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把粉色信封塞进《百年孤独》第177页:“文字漂流瓶,寻找有缘人!”
> 陈默抽出一本《时间简史》:“根据信息熵理论,匿名情书的信息衰减率高达…”
> “闭嘴!这叫浪漫的量子纠缠!”我捂住他的嘴。
> 书架缝隙突然闪过周予安的身影:“谁在破坏书籍?”楚潇潇抱着一摞《环保法》撞上书架:“报告!我在为地球母亲整理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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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屿一中的图书馆,午后的阳光被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滤成一片片慵懒的、带着尘埃飞舞轨迹的光斑,温柔地铺洒在深褐色的木质长桌上。空气里弥漫着纸张陈旧的微甜气息,混合着油墨的涩味,以及一种被岁月浸透的、近乎凝固的宁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如同蚕食桑叶,细密地编织着这片知识的茧房。
林屿像一颗被强行摁进泥土里的跳豆,浑身不自在。他缩在靠窗的长桌角落,面前摊着一本崭新的物理练习册,铅笔在指尖转得飞快,带起一道道银色的残影。他的目光却完全不在那些令人头大的力学公式上,而是像装了自动巡航雷达,每隔几秒就鬼鬼祟祟地瞟向斜前方。
陈默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如松。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他干净的白色衬衫上投下梦幻般的光斑。他微微低着头,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冷静的光芒,修长的手指正翻动着面前一本厚得能当砖头使的硬壳书——《高等数学分析与应用》。书页在他指尖发出沉稳而规律的轻响,仿佛某种精密仪器的运行节拍。
林屿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被强行压服(用半瓶发胶)却依然顽强翘起几撮的头发。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隔壁学霸翻书的声音在打拍子!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由书堆砌的坟墓!而陈默,就是那个守墓人,专注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与那些数学符号融为一体。
不行!必须打破这该死的宁静!必须在这片知识的荒漠里制造点绿洲!林屿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视线扫过自己桌面上那堆碍眼的物理公式,又扫过陈默那本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砖头书,最后,定格在自己书包侧袋里露出的一个粉色小角上。
一个绝妙的(且作死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猛地坐直身体,故意把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噪音。果然,前排几个埋头苦读的好学生不满地抬起头,投来谴责的目光。陈默翻书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虽然没有回头,但那挺直的背脊似乎传达出无声的警告。
林屿毫不在意,甚至有点得意。他像变魔术似的,从书包侧袋里抽出了那个粉色的东西——一个印着卡通爱心图案的信封!信封鼓鼓囊囊,封口处还用一枚小小的、银色的星星贴纸仔细地封着。
他捏着这枚粉色的“炸弹”,脸上堆起一种混合着神秘、兴奋和恶作剧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对着陈默那个挺直的背影,用一种自以为充满诱惑力的气声说道:“喂,‘蓝图’兄!别看了!再看你就要被那些数学符号吸进去当肥料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陈默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翻书的动作似乎又停顿了一下。
林屿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继续他的表演。他站起身,猫着腰,像执行秘密任务的间谍,蹑手蹑脚地穿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午后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书脊切割成细碎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旧书气味。他停在了文学区,“世界名著”的分类下。指尖掠过一排排或厚重或精巧的书脊:《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悲惨世界》……最终,停在了一本深蓝色布面精装、书脊烫着金色花体字《Cien a?os de soledad》(百年孤独)的书上。
就是它了!林屿眼睛一亮。马尔克斯老爷子,对不住了!借您魔幻现实主义的宝地一用!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厚重的《百年孤独》从书架上抽了出来。书页泛着淡淡的米黄色,带着岁月沉淀的质感。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翻开了书页。纸页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他直接翻到了第177页——一个他精心挑选的、带着点宿命感的页码。
书页的左侧,印着一段文字:
> “许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林屿的目光在这段充满魔幻与宿命感的文字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他捏着那个粉色的信封,像放置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郑重其事地,将它平平整整地塞进了177页和178页之间的书缝里。粉色的信封边缘在泛黄的书页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又……浪漫?
他轻轻合上书,像完成了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满意地拍了拍厚重的封面。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还坐在原位、仿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陈默的方向(虽然隔着书架根本看不见),用气声,带着点得意洋洋的诗人气质,宣布道:
“**文字漂流瓶,已投放!目标坐标——《百年孤独》,第177页!寻找有缘人,开启命运的……呃,量子纠缠!**”
做完这一切,林屿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某个“有缘人”发现这封匿名情书时惊喜交加的场景。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准备溜回自己的座位,深藏功与名。
然而,他刚绕过一排书架,脚步猛地顿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陈默!
