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康熙批完奏折,含笑看向正在临帖的我:“走吧,昨儿说带你去给皇玛嬷请安,时辰正好。”我忙搁下笔,规规矩矩地应了声。
他起身理了理袖口,经过我身旁时顿了顿,温声嘱咐:“待会见了太后,就像平日在你额娘跟前一样,自在些就好。老人家最喜瞧见孩子活泼的模样。”
“衸儿记下了。”我垂首应道,心却悄悄提了起来。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是宫中最超然的存在,昨日虽已得了消息,此刻真要面见这位太后,仍不免惴惴。
梁九功早已备好銮驾在外候着。康熙稳步向前,我忙退后两步跟着,目光掠过他袍角翻飞的云纹,心里已转过七八个请安的念头。
到了宁寿宫,气氛与养心殿的肃穆、永和宫的清雅皆不相同,更显一种祥和的暖意。除了康熙,几位在宫中较为清闲的太妃也在座陪太后说话。康熙恭敬地向太后行礼问安,太后笑容慈蔼,连声道:“皇帝快起来,政务繁忙,也要顾惜身子。”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怜爱,“这就是小十八?快到皇玛嬷跟前来瞧瞧。”
我依言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声音清脆:“孙儿胤衸,给皇玛嬷请安,恭祝皇玛嬷万福金安。”“好,好孩子,抬起头来。”太后细细端详着我,见我眉眼精致,眼神清亮,不由笑意更深,“是个齐整懂事的孩子,瞧着就招人疼。”康熙在一旁含笑道:“年纪虽小,倒有几分孝心。”
我见太后心情甚好,气氛融洽,心头那个念头又活泛起来。我悄悄拉了拉康熙的龙袍下摆,仰起小脸,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腼腆,小声道:“汗阿玛,皇玛嬷这里暖洋洋的,孙儿,孙儿觉得身上有劲儿,想,想给皇玛嬷演一段您前几日教的布库,逗皇玛嬷一笑,好不好?”
康熙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底便漾开一丝了然与纵容的笑意。他看向太后:“皇额娘,您看这皮猴子”,太后已是笑出了声,她久居深宫,平日见的多是规行矩步的皇子皇孙,何曾见过这般主动要“献艺”的稚童。当即抚掌道:“哎哟,我们小十八还有这本事?快,快演给皇玛嬷看看。皇帝,你可不许拦着。”
就在这时,座下一位年纪稍长的太妃却微微蹙眉,带着几分不赞同的笑意,轻声对太后道:“太后,十八阿哥赤子之心固然可爱,只是在这宁寿宫,在此演练拳脚,是否稍显喧闹,于礼不合?”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几人听见。气氛微微一凝。
我心中一跳,知道这是个小考验。旋即定下心神,既要全了孝心,更不能授人以柄。当下便有了计较。却见太后笑容未减,只抬了抬手说:“诶,孩子的一片孝心,比什么规矩都大。哀家瞧着就挺好。”话虽如此,那太妃的话终究像一粒小石子,投入了原本欢快的湖面。
得了太后首肯,我立刻来了精神,但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退开几步,在这宁寿宫温暖的金砖地上,像模像样地比划起康熙闲暇时教我的几个简单布库动作。
我人小力弱,动作自然谈不上威武,反而因努力模仿那摔跤架势,显得憨态可掬,东倒西歪。但我刻意放缓了力道,动作更加绵软,更像是在跳一支笨拙又可爱的舞蹈,而非真正的角力。
一边比划,我还一边用稚嫩的童音,哼着不成调的、带着草原风味的简单歌谣,这是我从康熙讲述先祖故事时听来的只言片语拼凑的。
果然,太后见我这般“文雅”了许多的演法,又听到那熟悉的草原调子,眼中怀念与喜悦之色更浓,彻底将方才那点微不足道的质疑抛到了脑后。她看得眉开眼笑,连连对康熙道:“哎呦,瞧瞧,这小胳膊小腿的,还知道咱们的老调子,真真是难为他了,有趣,有趣。”康熙也捋须微笑,看向我的目光中赞许之意更深。
一套“拳法”演完,我已是小脸通红,微微气喘,却不忘立刻跑到太后榻前,眼巴巴地问:“皇玛嬷,您笑了吗,您高兴吗?”
“高兴。皇玛嬷高兴极了。”太后一把将我揽到身边,用帕子替我拭去额角的细汗,对康熙感慨道,“皇帝,这孩子不仅纯孝,心思也灵巧,知道分寸,是个好的。”她又低头问我,“好孩子,告诉皇玛嬷,想要什么赏赐?”
