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熹,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姑苏城的河道与街巷。
沈琉璃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更鲜亮些的石榴红裙裳,裙摆上用金线绣着振翅欲飞的蝴蝶,随着她的步履,那蝴蝶仿佛活了过来。她心情颇好地在小摊上用了碗热腾腾的桂花糖芋苗,又买了包新炒的松子糖,一边咯嘣咯嘣地嚼着,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
只是那闲逛的路线,有意无意,总会绕着城西那片僻静的宅院区域打转。
“哼,那块木头,也不知在做什么……”她嘀咕着,琥珀色的眸子四处溜达,像是在搜寻什么特定目标。
忽然,她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座石桥上。
桥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凭栏而立。依旧是玄色衣衫,身姿挺拔如松,只是今日未佩剑,负手望着桥下流淌的河水,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愈发清俊,也愈发冷漠疏离。正是谢无妄。
他似是在等人,又似只是单纯地看水。
沈琉璃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猎物。她三两步蹦跳过去,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谢无妄的肩头。
“喂!木头桩子,好巧啊!”
谢无妄身形未动,甚至连目光都未曾从河面上移开,只是在她手掌触及他肩膀的瞬间,他肩部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不巧。”他淡淡吐出两个字,语气平直无波。
沈琉璃对他的冷淡早已免疫,自顾自地凑到栏杆旁,学着他的样子往下看,嘴里还在嚼着松子糖。“看什么呢?这河水里有宝贝不成?”她歪着头看他,笑嘻嘻地问,“还是在想,昨晚哪个小贼那么大胆,敢闯你的香闺?”
谢无妄终于侧过头,垂眸看了她一眼。她的发髻梳得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调皮地垂在颊边,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灵动。晨光映在她眼底,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你很闲?”他问。
“闲啊!”沈琉璃理直气壮地点头,“这姑苏城好玩是好玩,可惜缺个向导。我看你对此地挺熟,不如……”她拖长了调子,眼中闪着期待的光,“带我逛逛?”
“没空。”谢无妄拒绝得干脆利落,重新将目光投向河水。
沈琉璃也不恼,从油纸包里拈起一颗松子糖,递到他面前:“喏,请你吃糖,算是向导的定金?”
那糖粒晶莹,沾着细白的糖霜,在她白皙的指尖,显得格外诱人。
谢无妄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又移到她带着讨好笑容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如此……缠人且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
“不必。”他移开视线。
沈琉璃撇撇嘴,自己把糖扔进嘴里,含糊道:“不吃拉倒。”她靠着栏杆,也不再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糖,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谢无妄,像是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桥上人来人往,偶尔有目光落在这一对容貌气度皆极为出众的男女身上,只觉得那男子冷峻如冰,女子娇艳似火,站在一起竟是种奇异的和谐。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显得十分尴尬。谢无妄习惯了孤独与寂静,而沈琉璃,似乎很懂得如何自得其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只见三四骑快马从长街尽头狂奔而来,马上骑士皆身着劲装,面色凶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刃。为首一人,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桥面,在看到谢无妄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惊惧与狠厉。
“在那里!”他低吼一声,猛地一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唏律律的长嘶。其余几骑也纷纷停下,呈半扇形散开,隐隐将石桥的这一端堵住。
桥上行人见这阵势,纷纷惊呼避让,瞬间清空了一片。
气氛骤然紧绷。
沈琉璃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了看那几名明显来者不善的骑士,又看了看身旁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的谢无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更浓的兴味所取代。
“哟,找你的?”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谢无妄,语气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仇家?”
谢无妄没有回答,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望着河水的目光,渐渐凝上了一层寒霜。
那为首的骑士稳住马匹,强压下对谢无妄的恐惧,厉声道:“谢无妄!你杀我七杀盟多位兄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话音未落,身后几名骑士已纷纷掣出兵刃,有的是鬼头刀,有的是□□,阳光下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周围远远围观的人群发出更大的惊呼,不少人面露惊恐之色。“七杀盟!” “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快走快走!”
沈琉璃挑了挑眉,七杀盟?她昨晚似乎听谢无妄的手下提过一嘴。看来是报复来了。只是……就凭这几个人?她瞥了一眼谢无妄,见他依旧气定神闲,不由得暗自摇头,这群人怕是来送死的。
“喂,木头,”她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怂恿的意味,“需要帮手吗?价格好商量!”
谢无妄终于动了。他缓缓转过身,面向那几名七杀盟的杀手。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那几名杀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中的兵刃。
“司徒枭已死。”谢无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漠,“你们,是去陪他,还是滚?”