那个应该沉浸在高等数学海洋里的家伙,此刻就站在他面前!距离近得林屿能看清他镜片上自己那张错愕放大的脸。陈默双手插在校服裤子口袋里,背靠着另一排书架,微微歪着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正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在实验室里试图用香蕉皮摩擦生电的猴子。
“你……你怎么在这儿?!”林屿吓得差点跳起来,心脏咚咚狂跳,做贼心虚的感觉瞬间淹没了他。
陈默没有回答他愚蠢的问题。他的视线越过林屿的肩膀,精准地落在那本被放回原位的、深蓝色的《百年孤独》上,然后缓缓移回林屿那张写满“被抓包了”的尴尬脸上。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林屿还微微沾着点粉色信封印痕的指尖。
林屿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
陈默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林屿脆弱的心脏上。然后,在对方几乎要炸毛的目光注视下,陈默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动作精准得像操作机械臂。他修长的手指,没有伸向那本《百年孤独》,而是伸向了旁边书架上一本黑色硬壳、封面印着复杂宇宙星云图案的书——《时间简史》。
他轻松地将《时间简史》抽了出来,随意地翻动着书页,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随手查阅资料。翻到某一页,他停下,目光落在书页上,然后用他那清冽平稳、毫无波澜、却足以让林屿头皮发麻的嗓音,开始了他的“科普”:
“根据香农信息熵理论,”陈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图书馆的宁静,像冰冷的金属棒在玻璃上划过,“信息的传递过程,必然伴随着熵增,即信息量的损失或不确定性的增加。”
林屿脸上的得意和尴尬瞬间僵住,变成了一种“又来了”的生无可恋。
“一封匿名情书,”陈默的目光从书页抬起,平静地落在林屿脸上,仿佛在分析一个实验样本,“作为离散信源发出的信号,其信息量在传递链路的起始端即存在高度不确定性——发信人身份未知。接收端在解码过程中,由于缺乏必要的上下文冗余信息(如发信人特征、行为模式、过往互动记录等),其信息熵将呈指数级增长。”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书页上某个复杂的公式,继续用那种气死人的学术腔调说道:“具体到当前案例,一封被随机置入公共图书中的匿名情书,其被目标接收者成功接收并准确解读意图的概率,经初步建模估算,低于0.3%。而更大概率事件是:a. 被非目标对象发现,导致信息泄露及社会性尴尬风险激增;b. 长期未被发现,信息载体(纸张)随书籍流通产生物理性劣化,信息彻底湮灭;c. 被图书管理员清理,视为异物移除。”
陈默合上《时间简史》,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屿那张彻底石化的脸上,做出了最后的、冰冷的、如同法官宣判般的总结:
“**综上所述,匿名情书作为一种信息传递策略,其信息衰减率与无效传递风险,均显著高于常规阈值。效率低下,得不偿失。**”
图书馆这一隅的空气仿佛被陈默这通冰冷的信息熵理论彻底冻住了。林屿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丢在聚光灯下的小丑,精心策划的浪漫“漂流瓶”计划,在学霸的理性分析下,被拆解得支离破碎,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概率数字和风险警告。
羞愤!恼怒!还有一丝被无情戳破的难堪!如同岩浆般在林屿胸腔里翻涌!
“陈——默——!”林屿再也忍不住了,压着嗓子发出一声低吼,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他猛地一步上前,在陈默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伸出手——不是拳头,而是手掌!带着一股“我让你再说”的悲愤,结结实实地捂住了陈默那张还在散发着“信息熵”气息的嘴!
“闭嘴!”林屿咬牙切齿,脸涨得通红,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几乎要贴上陈默,“什么熵增熵减!什么信息衰减!什么0.3%!你懂个屁!”他压低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名为“捍卫浪漫”的火焰,“这叫**浪漫的量子纠缠**!懂不懂?!两颗灵魂隔着时空的屏障,因为一封信,一个念头,产生了超越物理法则的共振!是命运!是缘分!是不可预测的奇迹!不是你那冷冰冰的数学公式能算出来的!”
林屿的手心紧紧贴着陈默温热的、略显干燥的唇瓣,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因为被突然袭击而略显急促的鼻息,温热地喷在他的手指边缘,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陈默显然没料到林屿会直接上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背后就是坚硬的书架,退无可退。他抬起手,试图去掰开林屿捂在他嘴上的手。
两人瞬间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无声的角力状态。
林屿的手死死捂着陈默的嘴,身体前倾压制着他,像一只护食的小兽。陈默则皱着眉,一只手抓住林屿的手腕试图拉开,另一只手抵在身后的书架上保持平衡。两人身体紧贴着,在狭窄的书架缝隙里无声地扭动、推搡。陈默温热的呼吸被阻隔,只能通过鼻腔发出沉闷的哼声,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林屿则死死瞪着对方,眼睛里全是“让你再胡说”的倔强。
书架被他们的动作带得微微晃动,几本书的书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午后的阳光透过书架顶端的缝隙,切割成细碎的光束,落在两人紧贴的身体和纠缠的手臂上,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尘埃的味道和他们无声角力带起的、越来越明显的……属于对方的、温热而急促的气息。
就在这尴尬、紧张、又带着点莫名暧昧的僵持时刻——
“哒、哒、哒……”
一阵清晰、沉稳、带着金属鞋跟叩击水磨石地面特有脆响的脚步声,如同冰冷的鼓点,由远及近,极其规律地敲打在图书馆死寂的空气里,也敲在林屿和陈默骤然绷紧的神经上!
