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想着想着,困意上涌,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几日,沈源都卧病不起,反复发热,期间承安帝和太后来探望过几次,各大府邸也将无数好药送来了坤宁宫。
“细雨,备些热水,我要沐浴。”沈源喝着苦药汤子,苦得眉头紧皱。她自小就讨厌喝药,以至于十分爱惜身体,好几年不曾生过病,却没成想一回京就被歹人谋害,让她在床上躺了几日,喝了不少汤药。
“细雨,拿几块蜜饯来,苦死我了。”沈源再次出声。
“奴婢这就去。”细雨应声退下,没几步就走出了内室。
半盏茶后,推门声响起,细雨手中拿着一碟蜜饯,领着几人将浴桶抬进内室。
细雨进入内室后,吩咐人放下水桶,将蜜饯递给沈源,沈源拿起一块入口,苦味瞬间淡去,只余下蜜饯的甜腻。
沈源又吃了一块,将碟子塞会细雨手中,缓缓下床,细雨为她褪去了衣衫。
室内烟雾缭绕,沈源泡在浴桶里,如猫一般慵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细雨闲聊。
“殿下,你背后这伤是何人伤的?”细雨抚过沈源肩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指尖微颤。
“那是在岭南一战中,被敌方将领所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源淡淡一笑,转头见细雨又红了眼眶,伸手点了点细雨额头,“战场上,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受伤呢?我至少还完好无损的活着回来了,没有缺胳膊少腿,你不必难过。”
“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去边疆了,太危险了。”细雨舀起一瓢热水,加入浴桶中。
“总要有人去打仗,不是我便是其他人。若是所有将士都畏畏缩缩,贪生怕死,那天圣便该亡了。”沈源微勾唇角。
“是奴婢狭隘了。”细雨伸手试了试水温,见水有些冷了,“殿下,水有些凉了,你是想—”
不等她话说完,沈源就出声打断:“不洗了,去给我找件衣裳吧,稍后我要去和父皇和皇祖母请安。”
细雨连忙去给沈源找衣裙,生怕沈源再次染了风寒。
没一会儿功夫,细雨便拿着衣物快步进了内室,替沈源穿戴好。
一炷香后,沈源坐在了梳妆镜前。铜镜里,女子面色苍白,泛着憔悴,一旁的桂嬷嬷见了,直抹眼泪,“皇后娘娘若是瞧见殿下您着般模样,还不得怪老奴没照顾好您。”
“嬷嬷放宽心,我已无大碍。”沈源俏皮一笑,“嬷嬷待会给我梳妆时,多用些胭脂,让我气色好些,省得父皇和皇祖母看了担心。”
小半个时辰后,沈源完成了梳妆,望着铜镜里脸色红润,气色动人的她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多谢桂嬷嬷啦。”
“折煞老奴了。”桂嬷嬷得了夸奖眉开眼笑,“细雨,给殿下拿件披风。”
细雨走进内室,拿了件披风披在沈源身上,又塞了个暖炉到沈源手中。
沈源手渐渐暖和起来,望着桂嬷嬷和细雨,好笑道:“这还没冬天呢。”不等二人发话,转身出了殿门,往议事殿走去。
议事殿的台阶上,沈源百无聊赖地坐着,手杵着膝盖,撑着脸颊,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等着承安帝商议完诸事。
半个时辰后,福公公从议事殿内走出,请沈源进去,沈源扶着细雨站起身,抖了抖裙摆,往殿内走去。
“福公公,是何人在殿中?”沈源边走边对福公公问道。
“回殿下,是江宰辅,江南漕运出了些许乱子,陛下适才正与江宰辅商议此事。”福公公神色恭敬。
“那日在宫宴上,景仪为何没来?”沈源突然想起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沈景仪。
“太子殿下前些日子练习马术,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如今正在养伤。”福公公怕沈源担心,又接着道:“小殿下如今已无大碍,今日听说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殿下大可放心。”
沈源嗯了一声,并为多说,跨进殿门,来到承安帝面前,屈膝下跪,“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礼。”承安帝上下打量了沈源一番,见她气色红润,放宽了心,让她在旁侧坐下。
江宰辅在一旁对沈源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
“你的将军府,朕已命人修葺好了,等你身体再好些,便搬进去吧。”承安帝脸色平淡,言语轻松。
