陆随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姐姐快睡吧，睡醒了才有力气跟我斗嘴。”
“谁要跟你斗嘴……”程知嘟囔着。
她的确也是真没气力跟他费口舌，很快就窝在懒人沙发里睡着了。
程知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窗外已是暮色昏沉。
室内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壁灯。
程知微微转头，发现陆随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睡着了，手说着沙发边沿垂下，侧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而下一秒，程知反应过来，她的手，正被握在他手心。
被紧紧抓着。
程知心下一跳，轻手轻脚地把手抽开，动作还是惊醒了陆随。
他坐起身，看向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没什么事了…”程知话没说完，陆随便又探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但还要多休息，你再躺着歇会，我去给你煮粥。”
不等程知回应，他已经自顾自起身走向厨房，不多时厨房里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这一刻，程知不得不承认，她开始贪恋这种熨帖的温柔。
程知很想自我欺骗他只是个知恩图报的善良小孩，拥有关爱邻居的美好品德，但实在无法忽视他说喜欢的时候那双眼睛里跳动的光。
她不想再深想下去，从书柜抽了本书随意翻看打发时间，半天也没看进去几页。
直到陆随的声音传来：“粥好了，来趁热喝吧。”
程知恍然，嗅到渐浓的香气。
凑近餐桌，看到盛好的白米鸡丝粥。
入口第一口便是惊艳，粥底绵滑，鸡肉鲜嫩，口味清淡却不寡淡。
程知吃得满足，一碗很快见了底。
她不由赞叹：“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毕竟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只有自己，总要喂饱自己，就学着做，让不好受的身体好受一点。”
程知面前仿佛出现小小的陆随在灶台前一个人煮粥的样子：“辛苦了，小孩。”
“不辛苦，姐姐。”他温和地笑，“如果早知道会遇见姐姐，一定多学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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