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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枯骨鸣冤案【九】

江懿郗眸光微凝,再次提笔,于纸上续写下一问,笔锋沉稳: 「《九泉引》之下落,你可知晓?当年妙音宗倾覆,此谱最终落入何人之手?」

柳无音枯槁的手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握笔如负千钧。他竭力控制着扭曲变形的指节,落笔时字迹歪斜潦草,犹如挣扎的蚯蚓,艰难地爬行于纸面: 「《九泉引》……乃我当年拼死护下的唯一遗谱。然,它与我的户籍文书,皆于二十一年前一同失窃。如今……我亦不知其流落何方。」写至此,他呼吸愈发急促,笔下更添沉重: 「大人需知,《九泉引》绝非寻常乐谱,其声诡谲,凶险异常。江湖传闻中那杀人于无形的‘音杀之术’,所倚仗的,正是此类邪谱。」

江懿郗面色沉静,笔下却不停,追问直指核心: 「窃谱之人,你可有线索?」

柳无音眉头紧锁,陷入沉思,面上皱纹因苦思而愈发深刻。良久,他颓然摇头,重重写下了一个字: 「无。」

纸上的答案让在场四人心中同时一沉。原指望能从柳无音此处打开缺口,觅得关键线索,却不料那幕后之人布局竟如此深远,早在二十一年前便已开始悄然织网。此番探查,仿佛又回到了迷雾重重的原点,令人倍感失望。

气氛一时凝滞。亓官沂与喻卿舟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欲起身告辞,返回天宪司再从长计议。

就在此时,柳无音却猛地抬手,用那已严重变形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拉住了所有人的脚步。他猛地转头,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某种豁出去的急切,几乎是抢过纸笔,以最快的速度、极其艰难却又无比执拗地写下了一行字。笔墨因他的急促而有些洇开,字迹愈发扭曲,却依旧可辨: 「我被接至栖雁坡的第三年,曾收到一封匿名信函。信的末尾,署名为‘逆秽宗’。」

“逆秽宗”三字映入眼帘的瞬间,喻卿舟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眼,与身旁的亓官沂目光相撞,彼此眼中俱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这个名号,他们绝不陌生!昔日调查雁荡楼焦尾案时,正是在那宋归云的屋中,于隐秘处发现了与此名号相关的蛛丝马迹! 亓官沂脸色瞬间沉下,脑中思绪飞转。当时他便断言,以宋归云屋内那几本粗浅药书,绝无可能炼制出“锁麟筋”那般阴诡奇毒。而在发现印有“逆秽宗”字样的神秘信封后,他更是曾笃定而言:以此等诡异名号,又出现在如此蹊跷之处,这“逆秽宗”绝非寻常江湖门派,其背后必然隐藏着极深的阴谋与图谋。此刻,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竟跨越数年光阴,再次于这偏僻之地,以如此方式重现!

柳无音颤抖的手臂悬停片刻,复又落下,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艰难地拖行: 「信中……邀我加入逆秽宗。言道若我意欲复仇,他们可提供一切必要之助。」 「我未应允。」 「那信,我已焚毁。」

写到这里,他枯槁的身形似乎佝偻了几分,仿佛这段回忆抽走了他仅存的气力。他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墨迹在纸上凝成一个滞重的黑点,才继续缓缓写道: 「于我而言,复仇二字,早已无甚意义。年华已逝,形同废人,纵使倾尽所有,亦无法……令眼下之境况,好转分毫。」 「哪怕,只是一点。」最后四字,笔迹骤然虚浮浅淡,几乎难以辨认,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倦怠与绝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那双紧握着笔、却依旧抑制不住颤抖的手上——那双曾被誉为“妙音宗第一妙手”、能奏出天上仙乐的手。曾几何时,这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匀亭,肌肤温润如玉,指甲永远修剪得洁净圆润,泛着健康的珠光。师尊苏清绝曾抚须赞叹,称其“灵巧至极,乃为琴而生”。

