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诺擦干脸上的水珠,冲了个凉以后,终于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梅舒敲敲浴室门,“夏夏,出来吃点东西吧。”
“好,马上来。”
她走到餐桌旁,只见梅舒已经精心准备了满满一桌缙南菜,有碧螺虾仁、樱桃肉、梅子烧鸭、响油鳝糊,每一道都是她的心头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她毫不客气地拈了一筷子碧螺虾仁放进嘴里,河虾的鲜美与碧螺春的清香在舌尖交织,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舒舒,这也太好吃了!”
梅舒看着她满足的样子,笑着问,“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她又夹了一筷子烧鸭,“就是不知道膝盖嗑哪儿了,有点疼。”
闻言,梅舒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忍俊不禁,“昨晚的事,你一点不记得了吗?”
“昨晚什么事儿?” 夏诺一脸迷茫,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梅舒带着小辛去厨房,之后她便在酒意中沉沉睡去。
“就是……算了,你记不得就算了。”梅舒吞吞吐吐的样子反而让她更加好奇了。
她央求道:“好舒舒,你就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舒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即使自己不说,魏惜今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取笑她的机会,不如让她早点知道真相。“你昨晚喝醉了,给林濯清嗑了好多个头。”
夏诺手里的筷子应声落地。
梅舒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忍,补充道:“想拉都拉不住……”
她的话成功激活了夏诺死去的记忆。
昨晚,林濯清来劝她别喝了,当时,她心中苦痛万分,又觉得欠他良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懊悔加上酒精作祟,她脑子一热,“扑通”一声跪在了林濯清面前,边磕头边哭着说:“谢谢你,让我没有成为罪人。”
林濯清和梅舒都大惊失色,想要拉她起来,她却一把抱住林濯清的裤腿死活不撒手。
夏诺捂住脸,感到无地自容。这社死现场,让她以后还怎么有脸面对林濯清?
她自暴自弃地想,干脆辞职算了,今天就收拾东西回伦敦。
就在这时,仿佛洞悉了她想要逃避的心思,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林濯清。
电话持续响着,大有打不通誓不罢休的架势。她只得认命地揿下接听键。
“才起吗?” 林濯清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夏诺是真不想说话,只得闷哼一声。“嗯。”
“感觉好点了吗?”
“嗯。”
“那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带上证件,陪我出一趟差。下午两点在公司集合。”
“嗯。”
“你只会……”(说嗯吗?)
林濯清话还没说完,夏诺就胆大包天地挂断了老板的电话,因为短短三个字,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夏诺像条死鱼一样,头朝下扑倒在沙发上,完全没脸见人。她在心里哀嚎:老天爷啊,来道天雷劈死我算了。
梅舒忍住笑意,拿起桌面上震动的手机。
是林濯清的消息:“她怎么了?”
梅舒淡定回道:“没事,在羞耻呢。”
饶是她觉得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但也不能没有职业道德,不去上班。
于是,下午两点,她戴着帽子口罩,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公司门口。她发了条微信给林濯清,让他直接出来,她实在不想碰到那个嘴贱的魏惜今,因为少不得要被取笑一番。
但墨菲定律就是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眼尖的魏惜今立马发现了她,他憋着笑走过来,调侃道:“唷,今儿怎么这副打扮?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吗?”
夏诺转过身,不欲理他。
可他却不依不饶。“不是我说,我也帮着养时雨了,你丫怎么不给我也磕一个?”
头回见到夏诺吃瘪,被他怼到无言以对,真是心情无比舒畅。
他咧着嘴说:“不给我磕,也好歹说声谢谢吧。”
夏诺拉下口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四个字,“我-谢-谢-您。”
“我说,你丫这道谢可不诚心……”
魏惜今还待喋喋不休,但马上收到了林濯清一记眼神警告。
得,他又心疼上了。
看到林濯清走了出来,夏诺迅速戴上口罩,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按电梯,仿佛想要尽快逃离这个令她尴尬的地方。
一进电梯,夏诺就成了面壁者,避他如避蛇蝎。
林濯清清咳一声,“其实昨晚的事,我都忘了。至于魏惜今,我也警告了他,不许他在公司里乱说。你放心,除了那天在场的六个人,绝不会有第七个人知道。”
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夏诺绝望地抬起头,满脸都写着,你别理我,我不想说话。
林濯清轻笑,“这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他转到她面前,提议道:“要不,我给你磕回去?”
这句话让夏诺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的确是有点矫情了。
林濯清和魏惜今直接改变了梅舒母子的命运,也让她免于铸成大错。即便是磕头大礼,其实也是受得起的。
她转移话题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下乡。”
夏明洲给他俩订的都是商务舱,座位紧挨在一起。上了飞机,夏诺好奇地抓着林濯清,问了一路关于时雨小时候的事儿。
“时雨刚出生的时候长什么样?”