那几名杀手脸色骤变,显然没想到盟主已死的消息这么快就被对方知晓,更被谢无妄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所慑。为首那人脸上肌肉抽搐,猛地一挥手:“休听他胡言!并肩子上,杀了他为盟主报仇!”
话音未落,三四道人影已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刀光枪影,带着凌厉的劲风,齐刷刷地向谢无妄攻来!这几人显然配合默契,攻势笼罩了谢无妄周身要害,显然是存了一击必杀之心。
沈琉璃站在谢无妄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气。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给自己留出观战的空间,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场中。
面对如此围攻,谢无妄甚至没有取出任何兵刃。
只见他脚下微错,身形如鬼魅般晃动,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从那密集的刀光枪影中寻隙穿过。他出手如电,左手并指如剑,点向使鬼头刀那人持刀的手腕,右手屈指成爪,扣向使□□那人的咽喉!
他的动作简洁、精准、狠辣,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每一招都直指要害,追求最快的杀伤效率。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惨叫,使鬼头刀那人的手腕已被他指力点断,钢刀“哐当”落地。
几乎同时,那使□□的汉子只觉得咽喉一紧,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已被谢无妄单手提离了地面,脸色瞬间涨得青紫,手脚徒劳地挣扎着。
另外两人的攻击此时才堪堪落到谢无妄原本站立的位置,却扑了个空。他们惊骇地看着同伴如同小鸡般被谢无妄拎在手中,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谢无妄看也没看手中那人,随手一甩。
那壮硕的汉子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抛飞出去,重重砸在桥面的石栏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软软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剩下的两名杀手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再战,发一声喊,转身就想跳回马背逃窜。
谢无妄眼神一冷,岂容他们逃走?他身形一晃,已如附骨之疽般贴近一人身后,一掌印在其后心。
“噗!”那人狂喷一口鲜血,向前扑倒。
最后一人刚刚抓住马鞍,还未来得及翻身上马,只觉得后颈一凉,谢无妄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的死穴之上。
“饶……”一个“命”字还未出口,谢无妄指尖内力微吐,那人眼神瞬间涣散,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从动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桥上,除了谢无妄和沈琉璃,以及那几匹受惊徘徊的马匹,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血腥气再次弥漫开来,只是这次,混合着清晨河水的湿气,显得格外刺鼻。
谢无妄站在几具尸首中间,玄衣之上纤尘不染,甚至连呼吸都未曾紊乱。他缓缓收回手,目光冷漠地扫过地上的尸体,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几只蝼蚁。
沈琉璃站在一旁,拍了拍手,语气带着几分赞叹:“干净利落,不愧是谢无妄。”她走到那匹无人驾驭的马旁,摸了摸马鬃,那马竟也温顺地没有抗拒。她回过头,看向谢无妄,眨了眨眼:“不过,你好像忘了留个活口问问,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谢无妄闻言,目光微凝,落在了桥头不远处的一个卖早点的担子上。那担子的主人早已吓得躲到了桥下。
沈琉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地点点头:“哦,有眼线。”她忽然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那包没吃完的松子糖,自己吃了一颗,又递向谢无妄,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现在,有空带我逛逛了吗?”
晨风吹过,拂动她的发丝和裙摆,也吹散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她站在尸横遍地的石桥上,笑靥如花,再次递出了那颗松子糖。
谢无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指尖那颗沾着糖霜的松子糖,沉默了片刻。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拒绝。
谢无妄的目光在那颗松子糖上停留了一瞬,糖粒在晨光下泛着细微的晶莹。他没有接,却也没有再吐出拒绝的字眼。他只是转身,沿着石桥,向着远离尸骸与血腥的方向,默然走去。步履依旧沉稳,玄色的背影在渐亮的晨光里,拉出一道孤直的影子。
沈琉璃看着他干脆利落转身就走的背影,先是一愣,随即唇角高高扬起,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她将松子糖扔回自己嘴里,咯嘣咬碎,甜意在舌尖化开。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糖屑,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红色的裙摆像一团跳跃的火焰,紧紧缀在那片沉静的玄色之后。
“喂,木头,等等我呀!”她三两步追上,与他并肩而行,歪着头看他冷硬的侧脸,“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谢无妄目不斜视,步伐未停,只当身边聒噪的是一只偶然落下的雀鸟。
沈琉璃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开始指点江山:“这姑苏城啊,我听说最有名的不是园林,而是城南的‘听雨楼’的蟹粉小笼,城北‘锦绣坊’的苏绣,还有……咦,那边是什么地方?看着挺热闹的!”