可如今…… 狱中冰冷的刑具,浸着毒液的钢针,一根根、一次次地楔入他敏感的指尖,撕裂神经,碾碎指骨。辛辣的毒水反复侵蚀,溃烂的皮肉一次次结痂又一次次被强行撕开。

那些无尽的折磨,不仅碾碎了他的傲骨与尊严,更将这双“为琴而生”的手,永久地铸造成了眼前这副扭曲可怖的模样——关节粗大凸起,皮肤布满深色瘢痕与褶皱,手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连最简单地握住一支笔,都需耗费全身的力气,换来钻心的疼痛和无法控制的震颤。

它们静静地搁在纸上,像两截枯槁的、被彻底遗忘的过去。

那段他拼尽全力想要彻底遗忘的过去,如今却如同最顽固的梦魇,不分昼夜地啃噬着他的神智,侵蚀着他摇摇欲坠的平静。

恍惚间,一段破碎的词句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那是旧日时光里,他时常于唇齿间玩味的诗句。

那时的他,尚且年少,只觉得这词句音韵流转,朗朗上口,不过是风雅的点缀。

而今,在尝尽了人世所有的沧海桑田后,那字句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早已麻木的心扉。

他枯寂的唇瓣无声地翕动,那几个刻入骨髓的字眼,带着血淋淋的重量,一字一字地在他脑中砸下: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最后半句,他终究没能再“读”下去。那“半缘修道半缘君”的缱绻与挚念,于他而言,早已成了遥不可及、甚至不敢触碰的禁忌。

所有的风花雪月,所有的少年傲骨,都已在那一场浩劫中,被彻底焚毁。

他只余下“懒回顾”——

一种对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倦怠,

一种对自身残破命运的绝望,

一种连回首望去都觉得徒劳与痛苦的……麻木。

天宪司内。

众人自栖雁坡带着柳无音提供的关于“逆秽宗”的关键线索返回后,并未有片刻停歇。喻卿舟虽病体未愈,面色苍白,却仍与亓官沂、江懿郗、沈崎一同埋首于浩繁卷宗之中。厚厚的卷宗堆积如山,对比历年旧档,细查与妙音宗覆灭及周、朱、薛三家相关的所有人事变迁、财物往来,一条曾被忽略的线索逐渐浮出水面。此人的名字,正是司徒铭。

“司徒铭……”亓官沂指尖点着卷宗上的这个名字,目光沉静却锐利,“江湖中久负盛名的‘机关大师’。” “若非《九泉引》和那孩童送来的地址指向他,司徒铭未必如此快进入视线。这时机,巧得有些异常。”喻卿舟轻咳几声,指尖无意识地抵着太阳穴,声音虽弱却清晰,“柳无音拼死护下的《九泉引》与其户籍同时失窃。若窃取者是当年经办妙音宗案的仵作之子,借机偷走案犯的私人物品,也非难事。” 江懿郗令人取来周正清府的账本,冷声道:“核查过了。司徒铭在为周正清制作机关时,账目上数次记录有‘损耗’的桐油及各类物料,数量细微,不易察觉,却恰好是制造机关所需之物。与扶桑县那宅邸中所留痕迹及杀害周、朱、薛三人所用手段,隐隐吻合。” “更有趣的是,”楚与和补充道,将一份密报置于案上,“据监视其旧日居所的人回报,这位司徒先生,昔日在为周家服务时,常于夜深人静之际,于房中独自抚弄一张旧琴,琴声……据闻幽咽诡奇,不似凡响,闻者心生寒意。”

线索如散落的珍珠,被一一串起。动机、能力、时机、物证,皆指向此人。亓官沂蓦然抬首,眼中寒光乍现:“即刻点齐人手,捉拿不明嫌犯!”

