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T室的绿灯熄灭,门缓缓打开。张雨泽额角贴着纱布,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班主任紧绷的脸终于松了几分,接过报告单仔细看了看:“万幸,没伤到骨头和里面,医生说就是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反应,静养几天,按时换药就行。眼镜碎了有点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后怕和严厉,“不过,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回学校看校方怎么处理赵聪!”
张雨泽点点头,太阳穴依旧突突地胀痛,眼前晕眩感并未完全消退,但结果已算最好。“让老师费心了。”他声音微哑。
回到学校已是傍晚,班主任让他直接去校医室休息。刚在病床上躺下不久,门就被轻轻推开。
唐婉晴在许妍熙和苏沐辰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单脚跳了进来。沈若微跟在后面。唐婉晴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明显哭过很久。一看到张雨泽额角的纱布和眼角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伤,她的眼圈瞬间又红了,嘴唇紧抿着。
“真……真的只是皮肉伤?”她声音哽咽,带着巨大的心疼和后怕,几乎要凑到近前去看。
“嗯,CT结果没事。”张雨泽靠坐起来,努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尽管这笑容因为牵动了伤口而显得有些僵涩,“头晕两天就没事了。别担心。”
许妍熙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张雨泽的肩膀,又怕拍疼他,赶紧收手:“嘿,老张,够爷们!看到没?赵聪那个卑鄙小人,就得这么治他!你放心养着,看我们怎么给那家伙颜色看!”她眼中冒着火,充满了战斗的热情。
“就是!我们都在呢,随时待命!”苏沐辰挥舞着手机。
四个女孩在医务室又待了一会儿,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怎么“声讨”赵聪,气氛从最初的担忧愤怒慢慢变得热烈而充满战友之情。临走时,唐婉晴一步三回头,眼底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张雨泽对她点点头,无声地传达着“安心”。
随着医务室的门关上,短暂的喧嚣被隔绝。张雨泽刚想闭目休息片刻,走廊里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带着怒气与担忧的脚步声,远比女孩子们的要粗犷有力得多。
“砰!”门被猛地推开,一股风卷进室内。
“卧槽!老张!”为首的是个身高体壮的男生,江宏雷。他看到张雨泽头上的纱布和脸上的伤,倒抽一口凉气,拳头瞬间攥紧,“妈的!是赵聪那孙子干的?我就知道那货没憋好屁!”他嗓门洪亮,震得房间嗡嗡响。
紧随其后进来的是叶星礼,眉眼斯文但此刻满是冷意,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在张雨泽的伤口上扫过。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雨泽,伤怎么样?医生怎么说?”他身边是穆尧,眉头紧锁,正快速用手机记着什么。最后挤进来的是司为刚,他喘着气:“刚开完班会就听说出事了!靠,食堂堵人不成,场上下黑手?赵聪他疯了吧?”
看到这帮兄弟,张雨泽眼底流露出真实的温暖。他靠在枕头上,把班主任带他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和医生的嘱咐又简述了一遍:“…皮外伤,轻微脑震荡,静养。”
“操!”江宏雷一拳砸在旁边的空病床铁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皮外伤?他妈的那棒子再歪一点砸你太阳穴上怎么办?赵聪这王八蛋,蓄意杀人!”他愤怒地嚷嚷着,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司为刚相对冷静些,但眼神同样冰冷:“食堂王献堵你,是赵聪指使的试探。这次接力棒,绝对是他故意的报复。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太便宜他了!老师怎么说?” 他问的是校方的处理意见。
张雨泽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嘲讽:“还在‘调查取证’。运动会刚结束,估计想冷处理。”他又把沈若微的目击和唐婉晴她们的证词说了下。
“妈的,人证物证都在,还调查个屁!” 江宏雷怒不可遏,“老张,这事儿不能忍!咱们必须整他!狠狠整!”
一直沉默的穆尧此时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光:“官方渠道等处理太被动。舆论不能放过他。食堂堵人是前奏,恶意飞棒是**。”他把手机屏幕转向众人,上面快速打出了几个小标题:“校运冠军光环下的恶意?揭露赵某蓄意伤人事件”、“目击者全程记录:所谓‘意外’的精细角度与力度”、“从‘小摩擦’到‘血溅赛场’,校园霸凌何时休?”。他语气冷静却充满力量,“校报头条,校园论坛置顶热帖,校外几个影响力大的本地资讯号,我负责搞定。把他赵聪这张‘校霸’皮,当众撕下来。”
司为刚眼中精光一闪:“光说不练假把式。舆论是武器,还得让他身败名裂,活在指指点点里。老江,咱俩负责‘加料’。赵聪不是自诩富二代爱面子吗?食堂堵人是为了‘他看上的女人’,接力棒砸裁判是‘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蓄意报复校园暴力’。细节可以‘合理推测’一点嘛。我去超市、篮球场散布‘内部消息’;老江,你嗓门大,食堂晚饭高峰,你跟相熟的哥们‘痛心疾首’地聊聊这事儿?重点突出‘恶意’和‘丢人’,让所有人都知道,赵聪是个什么货色!”
