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春夜,仍带寒凉。
今夜无风也无月,草木郁郁葱葱生长的暗夜里,一声极轻微的铃铛声响在了耳侧。
千乐歌手撑在鬓边闭着眼,山河乾坤扇已先她一步旋了过去,暗夜里铁器短兵相接的一声长鸣。
她略略抬手,扇子绕着她身侧拿在了她手里,她略睁眼,看着黑暗里那模糊不清的红色倩影,她像是松松拿着把短弯刀,站在不远处的檐角,寒光扑朔。
千乐歌施施然站了起来,扇子一合,搭在了手心,侧耳听,暗夜里牧云的方位像是有打斗声。
还真来报仇了?
千乐歌微微一笑,负手而立:“红罗殿主,又见面了。”
那女子反手执着那短刀,像是在打量她,声音却不如一开始的慵懒妩媚,像是有些疑惑:“千乐歌?”
千乐歌略一挑眉,手里青光一闪,已握住了山河剑:“是我。”
那女子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声线柔美,像是颇委屈:“慢,为什么拿扇子打我,我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千乐歌负手而立,倒真的想了想,而后道:“不是你先要来接近我?我不习惯和危险的人靠的太近。”
那女子像是一摊手:“这怪我?是你坐在我要走的路上,我只是经过。”
她像是更委屈了,跺了跺脚,一派撒娇的嗔怪:“这路又不是你的,平白无故拿扇子削我,美人儿好没道理。”
千乐歌被她这一番颠倒黑白,歪理邪说堵的哑口无言,竟没找到反驳她的话,未了只得叹了口气:“你们冥府的人,都生了这样一口尖牙利嘴吗?”
那女子嘻嘻笑了一声:“是啊,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千乐歌听着耳侧剑鸣的轰声,知道牧云那边已要结束了,不言其他,祭出山河剑,朝她射去:“说不过你,动手吧。”
寒夜里,两把短短的弯刀显出幽蓝的锋,极快硌住了她的动作,女子吐息如幽兰,娇嗔道:“说不过我就要打我,更没道理了。”
千乐歌执剑挥下,离她近了,更觉幽香扑鼻,生怕这香气哪点带着毒,呼吸都不敢大了,声音微冷:“你纵书良杀人,便是有道理了?”
“噗。”那女子像是听见了笑话一般,笑的花枝乱颤,“美人儿,可不是我纵书良杀人,是他们,要逼他去杀人,我不过顺水推舟,做善事罢了。”
她一挥袖,足尖轻点,飘飘然落在了远处,像是委屈:“头一次做善事,还被人拿扇子削,真是哪处说理去。”
千乐歌屈指提气,剑锋雪亮,在夜色里衣袍被灵气荡的乱舞:“怎么证明?”
那女子将双刀插入腰间,轻轻一抖袖子,那红色的轻袖轻飘飘仿佛水流似的抛了出去,彼岸花便从她脚下一路盛放蔓延,夜色里,极妖异怪诞:“看在你姓千的份上,又生的这样美,便给你看看吧。”
霎时,四周陷入一片鲜红的雾气之中,万籁俱寂,千乐歌抬头一看,一轮血月正挂当空。
女子柔美的声线在漫天遍野的彼岸花里蔓延开来:“这‘轮回图’我借来还是头一次用,算你们今日撞大运了。”
四周的景色仿佛水流一般骤然涌动了起来,那花开至糜烂又骤然衰败枯萎,腐草中又骤然探出新的嫩芽,生生不息,花开不止,隐隐有越来越亮的趋势。
千乐歌被晃得头晕眼花,还没抬手去挡那越来越刺目的红光,手臂便被一只手抓住了。
千乐歌心头一跳,还没睁眼看,先闻到了来者身上那清冽的冷香,幽幽的窜入鼻尖。
千乐歌侧头一看,少年眉头微微皱着,那双眼在越来越亮的红光里,愈显雪亮如星。
原来是牧云。千乐歌心头松了松,竟能分神想,牧云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已把书良抓住了吗?
还未想个分明,只觉脑中一阵刺痛,眼前模糊了瞬,她嘶了一声抬手去捂,便被人拉进怀里牢牢压着了,手严严实实扣在了她脑后。
失去意识前,千乐歌还在想,怎么这样护着抱她,难道这什么‘轮回图’是个很危险的东西?
再有意识,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看清了头顶粉白的床帏,一侧头,一扇朱红色的屏风正立在一侧,这是个女子的寝房,但不是一个人住。
用屏风隔断,像是有两三个床铺。
她一发愣,有穿月白镶冰蓝衣袍的女子急急越过屏风来看她:“还没醒吗!?醒了怎么还不起,我们都要晚了!”