喻卿舟望着他疾步而去的背影,紧绷的心神一松,那股强撑的精神气仿佛瞬间被抽离,忍不住又是一阵低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真相即将大白,但那《九泉引》所带来的不祥阴影,以及“逆秽宗”更深层的谜团,却仿佛才刚刚开始弥漫开来。

天宪司顺利将司徒铭捉拿归案。当宆法官们到达司徒铭住处时,见他安然静坐于案前,神态从容不迫,仿佛早已知晓并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在他面前的案几上,赫然放着一封空信封,上面仅有三字:

“逆秽宗”。

多年前,阙都扶桑县,一个夜雾浓重的晚上。

司徒令拖着沉重的步子从衙门归来,官袍上还带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他推开虚掩的家门,院内黑沉沉的,只有书房窗隙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他心头莫名一紧,加快了脚步。还未至书房,便猛地刹在原地——

司徒铭,正被逼站在书案前,面色惨白如纸。一柄细长的匕首冷光森然,不轻不重地抵在他的喉间,持匕者手极稳,逼得他仰着头,一动不敢动。

阴影里,三道身影悠然坐着,仿佛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司徒大人,回来了?”其中一人轻笑开口,声音温文,却带着一股黏腻的恶意。灯笼的光晕微微扩散,照亮了他们的面容——

正是周正清、朱四海与薛冕之。

周正清把玩着桌上的一方镇纸,慢条斯理:“深夜叨扰,实在过意不去。只是有件小事,想请司徒大人帮个忙。”

司徒令呼吸骤促,目光死死盯住儿子喉间的寒刃。

朱四海嗤笑一声,接口道:“简单得很。过几日郑家那九条人命的案子,只要司徒大人肯上堂说一句……郑家九口人的尸体内,五脏六腑皆被撕裂,似是‘音杀之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这话一出口,苏清绝便是黄泥落□□,不是屎也是屎了。他那妙音宗……自然也就该查抄充公了。”

薛冕之阴恻恻地补充,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当然,好处少不了你们的。查抄出来的东西,总有些‘损耗’,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你们一家子享用了。若是不肯……”他目光扫过司徒铭咽喉处的利刃,未尽之语充满了冰冷的威胁。

司徒铭牙关紧咬,额角青筋跳动,眼中是屈辱与恐惧交织的火焰,却在那匕首的威逼下无法作声。

他浑身冰凉。郑家九口被屠戮殆尽,现场惨不忍睹,分明是极粗劣狠辣的手法所为,怎会与那精妙无比的“音杀之术”扯上关系?

他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三人才是真正的手染鲜血之人,如今不仅要夺财,还要找人顶罪,更要借他儿子的口,将这弥天大谎烙成“铁证”!

一股寒意自他脚底窜上脊背。他看着儿子眼中绝望的泪光,又看向那三张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虚伪的面孔,最终,颓然闭上了眼,连指尖都在颤抖。

后来,妙音宗终得昭雪,血冤得洗。

昔日阴云散去,积压的愤懑与悲屈却如火山般喷涌。一群得知真相的苦主与义愤之士,红着眼眶,携着滔天怒意,径直冲向了司徒令的府邸。

那座曾经清寂的院落,顷刻被汹涌的怒火包围。人们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其灼穿。他们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那个素来老成稳重、待人谦和、被尊称为“司徒先生”的老仵作,那个儒雅善良的长者,竟曾是那桩冤案中冰冷的一环,正是他的一纸证词,间接铸成了九条人命的冤死,更让妙音宗上下十二人背负滔天骂名,受尽屈辱,最终含恨而终。

“司徒令!出来!

“你这伪善的老匹夫!你的良心何在?!