两人立刻达成共识,摩拳擦掌。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始终没说话的叶星礼身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膝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气压很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按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稳重的中年男声传来:“星礼?这个时间打来有事?”(叶星礼舅舅)
“舅舅,”叶星礼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下午,我们学校运动会上发生了恶**件。不知道你们电视台有没有兴趣报道一下,包上校园头条的。我最好的兄弟张雨泽,作为负责区域安全的裁判,被一个叫赵聪的同学恶意用接力棒砸破了头,当场流血,刚做完CT,幸好只是皮肉伤。现场有清晰目击者指证赵某是蓄意报复,性质恶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声音明显沉了下来:“恶性伤人?还是针对裁判?校方知道了吗?什么态度?”
叶星礼轻轻哼了一声:“在处理,大概率是罚酒三杯。赵聪家里似乎是搞建材的‘赵氏建材’,有些小钱。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不屑和暗示,“我兄弟家世清白,品学兼优,现在是校三好学生候选人。这种人渣学生,放任下去只会成为校园毒瘤,不知悔改,下次指不定对谁下手。”
他舅舅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显然明白了叶星礼的意思。这不仅仅是告状,更是以“叶家儿子”的身份在表达一种立场和不满。“赵氏建材…”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翻页声或敲击桌面的声音(暗示在查阅或记录),“好,我知道了。这种恶劣事件影响极其负面。肯定能引发社会巨大讨论。很有报道意义,我正愁没有好的题材报道呢,我马上安排记者去你们学校采访。星礼,好好照顾你那位受伤的朋友,有机会请你们吃饭。”
“好的,谢谢舅舅。”叶星礼挂了电话,抬眼看向兄弟们,眼神冷冽而笃定:“赵氏建材,我家去年一个开发区土方项目的小分包而已,垫资都快垫哭了,合同捏在我们手里。他爸前几天还托人想请我爸喝茶‘请教’。现在,他儿子把我兄弟,砸破了头。” 他不需要再多说一句话,无形的压力和冰冷的宣判已经回荡在小小的医务室里。
江宏雷和司为刚听得差点鼓掌,穆尧也露出了解气的冷笑。
张雨泽看着这帮为了他全力以赴的兄弟,胸腔里翻滚着滚烫的暖流,额头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谢谢兄弟们。” 他由衷地说,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
“谢个屁!欺负咱兄弟,就是不行!” 江宏雷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哥几个分头行动!必须让赵聪那孙子哭爹喊娘,滚出学校!老张你安心养着,等我们消息!”
风暴,开始以另一种方式席卷学校。
接下来的两天,堪称赵聪的“至暗时刻”。
穆尧的舆论武器精准投放。校报以头版刊发深度调查文章《血色接力棒——运动精神背后的恶意暴力》,配有模糊处理但极具冲击力的现场描述截图(沈若微当时确实用手机录了部分片段,焦点虽在裁判席但能清晰听到惊呼和张雨泽捂头倒下的瞬间),有理有据,言辞犀利。校园论坛相关帖子瞬间被顶成“爆”贴,盖楼速度惊人。“恶意报复”、“校园霸凌”、“仗势欺人”等词条不断刷屏。校外几个本地热门的资讯号也进行了转发评论,引发了家长群体的广泛关注和不满。
与此同时,司为刚和江宏雷的“地下工作”效率奇高。赵聪成了学校的名人,走在哪里都感觉如芒在背。去超市买瓶水,旁边就有人低声议论:“看,那就是那个赵聪,听说追女生追不到,把人裁判脑袋都砸出血了…真狠啊。” 篮球场边他刚坐下,就听江宏雷那大嗓门在人群中“愤愤不平”:“我说哥们儿们,咱们打球有冲突,顶多推搡两句,恶意飞棒砸裁判这事你们听说过没?性质太恶劣了!咱们学校风气不能让这种老鼠屎坏了!” 食堂里更是流言汇集的中心,“听说他爸有钱想摆平”、“仗势欺人惯了”、“这次惹到硬茬了,人家也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来着?” 各种真真假假、添油加醋的消息疯狂传播,将赵聪塑造成了一个为所欲为、心狠手辣的反派典型。他所到之处,鄙夷、畏惧、厌恶的目光交织,再无人像从前那样凑在他身边吹捧。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舆论孤立,让他精神濒临崩溃。
与此同时,学校领导的办公电话几乎被打爆。上级教育部门、兄弟学校、甚至是几位颇具影响力的家长代表(其中不乏叶家生意伙伴或体制内交好家庭),纷纷致电或来函,表达了对此事件的强烈关注,要求严肃处理,净化校园环境。压力从四面八方向校长室涌来。教导主任和年级组长更是在短短两天内被叶星礼的舅舅采访了三次关于此事的处理进展和学校的管理漏洞。
铁证如山(沈若微的证词和录像片段、多位老师和学生的现场证词)、群情激愤、压力如山倒。
赵聪的父亲匆匆赶到学校,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焦灼与恐慌。在校长办公室外等候的几个小时里,他完全没有了往日富商的风光,对着几个相熟的领导不断作揖恳求:“校长、主任!我家这混小子是混蛋!回去我一定打断他的腿!求求学校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处分太重他这辈子就毁了啊!医药费营养费我们十倍、百倍赔偿!请务必高抬贵手!”他不停地提“叶家”、“叶董”、“那个误会”,暗示自己与叶家的“良好关系”,却不知这恰恰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学校领导心知肚明,叶家的“意思”正是要严惩。