她手指的方向,是一座香火颇为鼎盛的道观,青烟袅袅,人来人往。
谢无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掠过那道观的匾额——“栖霞观”。他眼底深处,似有一丝极淡的波澜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一处道观。”他淡淡应了一句,算是回应了她之前所有叽叽喳喳的问题中的一个。这已是他难得的“耐心”。
沈琉璃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一亮:“道观?好啊好啊,我们去瞧瞧!说不定能求个签,算算你这块木头什么时候能开窍!”说着,也不管谢无妄同不同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就往那道观的方向拖。
她的手指温热,隔着几层衣料,那温度也清晰地传递过来。谢无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甩开,但目光触及她兴致勃勃、毫无心机的笑脸,那力道便滞在了半途。竟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半推半就地朝着栖霞观走去。
道观内古木参天,环境清幽。善男信女穿梭于大殿内外,虔诚叩拜,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息。
沈琉璃进了观,倒是收敛了些许跳脱,学着旁人的样子,在殿外请了三炷香,像模像样地拜了拜,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在祈求些什么。拜完了,她将香插入香炉,一回头,却发现谢无妄并未跟进来,只是静静站在殿外的古柏树下,负手望着大殿内庄严的神像,眼神空远,不知在想些什么。那身影立在斑驳的树影里,与周遭的烟火人气格格不入,仿佛随时会化风而去。
沈琉璃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那慈眉善目、俯视众生的三清神像。
“你不拜拜?”她问。
谢无妄收回目光,语气淡漠:“神佛若有灵,世间何来这许多杀戮不平。”
沈琉璃闻言,眨了眨眼,忽然笑道:“说得也是。求神不如求己,拜佛不如……”她拖长了调子,凑近他,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不如拜我这颗福星?你看,自从遇见我,你都没那么无聊了。”
她身上淡淡的栀子甜香再次侵入他的感知。谢无妄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狡黠笑意的脸,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
就在这时,道观后院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夹杂着几声短促的呼喝!
这声音极其细微,混杂在香客的嘈杂声中,寻常人绝难察觉。但谢无妄和沈琉璃是何等耳力,几乎是同时,两人神色都是一动。
谢无妄眼神瞬间锐利如剑,之前的淡漠一扫而空,身形微侧,已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沈琉璃则眼中兴趣更浓,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有热闹看!”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身形同时晃动,如两道轻烟,避开香客,悄无声息地向着道观后院掠去。
栖霞观的后院比前殿更为清静,几排厢房,一方小小的练功场,场边植着几株老梅,此刻并非花期,只有虬劲的枝干伸展。
而此刻,这清静之地却正在上演一场激斗!
被围攻的是两名穿着栖霞观道袍的年轻道士,一人持剑,一人用拂尘,此刻已是浑身带伤,血迹斑斑,背靠着背,勉力支撑。他们的对手,是五名身着杂色服装、蒙着面巾的汉子,手中兵刃各异,刀、剑、判官笔,招招狠辣,显然是要取这两名道士的性命。
地上,已经躺倒了两三名道士,不知生死。
“是观里的道士……那些是什么人?光天化日敢在道观行凶?”沈琉璃伏在月亮门后的阴影里,低声说道,眉头微蹙。
谢无妄目光扫过场中,在那几名蒙面人出手的招式上略一停留,眼神微冷。“不是寻常江湖路数,出手阴狠,像是专门培养的死士。”
场中,那持剑的道士一个不慎,肩头被一刀划中,鲜血迸溅,手中长剑几乎脱手。另一名使拂尘的道士惊呼一声,拂尘急挥,替他挡开侧面刺来的一剑,自己却空门大露,一柄判官笔直取其胸口要害!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啧,以多欺少,不要脸!”沈琉璃冷哼一声,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指间已扣了三枚细如牛毛、闪着幽蓝光泽的银针——正是她成名暗器“琉璃刺”!
就在她玉手微扬,即将发出银针的刹那——
身旁的谢无妄动了。
他甚至没有取出兵刃,只是并指如剑,隔空向着那使判官笔的蒙面人虚虚一点!
一道凝练至极、无形无质的指风破空而出,速度快得超越视觉!空气中只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嗤”响。
那蒙面人判官笔眼看就要刺入道士胸口,忽觉手腕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当啷”一声,判官笔掉落在地。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己手腕上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正汩汩冒着鲜血。
这突兀的变故让场中所有人都是一惊。
那几名蒙面人攻势一缓,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
两名道士死里逃生,也是又惊又喜。
沈琉璃正准备发出的银针停在了指间,她讶异地挑了挑眉,看向身旁的谢无妄。她没想到,这块“木头”竟然会主动出手救人?而且……这隔空指力,好生精纯霸道!