声声质问,如同鞭子,抽在寂静的庭院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但走出来的并非众人预想中那个苍老而应带着愧疚的身影,而是他的儿子,司徒铭。

他面色是骇人的苍白,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随时会被这汹涌的怒潮撕碎。他挡在门前,面对无数道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恨目光,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最终,他无力地抬起手,指尖颤抖地指向院内—

众人顺着那方向望去,霎时间,所有的怒斥与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庭院的角落,一个老人蜷缩在椅子里,目光呆滞地望着一株枯萎的花木。他头发灰白散乱,对门外的滔天巨浪毫无反应,只是痴痴地、一遍遍地用手指抠着椅子的扶手,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司徒铭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碾碎后的疲惫与沙哑,艰难地响起

“家父……他……早已疯了。

“就在苏清绝死后……他便成了这般模样……”

每日每夜,活在梦魇之中。

刹那间,一片死寂。

原先沸腾的怒火仿佛被一场冷雨骤然浇熄。人们看着那痴傻的老人,又看看眼前面色惨白、眼中尽是痛楚与无奈的司徒铭,一时间,所有准备好的斥责与怒骂都失去了力量。

原来,那迟来的、无人可见的审判与折磨,早已在这个狭小的庭院里,日复一日地悄然进行。

天宪司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几人凝重的面容。亓官沂率先打破沉寂,声音低沉:“逆秽宗……并非初次现身。”他目光扫过众人,“去岁寒冬,我与清愿奉命查办沪州雁荡楼一案,两名死者皆中‘锁麟筋’之毒毙命。在现场凶手宋归云屋内,我们搜出了一个署有‘逆秽宗’名号的信封。”

喻卿舟微微颔首,接口道,语气清冷却条理分明:“‘锁麟筋’乃天下公认的奇毒,炼制过程极其繁复诡谲。在此案之前,有明确记载成功制出此毒者,唯有‘三更鸩’一人。照常理推断,凶手必是遍览毒经、亲试百草,历经无数次失败方能成事。然而,”他话音一顿,“宋归云居所简陋异常,仅搜出一本粗浅的药草入门典籍,其所遗留的试炼残渣也颇为蹊跷——不似盲目摸索,反倒像是…早已知晓配方,仅仅是在反复调整火候与剂量。整个过程,给人一种极强的感觉……” “仿佛有人在暗中悉心指导。”

沈崎沉声接话,神色凛然,“我与盛宁在江淮处理那起弑父案时,亦遭遇此等情形。同样在凶手家中发现了逆秽宗的信封,其作案手法之精妙老辣,同样远超凶手自身所能,处处透着不合情理的疑点。” 江懿郗修长的手指轻叩膝头,凝眉道:“逆秽宗为何会寄信邀约柳无音,亦是关键。纵观目前已浮现的线索,凡逆秽宗涉足之案,其核心动机,似乎皆为一个‘仇’字。”他缓缓分析,“宋归云为报崔潋湲刺杀宋弢钺之仇而毒杀崔孤云;殷俍为母复仇、为护妹而弑父。柳无音身负沉冤,半生尽毁,在某些‘有心人’眼中,他无疑怀有最强烈的复仇之念——譬如,逆秽宗。”

喻卿舟眼眸微抬,烛光在他深沉的眸中跳动,做出了总结:“如此看来,这逆秽宗,很可能是一个网罗了诸多心怀深刻怨恨之人的组织。并且,其成员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互助机制。” “逆秽宗绝非寻常江湖门派,”

亓官沂正色道,“如今我们尚不知其规模几何,究竟网罗了多少此类心怀怨愤之人。这种隐匿于暗处的互助,不知已酿成了多少血案,未来又可能引发多少祸端。此组织的存在,于天下而言,实乃一大心腹之患。此事,必须即刻详尽禀明天宪司高层。”

数十年前,江淮。

殷家曾是前朝显赫一时的文臣门第,却因卷入朝堂倾轧而获罪,遭革职抄家,门庭顷刻覆灭。

举家迁至江淮一带偏远寂寥的小镇,昔日繁华,恍如隔世。殷崐原是清贵的翰林学士,如今伫立于新购宅邸门前,望着空荡无人的巷陌,耳边竟恍惚响起旧都日夜不绝的车马喧嚣、人语扰攘。一股蚀骨的空虚与落差猛地攫住他的心,令他浑身脱力,颓然跌坐在门前积满灰尘的石阶上。