那脚步声!那节奏!太熟悉了!是周予安!
林屿和陈默的身体同时僵住!像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捂嘴的、掰手腕的、抵着书架的动作全部定格!两人惊恐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完蛋!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向……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这排书架!
林屿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二百八!他能感觉到陈默的身体也绷得像块钢板,被自己捂着的嘴唇抿得更紧,呼吸都屏住了。
怎么办?!周予安要是看到他俩这副样子——林屿捂着陈默的嘴,两人紧贴着扭在一起——会怎么想?!图书馆公然“斗殴”?还是……更离谱的?!林屿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已经彻底过热冒烟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藏起来!不能被看见!
几乎是求生本能驱使,林屿猛地松开捂着陈默嘴的手(陈默立刻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把还在发懵的陈默狠狠地往旁边一推!
陈默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书架剧烈地摇晃起来,顶端的几本书摇摇欲坠!
而林屿自己,则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往书架更深、更黑暗的缝隙里缩去,试图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就在这混乱不堪、书架摇晃、书本欲坠、两人狼狈闪避的瞬间——
“哗啦啦——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裂在图书馆的死寂之中!
不是书本掉落!是书架倒塌?!
巨响的源头似乎就在他们隔壁一排!
林屿和陈默惊魂未定地循声望去。
只见隔壁那排高大的书架,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又无可挽回的姿态,向前倾斜!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如同雪崩般倾泻而下,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又混乱的巨响,扬起漫天飞舞的纸屑和灰尘!一个娇小的身影被淹没在书堆里,只露出一个扎着双丸子头、上面还缀着两个毛茸茸白色小绒球的脑袋顶,以及一条奋力挣扎的胳膊。
正是楚潇潇!
她显然是被倒塌的书架压住了下半身,正努力想从书堆里爬出来,小脸憋得通红,一边挣扎一边发出惊惶的尖叫:“啊!救命!压死我了!”
而造成这场“书灾”的罪魁祸首——楚潇潇那个巨大的、印着“保护地球,绿色先行”的帆布包,此刻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倒塌书架的最下方,拉链大开,里面滚落出来的不是环保传单,而是……好几本硬壳精装的、砖头一样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及《实施条例》!
周予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书架倒塌区域的入口处。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此刻也布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书海,扫过被埋在书堆里挣扎的楚潇潇,扫过地上那几本厚重的《环保法》,最后,落在了从书架缝隙里探出脑袋、同样一脸懵逼的林屿和陈默身上。
楚潇潇看到了周予安,也看到了林屿和陈默。她挣扎的动作一顿,小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委屈、惊慌和……理直气壮的表情!
“报……报告周会长!”楚潇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努力从书堆里扬起小脸,指着自己那巨大的帆布包和散落的《环保法》,气都不带喘地喊道:“我……我没破坏书籍!我是在……是在为地球母亲整理书架!这些珍贵的环保法典太沉了!它们……它们渴望回到自己的位置!我只是想帮它们回家!结果……结果书架它……它骨质疏松!自己倒了!”
她一边喊,一边奋力从书堆里抽出被压住的胳膊,指着周予安,又指向林屿和陈默藏身的方向(虽然她可能根本没看清他们具体在干嘛),声音充满了控诉:“都怪你们!走路那么大声!吓到书架了!惊扰了法典的归家梦!你们要负责!”
林屿:“……”
陈默:“……”
周予安看着眼前这混乱到极点、荒谬到极致的一幕——倒塌的书架、散落一地的书籍、被埋在书堆里还振振有词的楚潇潇、以及书架缝隙后两张写满“我是谁我在哪”的呆滞面孔……他那张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裂痕。额角的青筋如同失控的琴弦,疯狂地跳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整个图书馆的空气都吸进肺里,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的、想要咆哮的冲动。
图书馆的死寂被彻底打破。管理员惊慌的呼喊声、远处学生惊讶的议论声、以及楚潇潇还在书堆里挣扎的哼哼声,交织在一起。
林屿缩在书架缝隙的阴影里,看着眼前这堪比灾难片的场景,又看看旁边同样一脸无语、眼镜都歪了的陈默,再想想自己那封还塞在《百年孤独》第177页的粉色“漂流瓶”……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了他。他默默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浪漫的量子纠缠?
现在纠缠的,恐怕只有无尽的麻烦和楚潇潇那堆《环保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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