“嗯,好。”沈源乖巧的点头微笑。
承安帝又与沈源随意聊了几句家常,便让沈源快些去太后那,说太后怕是等得着急了。
沈源出了议事殿,向慈宁宫走去,背影修长,风姿绰约。
太后今日起了个大早,一直等着沈源,见她迟迟没来,便派人去催。却没成想,小太监刚踏出宫门,就迎面撞上了沈源。连忙将沈源请了进去,沈源还未来到太后近前,太后便坐不住了,由方嬷嬷扶着上前,抓住了沈源的一只手,“你这小丫头总算来了,哀家等得都困了。”
“朝阳给皇祖母请安。”沈源附身一礼,接着又挽住了太后的一只胳膊,轻轻晃了晃,“朝阳着不是来了嘛。”
“你这小丫头惯会撒娇卖乖,也不知是谁教你的。”太后拉着沈源坐下。
“朝阳可不是对谁都这样,只对皇祖母一人如此。”沈源笑得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你呀,就会讨哀家开心。”太后拉住沈源的手轻轻拍了几下,语重心长,“朝阳,你真的不想嫁人?江衍可是等了你三年,京中闺秀倾慕他的人多矣,江家却迟迟未传出他议亲的消息,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皇祖母,朝阳已无嫁人之心。”沈源态度坚决。
“朝阳,你还年轻,不妨多等一等,哀家虽不知你二人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皇祖母还是想劝你一句,人这一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不要被外界所干扰,看清自己的本心,可别做出让自己后悔之事,到时候追悔莫及。”太后浑浊的眼中透出看破世俗的透彻。
“朝阳知道了。”沈源略微失神,轻抿嘴角。
“哀家有些乏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太后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
“朝阳告退。”沈源颔首起身,抬步出了慈宁宫。
如今正是八月,秋风瑟瑟,尽显萧索,沈源又抬眸望向远处漆红的宫墙,丹枫迎秋,树下一地醒目的红,记忆里似乎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衍哥哥,我想听你抚琴。”
“想听哪首曲子?”
“凤求凰。”
“如今已经快晌午了,殿下可回坤宁宫用膳?”细雨出声询问。
“去东宫。”沈源神情看不出什么异常。
艳阳高照,萧索的秋景也透出几分暖意。
沈源直接进了东宫大门,无人阻拦,由东宫的管家带着往东院走去。
东宫景色极好,亭台楼阁,水榭殿宇,宏伟大气,花园中亦是种满了他国进贡的奇花异草,四季常开不败。
沈源跨入东院院门,拦住了正要向内通传的管家,脚步轻快的走进了内院,穿过正厅,来到主屋。
少年稚嫩的嗓音从屋内传来,“小李子,你说阿姊怎么这些天一直没来东宫看我?她是不是都忘记有我这个亲弟弟了?”
“奴才听东宫外的人说公主殿下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小李子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沈景仪。
“阿姊病了?你怎么才与我说?阿姊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卧病在床?”沈景仪一连发出了好几个疑问,语气焦急。
“听说公主殿下今早去给陛下和太后娘娘请了安,应是已无大碍,小殿下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
沈源已有门外走至内间话堂,站在屏风后,听着二人对话,唇角不自觉的勾起。见屋内声音渐渐消失,抬步走进内室。
“怎么,这是想阿姊了?”沈源的语调慵懒,听着随意,却又有几分玩味。
“阿姊!”少年惊喜的抬起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阿姊,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想阿姊了,所以阿姊便来了。”沈源来到沈景仪面前,伸手想捏他的脸。却被少年躲开,沈景仪脸色微红,羞恼的道:“我才没有想你!”
“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沈源恶劣一笑,转身就走,好不潇洒。
“你别走,我—我方才说的是假话。”少年急急的开口。
沈源转过身,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倚着屏风,“那就是想了。”
“嗯。”少年的声音细弱若蚊蝇,沈源突的笑了起来,笑声张扬,充斥着整个内室。
沈景仪终于受不了了,脸色涨红,大着嗓子对沈源道:“我才不想你!你快出去!出去!”