谢无妄一击得手,并未停歇。他身形如鬼魅般飘入场中,依旧是空手,或指或掌,或拍或点,动作行云流水,简洁到了极致,也凌厉到了极致。
他并不与那些蒙面人硬碰兵刃,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切入他们的攻势空隙,指尖所向,必是关节、穴道、或是兵刃最难发力的薄弱之处。
“咔嚓!”一名持刀汉子的手腕被他随手拍断。
“噗!”另一名使剑的蒙面人肋下中了他一记手刀,闷哼一声倒地。
他身形飘忽,在五六名好手的围攻下从容穿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
沈琉璃看得眼中异彩连连,也按捺不住,娇叱一声:“留两个给我!”红色身影如穿花蝴蝶般掠入场中,指间琉璃刺化作数点寒星,精准地射向两名试图从背后偷袭谢无妄的蒙面人。
那两人听得背后风声,急忙回身格挡,却只觉臂膀、腿弯几处微微一麻,动作顿时迟滞。沈琉璃已揉身近前,掌法轻灵飘忽,如彩蝶纷飞,看似美妙,却暗藏劲力,啪啪两掌印在那两人胸口,将他们打得踉跄后退,气息紊乱。
有了沈琉璃的加入,战局瞬间呈现一面倒的态势。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五名蒙面人已全部倒地,或伤或残,失去了战斗力。
两名幸存的年轻道士惊魂未定,看着突然出现、身手高绝的谢无妄和沈琉璃,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声音还带着颤抖:“多……多谢二位侠士救命之恩!”
谢无妄没有理会他们的道谢,目光落在地上那些失去抵抗力的蒙面人身上,眼神冰冷。他走到那最初被他指风所伤、掉落判官笔的汉子面前,脚尖轻轻一挑,将他面巾挑开,露出一张平凡却带着狠戾之气的脸。
“谁派你们来的?”谢无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寒冬腊月的冰棱,刺入骨髓。
那汉子咬紧牙关,眼神凶狠地瞪着谢无妄,一言不发。
沈琉璃走到另一名被她的琉璃刺所伤的蒙面人身边,蹲下身,指尖把玩着一枚幽蓝的细针,在那人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地道:“我这‘琉璃刺’呢,上面淬的药有点特别,不会要命,但是会让人又痒又麻,像一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爬……你想不想试试?”
她的笑容甜美,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名蒙面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嘴唇哆嗦着,看向为首的那名汉子。
谢无妄不再废话,并指如风,在那为首汉子的肩井穴上轻轻一按。
那汉子浑身猛地一颤,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瞬间血色尽褪,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显然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竟还是不肯开口。
沈琉璃见状,撇撇嘴:“倒是硬气。”她站起身,对谢无妄道:“看来问不出什么了。这些人训练有素,像是死士。”
谢无妄收回手指,那汉子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谢无妄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些蒙面人,最后落在那两名惊魂未定的道士身上。
“他们为何杀你们?”他问。
那持剑的道士定了定神,脸上余悸未消,恭敬答道:“回……回禀侠士,我们也不知。这几人突然闯入后院,一言不发就动手杀人……像是,像是要抢夺什么东西,又像是要灭口……”
另一名道士补充道:“观主他老人家今日一早便外出访友了,不在观中,否则……”
谢无妄眼神微动,不再多问。他看了一眼沈琉璃。
沈琉璃会意,拍了拍手:“行了,热闹看完了,人也救了,该走啦!”她对着两名道士挥挥手,“剩下的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吧!”
说着,她便拉着谢无妄的衣袖,再次将他拖离了这是非之地。两名道士在他们身后连连道谢。
走出栖霞观,重新回到熙攘的街道上,阳光正好,人声鼎沸,仿佛方才后院的血腥厮杀只是一场幻梦。
沈琉璃松开谢无妄的衣袖,背着手,蹦跳着走在他前面,忽然回头,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喂,谢无妄,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冷血嘛。”
“见死不救,你刚才可是出手了哦!”
她的眼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狡黠,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谢无妄脚步未停,目光平视前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顺手。”
沈琉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在热闹的街市上传出老远。
“顺手?好一个顺手!”她笑得弯下了腰,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看着谢无妄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摇头叹道,“你这人,真是……别扭得可爱。”
谢无妄没有回应,只是在那喧闹的笑声和明媚的目光中,微微加快了脚步。
玄色与红色,一前一后,再次融入姑苏城的人流里。只是这一次,那沉默的背影,似乎不再如最初那般,坚不可摧,密不透风了。
咋样?[墨镜]作者认真写了好久哦[可怜]求夸夸[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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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血溅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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