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年冬天,靳欧一直留在成都的医院里照顾他爷爷,直到春节临近,他也没有回来。
斯云去买菜的时候,特意绕路从靳欧家那边走,他家大门一直是锁着的。
他们是转年的四月初才回来的,那时候靳欧爷爷的身体已经恢复得跟他父母出事前差不多了,身体还是很虚,骨瘦如柴,但偶尔能拄着拐杖到院子里走走,晒太阳。
斯云没有见到靳欧,那天她到县城去买辅导资料了。
靳欧把爷爷安顿好,去斯云家的时候,她还没回来。他是来拜托他们姐弟帮忙照看着点爷爷的。他要去打工了,这次他爷爷住院,在省城折腾了那么久,又用了十多万,都是管亲戚们借的。
虽然也很不忍心爷爷一个人在家,但他别无选择。
贫穷的时候人的心就硬了起来,也说不上是不是心硬,更多的是无能为力,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不得不把爷爷留在家里,他也不能在家干坐着啊,他得出去挣钱,不然拿什么给爷爷买药,拿什么还债。
月亮和太阳都陨落了,他得去找六便士。
靳欧请了邻居张嫂照顾爷爷的日常生活,做饭、打扫什么的。张嫂家就跟靳欧家挨着住,在他家右边,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
“斯海,有什么事情,你打电话给我。那…..我走了哈。”靳欧说。
斯海:“靳欧哥,你不等我姐回来了啊?”
“不了,快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你跟她说一声吧。”靳欧家大巴车出事后,原来跑镇上到县城那家,马上就顶上来了,现在跑镇上到省城。
“嗯。靳欧哥,你放心,我每天都会去看爷爷的。”
靳欧点点头:“嗯。谢谢。对了,每天看着点你姐,上学,放学,你们都一起,晚上太晚了别出去。”
斯海:“嗯,靳欧哥,你跟我说的,我一定照做。”
虽然请了张嫂照料,但毕竟还是要有个更信赖的人盯着点。把爷爷托付给斯云姐弟,他挺放心的。
靳欧在成都陪爷爷就医的时候,他农村的表哥冯浩有一次过来探望,趁着爷爷睡觉,靳欧就把表哥拉到走廊上,拜托他帮忙找个活儿。冯浩当时就应下来了,说这有啥啊,下苦力的工作,到处都是,你什么时候要做,通知我就是了。
靳欧本来想进厂的,这边高新区也有电子厂,鞋厂在招人。但是冯浩说,进厂的话,一是他年龄不够,二是厂里工资低,刚去的新人也就是三千多块钱,每天十二个小时,还要轮班,夜班就太耗人了,不值当。
还不如到工地上做,如果愿意高空作业,或者做繁重的活儿,一天可以三四百。
表哥劝他,你现在有力气,先在工地做几年,等后面做不动了,再进厂混着。
进建筑工地就简单多了,能干活就行,不看年龄,也不需要技术。罗溪镇出来做建筑的有很多,好几个施工队,在成都,北上广深,江浙沪这些大城市,都有他们镇的人,镇上的,农村的,都有。
靳欧急着挣钱,借亲戚的钱都要赶紧还给人家,大家都不富裕,每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都等着用钱,给死者家属的赔偿金,也得想办法赚出来。
目前来说,建筑工地是最好的选择了,他算了一下,如果每天三四百,那一个月能有一万多,除去必要的花销,能存下一万的话,十年左右,他就能还完债了,那时候还不到三十岁。靳欧觉得,这条路可以走。
他先去成都找冯浩,在表哥租的房子那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冯浩托人介绍他到城郊的一个工地,负责搅拌混凝土。
冯浩说,先做一段时间看看,现在靳欧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连砌砖头的活儿都干不来,搅拌混凝土就是最简单的了,只需要力气。
——
斯云第一次去靳欧家,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
她和斯海去看靳欧的爷爷,姐弟俩几乎每天都去,一天去好几次。张嫂每天过来做饭,收拾和打扫。
斯云把爷爷要吃的药都拿出来琢磨了一遍,分好类。每天要吃几次,吃多少,都会在头天给弄好,装在小盒子里,放床头,经常地观察爷爷有没有按时吃药,身体状况怎么样。
有时候张嫂忙,饭菜就随便做,斯云看爷爷吃不下去,自己到厨房给他煮稀饭,蒸鸡蛋羹,或者做些清淡的小菜。
院子里的杂草和野花,也被斯云拔掉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这户人家看着也有些人气了。
有一天傍晚,靳欧爷爷躺在床上,刚吃了药,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手捂着胸口,呼吸很急促。
斯云察觉到不对劲,忙问道:“爷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爷爷:“胸口……闷得慌,喘不上气……”
斯云马上让斯海叫了个车,姐弟俩把爷爷送到了县城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发作的心力衰竭,不致命,但需要立即治疗。
医生说:“老人家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输液和用药控制病情,你们先去交一下费用吧。”
“好的,谢谢医生。”斯云转头跟斯海说:“斯海,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去缴费。”
斯海:“嗯。”
斯云从包里找出银行卡,到缴费处排队,先交了五千。