“哎哟,恼羞成怒了。”沈源笑得更加放肆,又走进内室,在桌前坐下,示意小李子给自己倒杯茶,“我现在可不走了,午膳还没还没吃呢,钟管家,派人去膳房催催,饿死我了。”
“老奴这就命人去催。”钟管家连忙退下。
沈源灌了一杯茶水进肚,看着自家弟弟气得鼓起的腮帮子,乐不可支。
“真不知是何人传出的朝阳公主温婉贤淑、端庄优雅。”沈景仪小声嘟囔。
沈源啧了一声,又来到床前,拍了拍沈景仪的脑袋,笑道:“听说,你最近在学骑射?”
“嗯。”沈景仪闷闷的应了一声,没有躲开沈源的手。
“要不要阿姊教你啊?”沈源语调上扬,嘴角咧开。
“我才不要。”沈景仪犹豫了一瞬。
“我还偏就要教,放心,你阿姊骑术好得很,不会让你摔着。”沈源伸手捏了一下沈景仪的小脸,笑的没心没肺,“开心点,别总是绷着一张脸,都不可爱了。”
沈景仪没有发话,眉间眼角都涌上了喜色,又拼命抑制着。
“小孩子可真别扭。”沈源摇了摇头,故作伤心的叹息一声。
小半个时辰后,小李子带着人端来了饭午膳,膳房的人听说沈源今日来了,做得十分丰盛,都是些沈源从前爱吃的菜品。
小李子扶着沈景仪来到桌前坐下,替二人摆好了碗筷,在一旁侍候着。
“最近学业如何?”沈源夹起一块蜜汁虾仁,尝了一口,还是她从前喜欢的那种味道。
“还可以,前些日子太傅还夸了我。”沈景仪一脸傲娇。
“阿姊,军中好玩吗?”
“不好玩,战况紧急时,日日啃干粮,连口粥都没有。”
“哦,阿姊,听说父皇赐了你一座将军府,阿姊准备何时搬出宫去?”
“应该不久了,桂嬷嬷已经在置办物事儿了,或许后日便能搬出去了,怎么?想去阿姊的将军府小住几日?”
一顿饭就在这样又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度过了。
饭后,沈源吃饱喝足,起了困意,懒得折腾了,便在东宫厢房歇下了。下午醒来后,陪沈景仪看了会儿书,用完晚膳后才回了坤宁宫。
深夜,坤宁宫宫内,沈源坐在桌前,神色寡淡,翻看着一卷兵书,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轻声开口:“锦边。”
“主子。”黑影一闪,出现在沈源面前。
“你可察觉到东宫有高手气息?”沈源倒了杯茶水,送入唇边。
锦边点了点头。
“是外祖母安排的人?”沈源手指摩挲这瓷杯。
“不是。”锦边肯定的道,“在您进入东宫时,其中一人离开了,属下隐约瞧那人的身法,并非与属下同出一脉,想必不是暗楼中人。”
“是江家的人?他们为何监视景仪?和当年之事有关?”沈源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你派人去给外祖母递个消息,让外祖母安排人暗中盯着东宫。”沈源又饮了口茶水,“崔老头可下山了?”
“崔神医已在来京的路上,由长庚护送,主子大可放心。”锦边的脸色淡淡,未有过多的表情,“另外,属下还没有得到穆家少主穆情来京的消息。”
“我知道了。”沈源示意锦边退下,挥手熄灭了火烛,往床上走去。
锦边身影又是一闪,出了坤宁宫,去了国公府。
沈源望着帷幔,心下烦躁,全无困意,索性翻身下床,胡乱披好了外衣,拿起桌上的佩剑,向外屋走去。
动静太大,惊动了外屋守夜的细雨,细雨揉着眼睛,见沈源提着长剑,眉间笼罩着一团化不开的云雾,一身煞气,一下子给惊醒了,神色慌张的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睡不着,去院子练会剑,别跟着我。”沈源声音闷闷的,留下了扬长而去的背影。
细雨整个人都懵了。
院子内,女子一身红衣,如玉的手中握着一把银剑,剑身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泽,只见女子面色冷硬,单手挽了个剑花,斜向虚空中刺去,破空声划过天际,银剑嗡鸣起来,敏捷的身躯在空中婉转,三千青丝于风中飞舞,纤腰在月色下衬得更加不盈一握,剑锋直指院中的一颗枫树,挥手一斩,枫叶纷纷掉落,月光与绯红的叶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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