千乐歌看着一侧放着的衣袍,这是鉴心门弟子的服饰,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见她慢慢吞吞像是宠辱不惊,一手咬着簪子一边上前来拖她:“弟子选拔报名这个点都开始了,你怎么还这么磨蹭!?”
弟子选拔?难道那‘轮回图’将她带到书良和书谨睿方入鉴心门的时候了?联想到那红罗殿主说的话,她要让她看,这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女子喋喋不休十分焦急,千乐歌无法,只得遵从她的心意,连忙将衣裳穿了,不穿不知道,一穿,鉴心门这套琉璃心境袍实在繁琐,腰带,内衬,中衣,各有各的穿法,连同佩戴压袍的玉都有讲究。
穿罢,千乐歌坐在镜前,看着自己那副模样,心道这还是自己的脸,她这是顶了谁的身份了?
那女子见她坐在镜前,不梳发反倒一脸沉思的在摸自己的脸,口中恨铁不成钢的将她说了一顿,胡乱捋了捋她的发,将她的发束了冠,便拉着她手忙脚乱往门外跑去了。
千乐歌被她抓着边跑边打量四周的景致,边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她进来了这副模样,牧云进来岂非也是如此?
两人一块进来,醒来竟然没在一处?
不过以牧云心性,他应当会很快知道自己的境地,倒不用担心他。
鉴心门五年一次弟子选拔,门内弟子多去帮忙,也许能在那儿找到牧云。
到了地方,高台之下,人流如织,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人。
鉴心门是大派,辖区甚广,影响力也大,来这样多的人倒在情理之中。
千乐歌分到的是在一侧帮忙记录报名名单的活儿,她在间隙将场上的鉴心门弟子都看了个遍,都未曾看见有谁戴了面具或者容貌有异的。
牧云没在这里。
那去哪儿了!?
她尚在忧心忡忡写字,一方银锭便稳稳放在了纸上:“书家,书谨睿和书良。”
千乐歌拿着笔抬头一看,面前正站着一黑一白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容貌略有三分相似,五官清秀周正,只是白衣的神采奕奕,意气风发,黑衣的沉稳安静,没什么表情时,也透着股不开心的味道。
说话的正是白衣的少年,书谨睿。
千乐歌点了点头,身侧的人便收了那银锭,准备找他钱,书谨睿一摆手:“不用找了,零钱揣不惯。”
便去一侧抽分组号了。
鉴心门这套选拔弟子的流程十分琐碎,总体来说是积分制,弟子分为二十组,每组有三十人,这每组弟子会成团,形成竞争关系,去山下做各种任务,这些任务有的靠单人可以,有的要多人才能完成,多人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积分,既要个人能力又要团体协作,要尽可能拿到多的积分,每组积分靠前的前十五名,才有去下一轮的机会。
如此层层选拔,到最后,只会留一百五十人真的能拜入鉴心门修道。
千乐歌手都写酸了,一看,六百个名额已满,空地上还站着颇多人,哎呀连天说着该早点来排队的话。
心道鉴心门这报名费就是十两,还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宗门影响力倒真不赖。
接下来就是分组和讲解任务的事了,千乐歌便寻了个由头脱身出来,准备再去找找牧云。
总不至于她被扔到鉴心门里了,牧云被扔在山下了?
她一路将鉴心门的心之境走了一遍,除了走的脚酸腿痛,得到鉴心门真有钱的结论,一无所获。
于是又回到了那个广场,天已黑透了,广场上人散了些,还留了几个鉴心门弟子在搬东西,打扫场地。
空地上站着一个着琉璃心境袍的少年,身量颇高,格外显眼,银冠墨发,身姿挺拔,正低着头听身侧的人说着话。
他身旁的弟子年龄看着比他大些,却像是对他格外敬重。
这身影有些熟悉,千乐歌视线一扫过他,见他脸上没什么面具之类的东西,是副瞧着格外俊美的面容,便收回目光,准备去寻寻今早那姑娘。
方走过那人面前,那人仿佛若有所感,抬眼朝她看来。
那是一双极浓墨重彩的眸子,在夜色里又亮又透,分外动人。
他看清了她的面容,像是怔了一下。
千乐歌对着这双熟悉的眼,立马认出了他,本走过了又折了回来,看着他略惊奇:“牧云?”
他没说话。
千乐歌离他近了些,看清了那双眼睛,确认了这就是牧云,霎时心头一松,嘴角有了些笑:“怎么你进来了跟你在外面不太一样了。”
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笑了,又怔了一下,像是有些不适的撤回了目光,退开一步,离她远了一些。
他这退后的动作和陌生的神态,千乐歌这才猛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好像牧云不认识她?
那身侧的弟子见着她要往前,连忙拦住了她:“你是哪个堂口下的弟子,这是内门风隐师兄,怎可如此无礼?”
千乐歌迷茫了,千乐歌呆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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