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笼罩着精神病院三楼的走廊。林辰舟站在病房门口，指尖在门把手上悬了许久，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护士刚给他换了新的探视证，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眼神却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婉婉，我来了。”他轻轻推开门，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扰了什么。
病房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昏暗。苏婉晴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片枯叶反复摩挲。听见声音的瞬间，她像被针扎到般猛地一颤，枯叶“啪嗒”掉在地上。她僵硬地转过身，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褪色的篮球玩偶，那是当年唐家昊送给她的礼物。
“你不要过来！”她的声音尖利又颤抖，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眼神里的惊慌像受惊的小鹿，“别碰我……走开！”
林辰舟的脚步顿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浅灰色的羊绒衫，是苏婉晴以前最喜欢的颜色，可她眼里的恐惧没有丝毫减退。他看见她手腕上淡粉色的勒痕——那是上周她试图用床单自尽时留下的，护士说她嘴里一直喊着“放我出去”。
“我不碰你，就站在这里。”他慢慢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目光落在她凌乱的头发上。才三个月不见，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曾经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当年的轮廓，却盛满了他看不懂的荒芜。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林辰舟想起十七岁的夏天，苏婉晴也是这样坐在球场边，穿着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冰镇汽水等他们打完球。那时她的眼睛像含着星光，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喊他“辰舟哥哥”时声音甜得发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他用“保护”的名义锁上别墅大门时？还是在她偷偷给唐家昊写信被他发现，当场撕碎信件时？他总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却亲手把那个鲜活明媚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婉婉，我给你带了桂花糕。”他把保温盒放在离她几步远的桌上，推过去一点点，“你以前最爱吃街角那家的，我让师傅特意做的，没放糖精。”
苏婉晴的视线落在保温盒上，喉咙动了动，却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狠狠砸过来。杯子擦着他的胳膊摔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热水溅湿了他的袖口。“我不要！你跟它们一样都是假的！”她尖叫着，眼泪汹涌而出，“你把家昊藏到哪里去了？你让他来见我！”
林辰舟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脏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在把偏执当深情，错在把占有当守护。可事到如今，他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这三个字太轻，根本无法弥补他造成的伤害。
护士闻声赶来，轻声安抚着苏婉晴，给她注射了镇静剂。药物起效后，她渐渐安静下来，靠在墙上闭着眼，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家昊……别走……”
林辰舟站在原地，看着她苍白的睡颜，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像他支离破碎的执念。他以为困住她就能留住光，最终却发现，真正被囚禁的是自己。这场以爱为名的掠夺，早已让他和她一起，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他慢慢退出病房，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照不亮他眼底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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