抄家之后,殷家一贫如洗。妻子殷怀氏当年丰厚的嫁妆与首饰早已变卖殆尽,昔日那一头缀满金簪珠翠的浓密乌发,如今只一根廉价木簪草草绾起。

殷崐视若性命、费尽心血搜罗而来的孤本书画,早已抄没入官;而为凑足这处陋宅的银钱,他连手头仅存的寻常藏书也不得不悉数售出。

财帛散尽,地位成空,而今,连最后一点寄托也失去了。

妻子正怀有身孕,家计艰难,衣食窘迫,殷崐直至今日,才真正尝到养家糊口的千斤重担。

他抿了一口粗陶碗中的茶汤,那寡淡涩口的滋味激得他几乎当即吐出——这般粗砺之物,也配称为茶?

正此时,殷怀氏捧着一个小小的针线箩,缓步从内堂走出。她身形已显臃肿,步履略显蹒跚,脸上带着些许倦容,却仍轻声问道:“夫君,院中略有凉意,可要添件衣裳?”

殷崐蓦地抬头,积压的怨愤与自怜仿佛瞬间寻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目光阴沉地扫过妻子微凸的小腹和简朴的衣着,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冷笑:“添衣?如今这家徒四壁的光景,哪还有余钱添置新衣?莫非你还能变出什么锦绣绫罗不成?”他语气尖刻,字字如刀,“若不是你腹中这块肉,又何至于拖累至此……连口像样的茶都喝不上!”

殷怀氏闻言,脸色倏地苍白,捧箩的手指微微颤抖,却终是抿紧了唇,垂下眼帘,默默转身退回内室。

日子便这般清贫而麻木地流逝。

殷崐终究舍下了曾视若性命的翰林清傲,于镇口那棵老槐树下,支起一张破旧木案,挂起“代写书信文书”的幌子,成了一名最为落魄的文人,洗墨为生。

他枯坐树下,对着粗糙的黄纸与劣质墨锭,为市井乡民撰写家书、讼状、契文。每写下一個字,那笔尖仿佛都蘸着往日的荣光与此刻的羞耻。

求写者或絮叨琐碎,或言语粗鄙,他只得耐着性子,将那些俚语俗言斟句酌转为文章,换回几枚微薄的铜钱。风吹日晒,昔日执掌翰林院诏令、笔下锦绣文章的手,如今只为柴米油盐而颤抖。

家中,殷怀氏强撑着日益沉重的身子,与一位老妪相对而坐,操持起织机。那老妪乃是殷怀氏出嫁时从母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唤作赵嬷,一手针线织补的技艺极为精湛,是如今这破败家中唯一堪用的“财富”。一架陈旧织机吱呀作响,成了内堂唯一的声息。殷怀氏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如今却不得不学习理丝纺线,手指常被粗糙的丝线磨得通红。赵嬷在一旁默默指导,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无奈。

她们日夜赶工,将织出的一匹匹质地寻常却干净整洁的布帛,由赵嬷拿到镇上布庄换取银钱。

每一次交易,换回的那些散碎银两或铜钱,都被小心翼翼地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家人生存的全部重量。然而,即便如此艰辛劳作,所得也仅是堪堪糊口,杯水车薪。

殷崐代笔的收入更是微薄不定。家中的饭食依旧粗淡,每每端起碗筷,殷崐的脸色便愈发阴沉。他几乎不再与殷怀氏言语,偶尔投向她那隆起腹部的目光,也复杂得难以言喻,那其中再无初为人父的喜悦,只剩下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与若有若无的怨怼。

终于,殷怀氏临盆之日到来。

殷崐虽万分肉痛,终究还是花了整整十五贯钱,请来一位接生婆子。

当听闻产婆道出“是两位小姐”时,殷崐脸色瞬间铁青,竟丝毫不顾榻上脸色惨白、汗湿鬓发的妻子,以及身旁襁褓中孱弱啼哭的两个女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径直走向了街角那家充斥着劣质酒气的小馆。

时间线有点混乱啊等我捋捋

不行了,这一章的情节已经改了两次了[心碎][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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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枯骨鸣冤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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