“他小时候乖吗?”
“他最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
林濯清温柔耐心地回答她一个又一个问题。
“……还有一次,我和老魏带时雨去环球影城……”
林濯清讲着讲着,突然感觉手臂一沉,侧头一看,她已经靠着他的右臂睡着了。林濯清微微一笑,替她把毯子拉上些。
高中的时候,她也会这样,写着写着试卷就头一沉,枕着他的右臂就进了梦乡。眼睛都闭上了,偏偏手里的笔还在无意识地鬼画符。每当这时,他会轻轻从她手中抽走笔,再把自己右手写字的笔换到左手,让她能安静小憩。长此以往,也算是为了她练就了一笔不错的左手字。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梦里都是林濯清和顶着泡面头的娘娘腔魏惜今一个当爸,一个当妈,抱着奶娃娃手足无措换尿布的样子。魏惜今还哭着说自己没奶水,奶不了孩子可怎么办。
她闭着眼,在梦里笑得乐不可支。
不知睡了多久,她悠悠醒转,迷糊中发现自己正依偎在林濯清的肩膀上,立马像触电一样弹开。
她一脸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老板。睡着了,没意识。”
“没事。”林濯清轻轻活动着自己因长时间被压而发麻的手指,另一只手则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你在写什么?”她好奇地探过脑袋,一缕发丝不经意间拂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酥麻而轻柔的触感。
"写方案。有个省里牵头的智能农业改革项目,任务已经下发到了下级单位,各镇政府正在公开招标。”
王君年替他牵了条线,他正在写的是针对农业大户芦溪镇的竞标方案。
“农业也能跟AI结合吗?”她抬头望他,完全没意识到两人凑得很近。
“当然,人可以做的工作,人工智能基本也都能完成。比如,我们可以利用图像识别和深度学习技术,对农作物病虫害进行快速识别和定位,以实现精准防治,减少病虫害造成的损失。也可以,通过大数据分析和机器学习,为农作物种植提供智能化决策支持,比如为农户提供最佳播种时间、肥料用量、灌溉策略等信息,优化农业生产管理……”
夏诺一边翻页,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稍长的刘海从耳畔垂落。
林濯清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用手指撩起她鬓角长发,别到耳后,指尖轻擦着她的脸颊和耳廓。
夏诺诧异地抬头,感觉到他指尖触过的地方瞬间变得火热。
林濯清带着清浅的笑意望着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她立马坐正,转头欲盖弥彰地看向舷窗外,耳尖红成了半透明虾片。
一路飞机转高铁再转大巴和敞篷三轮车,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香溪村,芦溪镇闻名遐迩的蘑菇之乡。按照计划,他们会在这儿待上一周,进行前期调研,搜集关于蘑菇养殖技术的资料,来完善针对芦溪镇的智能农业系统提案。
夏诺轻盈地从三轮车上一跃而下,她用手搭了个凉棚,极目远眺。香溪村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十万里山连山,绵延不断。不远处的梯田层层叠叠,宛如大地的阶梯,又似天空之城的倒影,静静地铺展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更远处,野草疯长,缀连成一片茂密的芦苇荡,随风起伏,波光粼粼,却不见人烟。
就在这时,一个肤色黧黑、身着汗衫的老农,骑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到了他们面前,扯开嗓子问道:“是大城市来的林老板吗?”
“对!”夏诺欣喜地答道。
老农和善地说,“我是香溪村的村长刘福贵,下午刚接到副镇长秘书的电话,你们上车跟我走吧。”
“好,谢谢刘叔。”夏诺先扶着晕车晕到脸色煞白的林濯清爬上拖拉机,然后自己攀住栏杆敏捷如猴般翻了上去。
“哟!”刘福贵也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城里女娃娃还有些身手,反观她身边坐着的那个白面书生也忒没用了点。
夏诺与刘福贵搭话,“刘叔,咱这儿总共多少户人呀?”
“百来户,村子不算大,都是亲里亲戚的。咱们这儿世代苗汉混居,隔壁就有个苗寨,你们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好嘞,听说咱这儿蘑菇特别好,都出口国外了。”
刘福贵一脸自豪,“那是哩,我们这儿别的没有,就这蘑菇还拿得出手。”
“那村里哪家蘑菇最好呀?我想买点回去送给亲戚朋友。”
“买蘑菇的话,去找村口第二家,找你翠英婶子买。虽然大家的菌种都一样,但他们家的菇又大又肥,年年都在镇里拿奖哩。”
刘福贵接着问:“听张秘书说你们是来村里做调研的?是大学生吗?”