爷爷病情稳定后,他让斯云不要告诉靳欧,并要求第二天就出院。
斯云答应了不告诉靳欧,她也不想他来回跑耽误工作。但她没有同意马上出院,说再住一周看看。
这一周,她没有去上学,请了假,斯海正常上学,放学看店。
斯云每天在医院照顾着,跑腿,买药、打水、打饭、拿检查报告。
住了几天,爷爷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又过了一周,才出院。
——
靳欧这个混凝土工的工作,培训了半个多小时,学会操作搅拌机,各种材料的配比记录好,拿上铲子,戴上防尘口罩就可以上工了。
确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累,每天三百多块钱,包吃包住。
靳欧和几个中年的工人一起,把水泥、砂子、水、小石子这些的,铲在一起,按照比例配好,进搅拌机,出机器后再用手推车把混凝土运道浇筑的地点。
一上午累得满头大汗,内裤都打湿了,头发也湿得跟刚洗过一样。掌心很快就磨起了泡。
可干不下去也得干啊,他咬咬牙,接着干,一铲一铲地铲着砂子,搅拌机轰隆隆地响着…….
“小伙子,累了吧?”一个皮肤晒得黢黑的老师傅问他。
靳欧:“还行,就是有点热。”
“热?这才哪到哪啊!等到了中午,太阳直射下来,那才叫真热呢!你这刚来,得慢慢适应。”
“嗯。”
下午,靳欧把混合好的混凝土装上手推车,运往浇筑地点。
几趟来回,中午才换的衣服,后背都湿透了。
到了地方,靳欧把车上的混泥土卸下,本来想稍微歇一会儿,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冲他喊道:“喂,别愣着啊!赶紧回去,再拉几车过来!”
“哦。”靳欧答着。
那人瞅了他一眼,发现是个新面孔,问道:“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来干这个了?这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靳欧:“咳,缺钱呗。”
那人笑了一下:“也是,下苦力的谁不缺钱啊,要不缺钱,也不会来做苦力。”
到了傍晚下班的时候,靳欧手臂已经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腿跟灌了铅,挪一步都困难。
到了第七天,他实在干不动了,请了一天假休息,恢复体力。
靳欧洗了澡,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睡一觉醒来又是个精神小伙儿。
晚饭的时候,工地来了个女人,说是上面派来视察的,看看工人们伙食怎么样。
女人大约三十多岁,挎着个名牌包,化了点淡妆,穿的是休闲的鞋子。人还蛮大方的,坐小板凳上和大家一起聊天,问些累不累啊,吃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和人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往靳欧身上瞄。
晚上**点了还不走,有些工人陆续去睡了,明天还有活儿。有几个明天休假的,就在那儿陪她聊着。
靳欧要走的时候,那女人叫住了他,把他喊到一旁没人的地方,直接问靳欧:“弟娃儿,今晚陪我行不行嘛,钱的问题,我帮你解决。”
也是够大胆够直接。
靳欧吓了一跳,回道:“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走了哈,睡觉去了。”
靳欧没等她反应过来,快速闪人了,他这会儿在男工工棚宿舍里,那女人也不好意思再进来找,好多男人都脱了衣服了,只穿着裤衩。
那晚有几个工友打呼噜声音很大,吵得靳欧睡不着,他想起白天的事情,那女人说的话,感觉不可思议,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怪尴尬的。
次日,女人又在傍晚的时候过来了,直接到混凝土那边找靳欧。
她戴了个太阳帽,此时取下来拿手上,挥舞着向靳欧打招呼。
快下班了,机器没在运作,靳欧听到那女人在喊:“帅哥!歇一会儿嘛……聊聊。”
声音很大,靳欧在运最后一车混凝土,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我在工作,没空。”
“工作?”女人嗤笑一声,“这破工地有什么好忙的?跟姐走,以后都不用干这种苦力活了。”
靳欧没说话,只是用力推开车,准备离开。但那女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有些吃痛。
“怎么,不给姐面子?”女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靳欧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道:“你走吧,这边脏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女人:“别这样嘛,我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靳欧:“我没有兴趣。”
后来的几天,女人又找了他好几次。靳欧依旧是拒绝了,他语气一次比一次冷,态度一次比一次差。
女人后来怒不可遏,狠狠地骂了一句:“行,你给我等着。”
那天没过多久,工头突然带着几个保安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工头指着靳欧,大声喊道:“就是他!刚才有人举报他偷工地的材料!”