最终,经校长办公会紧急讨论并报上级教育部门备案,处分决定出炉:
赵聪恶意扰乱赛场秩序,蓄意伤害他人身体并造成不良影响(张雨泽的CT报告和伤情照片成为关键证据),情节严重,严重违反校规校纪,有违公序良俗。现经研究决定:
给予赵聪留校察看处分!责令该生即日起停止到校学习半个月(休学两周),进行深刻反思!于停学期满前提交不少于五千字深刻检讨,并经由学校德育处评估合格后方可返校。如返校后再有重大违纪行为,将予以勒令退学处分。该处分记入学籍档案。
处分通告醒目地贴在公告栏,第一时间在班主任的班级里宣读。
赵聪被赵父灰头土脸地带离学校时,头发凌乱,眼神阴鸷,但更多是掩盖不住的颓唐和恐惧。他试图寻找人群中的张雨泽或叶星礼,最终只看到一道道冰冷的视线和几道远远围观的身影。穆尧不动声色地举起手机,拍下了他离校的照片,配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字样,匿名发送到了论坛。
半个月的“休学”,对这位曾经众星捧月的“校霸”来说,不是假期,而是社死和前途未卜的冰冷放逐。
医务室里,得到消息的张雨泽看着江宏雷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描述赵聪被带走时的狼狈样子,看着叶星礼微微颔首的平静表情,看着司为刚和穆尧眼中闪过的快意光芒。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病床上。额角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心里那块沉重的巨石终于挪开。他并非孤军奋战,他的身后有一群愿意为他两肋插刀、甚至不惜动用家庭力量的兄弟。
几天后,张雨泽的头晕症状基本消失,额角的伤口也结了一层褐色的痂。他坐在医务室的窗边,手里拿着一本小说,有些吃力地看着(医生建议避免用眼过度)。门轻轻推开,唐婉晴蹦跳着进来,脚踝上的纱布拆掉了,换成了更轻便的支撑绷带。她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纸袋。
“好点了吗?”她放下纸袋,走到他身边,目光担忧地落在他额头和眼角的淤青上。虽然知道只是皮外伤,看着依旧心疼。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隔空描摹了一下他额角结痂的轮廓,又飞快地缩了回去,脸上飞起两团红云。
“好多了,皮在长,很快就不碍事了。”张雨泽放下书,对着她笑了笑,眼神柔和。经过这一系列事情,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变薄了许多。
“这个…给你。”唐婉晴把手里的纸袋递过去,“是我爸配的眼镜,他问了你的度数。他说男孩子受伤了也要体体面面的。”
纸袋里是一个做工精致、线条简洁流畅的银灰色金属框眼镜,和他旧的那款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气质。张雨泽有些意外:“叔叔太客气了。”
“这是道歉,也是感谢。”唐婉晴认真地看着他,声音轻柔但坚定,“要不是因为我…”
张雨泽打断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眼镜戴上。熟悉的清晰世界瞬间回归,窗外的树叶脉络都清晰可见。他透过镜片,凝视着眼前少女清亮的眼眸,那里面映着窗外金色的阳光,还有一个小小的、戴着新眼镜的自己。
“别再那么说。”张雨泽的声音低沉而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是我心甘情愿。该道歉的不是你,是赵聪那种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学生。那些阳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那些滋生的恶意,似乎并未完全消失。但他知道,风暴过后,有些东西沉淀下来,变得比之前更坚固。
“况且,”他转头看向唐婉晴,逆光中,新眼镜反射着微光,眼神明亮而深邃,带着一种劫后重生的平静和更加清晰的力量,“经历过这点波折,看清了一些人,也让我更确定该守护什么。不是麻烦,而是…” 他顿了顿,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少年独有的温柔与坚定,“一种勇气吧。”
唐婉晴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烫。她看着他挺拔站在光里的背影,额角那小小的伤痕仿佛一枚见证勇气的勋章。夕阳的余晖洒落,两人之间安静流淌的气息,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诉说着未曾宣之于口的萌动与此刻的安宁。
青春的长卷上,恶意划下的伤痕终将愈合,而并肩走过的荆棘之路,滋养出的却是更深沉的理解与守护,如那副崭新的镜片,照亮着彼此前行的方向。
随缘更新哈,想起来就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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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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