我依偎在太后怀里,用力摇头,真心实意地说:“孙儿不要赏赐。孙儿看见皇玛嬷笑,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这话更是哄得太后心花怒放,连声道:“好好好,真是个可人疼的宝贝疙瘩。”她当即吩咐身旁的嬷嬷,“去,把哀家库房里那对赤金镂空麒麟长命锁,还有那匣子南海珍珠,拿来赏给十八阿哥。”
她又摸了摸我的头,“往后常来宁寿宫玩,陪皇玛嬷说说话”。“谢皇玛嬷恩典。”我响亮地谢恩,心中亦是欢喜。
回养心殿的路上,康熙看似无意地提点了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过,你今日应对得宜,既全了孝心,也堵了悠悠众口。”
我乖巧点头:“衸儿明白了。衸儿只是想让皇玛嬷高兴。”康熙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未再多言。
脑海之中,数字温润亮起:“彩衣娱亲,巧化微澜,深得太后圣心,获赐福泽,续命 35 日。”“帝心赞许,处事圆融,根基稳固,续命 25 日。”数字从“2270”轻轻跃升至“2360”。
太后这座稳如磐石的靠山,我今日,算是更稳妥地靠上去了。那一点小小的风波,反而让我展现的“孝心”与“聪慧”更加可贵。
腊月二十后,宫中年味渐浓。养心殿暖阁内,墨香氤氲,康熙开始提笔书写赏赐臣工的“福”字。我今日化身小书童,便是侍立一旁,为他铺纸研墨。
那大幅的洒金红纸铺陈在御案上,沉静而喜庆。康熙凝神静气,悬腕运笔,笔锋在纸上稳健行走,一个个骨肉匀停、气韵浑厚的“福”字便跃然而出,带着帝王的威仪与对新岁的祈愿。写了几个后,他忽而搁下笔,目光温和地落在我身上:“衸儿,过来。”
我依言上前。他大手一挥,在旁边铺开一张较小的宣纸,在笔架上选了一个适合我小手的笔,蘸饱了墨,递到我手中:“既是年节,你也该学着写。手腕需稳,心意要诚,这‘福’字,首要的是一个‘圆’满之气。”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轻轻覆在我执笔的小手上,引导着我的手腕缓缓移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笔锋与纸面摩擦的细微阻力,以及他通过掌心传来的、沉稳的力道。“逆锋起笔,对,藏住锋锐,转而向右,饱满圆润”,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种难得的耐心。在他的引导下,一个虽显稚嫩、但结构尚算工整的“福”字终于成型。我悄悄舒了口气,额角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康熙端详着那个字,眼中含了一丝笑意:“初具其形,心性尚可。”他随即又亲手写了一个更小的、极为精巧的“福”字,吹干墨迹,递给我,“这个,你留着玩吧。”我珍重地双手接过,心中暖流涌动。这不仅是墨宝,更是一份独特的帝心垂爱。
随后,他方开始书写赏赐皇子的福字。他略一沉吟,对梁九功道:“胤祥近来骑射读书皆有进益,他的福字,朕也写了。”梁九功奉上特意备好的皇子规制洒金笺。康熙提笔,为十三阿哥书写了一个“福”字,笔力遒劲,带着一丝欣赏与鼓励。
写罢,他对我道:“,去替你十三哥送去吧。他性子爽直,正可多亲近。”“衸儿遵旨”。我恭敬应下。梁九功将裱好的福字交由小太监捧着,我则带着这份使命前往阿哥所。
十三阿哥爽快地接过福字,眼中满是光彩,他对着养心殿方向郑重行了一礼,这才仔细将福字收好。他拉着我问起汗阿玛书写时的情景,听得十分专注,临了还赠我一柄精巧的蒙古匕首,笑道:“你年纪小,留着把玩正合适。”他热情地留我用晚饭,我记挂着还要去十五哥处,便如实婉拒了。
送罢福字,我想起十五阿哥,便转道去他住处探望。与十三阿哥院中的朝气不同,十五阿哥这里显得格外冷清。他见我来了,勉强挤出笑容,但眉宇间的落寞难以掩饰。
他院中那几株老梅倒是开得正好,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更反衬出几分孤寂。挥退下人后,他叹了口气:“十八弟,不瞒你说,年节下兄弟们都热闹的宴会,我这心里,实在空落。想设个宴,却不知该如何着手,只怕办了也是徒惹尴尬。”
我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目光扫过院中盛放的梅花,一个念头骤然清晰。“十五哥”,我凑近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咱们何不就将这现成的景致用起来?就在您这梅树下,支上几个炙炉(烤肉架),办个‘赏梅炙肉会’,如何?”
“赏梅、炙肉?”十五阿哥一怔,这雅俗并举的主意让他有些意外。“对”。我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梅有清韵,肉有暖香,相得益彰!选新鲜的羊腿、鹿肉,切成适口块状,略加腌渍。
再备些馒头片、时蔬。炭火燃起,肉香与梅香交织,兄长们围炉而坐,自己动手也行,让小太监弄也行,边赏梅边烤肉,佐以温酒,既风雅又热闹,岂不比困坐殿内更有意趣。这般随性自在,正好全了兄弟情谊,又不落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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