“不是,我们是来研究农业人工智能系统的。叔,您知道机器人不?就是那种可以帮人类干活的,长得像人一样的机器。我们林老板……”她模仿着刘福贵的口吻,忍不住笑意,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林老板”听上去像膀大腰圆财大气粗的土财主。
“就是搞这个的,看能不能给咱们蘑菇种植也研究出一套智能系统,以后这活就不用咱自己干了,全部都可以交给机器。”
刘福贵疑惑,“机器把活都干了,那咱干啥?”
夏诺眨了眨眼,幽默地回答:“咱就在家数钞票呀。”
“哈哈哈哈,你这女娃娃说话有意思……”
“叔,其实我老家也是农村的,我们那儿都是种油菜花……”
她健谈又爽朗的性子很对刘福贵胃口,两人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十分投缘。林濯清噙着笑意静静地听着,夏诺以前的性子就是这样的,跳脱活泼,口才伶俐,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靠近他,她就会变成敏感又害羞的锯嘴葫芦。
他不知道,人总是会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变得笨拙。正如张爱玲所说,仿佛低到尘埃里,又从这尘埃里开出一朵花。
拖拉机在村口缓缓停下,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吊脚楼,它们的底部由粗大的木柱支撑,高高抬起,远离地面,既通风又防潮。楼顶覆盖着青瓦,瓦片层层叠叠,犹如鱼鳞一般,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这些吊脚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田野之间,展现出一种质朴而又古老的美。
夏诺急忙从背包里掏出单反相机,捕捉下这难忘的景象。她端着镜头,找寻最佳摄影角度,突然镜头一转,她发现林濯清正专注地凝望着那些历经风霜的吊脚楼。微风吹过,轻轻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那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侧脸。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平添了几分神性。
她心念一动,按下快门。就在她按下快门后,林濯清若有所感,转头望向她的镜头,丹凤眼微垂,眸子里含着浅淡的笑意。
他的目光穿过镜头,与她的视线交汇。夏诺的心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这时,刘福贵发话了,“咱们这儿没招待所,小夏、林老板,不嫌弃的话,就在老头子家住下吧。”
夏诺收起相机,爽快接话,“叔,哪儿话。得感谢您收留我俩才对。”
村里山路凹凸不平,不好拖箱子。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提起两个行李箱,不料手中一空,林濯清一言不发地捞走两个箱子,走在了她前头。
刘福贵在心中暗自嘉许,不错,这才是爷们儿。
乡里人好客,刘福贵也不例外。有城里的贵客临门,他杀鸡宰鸭,烹牛煮羊,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二老的儿女都在城里了,往日也没个人可以说话,这一双漂亮的年轻人一来,也算是给这院子里增添了不少人气儿。
刘福贵取出一坛酒,拍开封泥,热情地招呼:“来,尝尝你婶子自个儿酿的水花酒。这酒只有我们这儿的山泉能酿,别的地儿可喝不着。”
夏诺好奇地望着倒出来的金黄色半透明液体,细看还泛着嫩绿色。她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酒,她用筷子沾了点放进嘴里,绵甜爽口,毫无灼喉之感,不太像米酒,倒像是甜酒。
她端起来酒碗,喝了一大口。“叔,这酒好喝!”
“哈哈哈哈!好喝就多喝点。”刘福贵爽朗一笑,又往她碗里倒了些酒。
林濯清皱眉,这水花酒虽然口感甚佳,但毕竟是酒,也有度数,她这样贪杯,怕是一会儿就得醉。
果然,待到吃完饭,夏诺已经微醺半醉,不甚清明的状态。
乡间夜晚凉爽,空气中弥漫着新割禾谷的清新气息,四周的蛙鸣此起彼伏,伴随着偶尔传来的虫鸣,像是大自然中的夜间乐队。
夏诺和他一同坐在长板凳上,她兴奋地指着星空,雀跃地说:“林濯清,你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酒意,像是发现新大陆,笑着转头望他:“山里的星星真亮,像你的眼睛。”
天真之语最撩人心弦,林濯清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鼓噪的蛙鸣声中愈发急促。
林濯清慢慢倾身,凑近她的唇,却发现她正睖睁着一双小鹿眼懵懂地望着他。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沉而温柔:“夏诺,闭上眼睛。”
夏诺依言,乖乖地闭眼,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轻轻颤动。
他的唇越来越近,已经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温暖,即将触碰到那片柔软的花瓣。
就在这时,刘婶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小夏,洗澡水烧好了。”
夏诺迅速睁眼,站来应道:“好的!刘婶,马上来。”
她一走,板凳失去平衡,林濯清差点栽倒,他一脸懊悔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来日方长。”
鲫鱼苗:正文目前走到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进度了,事业线写完农业智能系统,科技展风波,最后顺利融资收尾,接着就开始纯感情线啦,迫不及待想要开始撒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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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下乡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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