靳欧一愣,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那几个保安就冲上来,一把将他控制住了。他的脸被他们按在粗糙的地面上,尘土呛得他直咳嗽。
“我没有偷东西!”靳欧怒吼。
“没有?”工头冷笑一声,“那这是什么?”
工头说着,从靳欧的行李包里掏出了一捆铜线。
靳欧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包里的,这个包,他搁床底下,只放了些换洗的衣服。
“这是栽赃!”靳欧语气和表情都极其愤怒。
“少废话!”工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带走!”
几个保安不由分说,粗暴地将靳欧架了起来,拖着他往工地办公室走去。
靳欧被带到办公室,这里只有一张掉漆的木桌和两把摇晃的椅子。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工头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示意靳欧也坐下。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工头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吧,怎么回事?”
靳欧挺直腰杆:"我没偷东西,没什么可交代的。"
问多少遍,靳欧都是这句话,双方僵持了许久。工头看他态度强硬,自己在那儿待着嫌无聊,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摆摆手说道:“算了,看你年轻,就不追究了,你走吧。”
靳欧猛地抬头:"给我结工资!"
"你还想要工资?!"工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脸上的横肉都抖动起来,"你偷东西没给你扭派出所不错了!"
然后他扯着嗓子喊来保安,让他们把靳欧弄走。几分钟后,保安把靳欧的行李袋从工棚扔出来,架着他出了工地大门。
车水马龙的街头,路灯渐次亮起。靳欧把手里提着的那个行李袋挎到肩上,身上还是脏兮兮的工作服——幸好,他离家的时候,拿的是个帆布的袋子,不像他表哥他们一样用蛇皮袋,不然看着更落魄。
他走了一段路,摸摸裤子口袋,掏出那包烟,都被揣瘪了,烟盒里也只剩下最后一支。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靠墙瘫坐,把烟点上。那个烟盒子,他折了个纸飞机,往前面立交桥的方向投过去,可纸飞机落在了他的眼前,不到两米。
靳欧本来想回去继续找这帮人理论,想想根本没用,他们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烟抽完了,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提起帆布包,上了天桥,在天桥上俯瞰城市的街道,夜风吹过他的后背,透心冰凉。
靳欧拿出手机,给冯浩哥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电话那头,冯浩骂了几句脏话,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见摩托车引擎的轰鸣。“你先回我那儿,我马上到!工钱的事回头再说,妈的,这群狗东西……”
坐在去冯浩那边的公交车上,靳欧看着窗外,夜色笼了下来。他想起了罗溪镇,爷爷,斯海和斯云,甚至还有蒋三……
社会可比罗溪镇复杂多了,在镇上,就算是像蒋三这样的痞子,大家要争斗,也是光明正大的,约一场台球或者打一架,输赢都摆在台面上的。
工地上呢,随便就可以冤枉人,扣个“偷东西”的帽子,就能把人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初尝社会险恶,靳欧感到如此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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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月亮和太阳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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