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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画室的银杏叶

老城区的秋总是来得慢些。美术馆的开幕式过去整一周时,巷口的银杏树才肯把叶子染透,风一吹,金箔似的叶瓣就打着旋儿往下落,铺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沙沙响。

赵玉青蹲在“青砚斋”的院角,正把刚裱好的《秋江图》展开在竹架上。宣纸薄,得趁着今天的晴日慢慢晒,不然梅雨季留下的潮气会让墨色发灰。他穿件洗得发白的浅蓝棉布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瘦,却能稳稳捏着画轴边缘,动作轻得像在托着片羽毛。

“青砚斋”是栋两层的老房子,墙皮有些斑驳,院门口挂着块旧木匾,是父亲生前写的——“青砚”两个字,笔锋里还带着点当年的意气。院子不大,西角种着丛月季(现在只剩枯枝),东墙根摆着几盆兰草,都是张奶奶给的苗。最惹眼的是院中央那棵老银杏,枝桠伸到二楼窗台,此刻正有片叶子晃晃悠悠落下来,不偏不倚,落在《秋江图》的水面留白处。

赵玉青指尖捏起那片银杏叶时,指腹还能摸到叶纹的粗糙。他想起上周在美术馆被画框划伤的地方,结了层浅淡的痂,像片褪了色的鱼鳞。林小满昨天还来电话,说她托人打听了,陆泽珩不仅是陆氏的继承人,还是圈内出了名的“活阎王”——开会时能把副总骂到发抖,签合同连标点符号都要较真。

“你说他突然给你加射灯,是不是看上你那画的商业价值了?”林小满在电话里咂嘴,“我听说陆氏最近在搞文化产业园,说不定想签几个画手撑场面。”

赵玉青当时正用那只受过伤的手指碾墨,墨条在砚台里转着圈,发出细腻的“沙沙”声。他没接话,只是看着砚台里晕开的墨汁——那方砚台是父亲留的,边角磕掉了一块,却磨得极润,盛墨时总像藏着点光。

他其实知道,陆泽珩不是为了商业价值。那天在展厅,男人看画的眼神太沉了,像在透过那丛竹看别的什么,指尖抵着口袋的动作,带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就像他每次画竹时,笔尖落在纸上前,总要先在心里想一遍父亲种的竹——那些在老院墙角扎根的竹,哪怕被砖头压着,也能歪歪扭扭地往上长。

“喵——”

脚边传来声软乎乎的叫唤。赵玉青低头,看见墨团正用脑袋蹭他的脚踝。这只捡来的三花猫总爱黏人,尤其是晒画的时候,总喜欢跳上竹架,把尾巴搭在画纸上。他伸手揉了揉猫的后颈,摸到一手细软的毛:“别捣乱,这画明天要给画廊送过去的。”

墨团却没听,纵身跳上旁边的矮凳,盯着竹架上的《秋江图》出神。恰在这时,又一片银杏叶飘下来,打着旋儿落在画里的留白处,像给江面上添了片孤舟。赵玉青刚要伸手去捡,忽然听见院门口的竹帘“哗啦”响了一声。

他猛地回头,手指还悬在画纸上方。

陆泽珩就站在那里。

男人穿了件深咖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件黑色风衣,没像上次那样系领带,领口松着颗扣子,倒比在美术馆时看着温和些。他没进来,就站在青石板铺的院门口,背后是巷口漏进来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落在赵玉青脚边。

赵玉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他刚才揉猫毛时蹭了点灰,指腹那道浅痂还看得清。他没想到陆泽珩会来,更没想过他会找到这里。老城区的巷子像迷宫,连快递员都常走错门。

“陆先生?”他站起身,声音有点发紧,棉布衫的衣角扫过矮凳,带起点细尘。

陆泽珩的目光没落在他身上,先扫了眼院子。竹架上晒着的画,墙角堆着的旧画框,窗台上摆着的几盆兰草(叶片上还沾着点泥土),最后停在赵玉青刚没捡完的那片银杏叶上——金红的叶瓣躺在墨色的江面上,倒像幅天然的小画。

“陈舟查到的地址。”陆泽珩开口,声音比在展厅时低些,被老房子的木头味衬得,少了点冷硬,“听说你在这里开了间画室。”

他说话时,赵玉青才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上次那股清冽的雪松味,大概是换了香水,变成种淡淡的檀香,混着外面银杏叶的气息,很安静的味道。

“是……随便画画,混口饭吃。”赵玉青侧身让他进来,手忙脚乱地去扶被墨团撞歪的矮凳,“陆先生要不要进来坐?院里有点乱。”

陆泽珩点点头,迈步走进来。他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很轻,大概是刻意放轻了脚步。赵玉青注意到,他路过竹架时,目光在《秋江图》上停了停,没说话,只是在看到那片银杏叶时,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我去泡茶。”赵玉青转身往屋里走,耳根有点热。画室的堂屋不大,靠墙摆着个旧书架,上面堆满画集和颜料,靠窗的位置放着张梨花木画案,案上摊着半张没画完的草稿——是昨天晚上画的墨团,只画了半只蜷着的身子,尾巴还空着。

他拿起墙角的粗陶茶壶,倒了些上周刚买的龙井。茶叶是散装的,二十块一两,是他能负担的最好的茶了。水壶烧开时“呜呜”响,他盯着壶嘴冒出的白气,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陆泽珩站在画案前,正看着那张画了一半的猫。

“捡来的。”赵玉青端着茶杯走过去,把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去年冬天在巷口冻得快不行了,就抱回来了。”

陆泽珩的指尖离画纸只有半寸,没碰,只是看着那团模糊的墨影:“叫什么?”

“墨团。”赵玉青把另一杯茶放在自己手边,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因为总爱在墨汁里踩脚印。”

陆泽珩的嘴角好像动了一下,很淡,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端起茶杯,没喝,只是指尖摩挲着粗陶的杯沿:“上次在美术馆,那幅《秋竹图》——”

赵玉青的心提了一下。

“画里的竹,”陆泽珩抬眼看他,目光很稳,“是照着真竹画的?”

“嗯。”赵玉青低头抿了口茶,茶水有点涩,“我家老院以前有片竹,我父亲种的。他说竹看着直,其实每片叶子都在跟风较劲,风往左边吹,它偏要往右边挺一点。”

他说这话时,没注意到陆泽珩的指尖停住了。男人望着窗外的银杏叶,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我家老宅也有片竹林。”

赵玉青抬起头。

“在西郊,”陆泽珩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小时候常去竹下写作业。后来扩建老宅,我母亲说竹林挡光线,就让人拆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但赵玉青却听出点别的东西——男人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像是提到了什么不愿触碰的事。

“挺可惜的。”赵玉青轻声说。他能想象那片竹林的样子,大概和父亲种的差不多,雨天时竹叶会往下滴水,落在青石板上,能听出清润的响。

陆泽珩没接话,只是把茶杯放在案上。茶水还没怎么动,热气已经散了大半。

堂屋里很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猫叫。赵玉青能闻到陆泽珩身上的檀香,混着屋里的墨香和旧木头味,意外地不违和。他想起林小满说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确实,陆泽珩身上的气息太干净了,像是从精密运转的钟表里走出来的,而他的画室,到处是时间留下的痕迹——书架上的书脊磨白了,画案的边角磕掉了,连空气里都飘着旧时光的味道。

就在这时,院门口的竹帘又响了。张奶奶端着个白瓷盘走进来,盘子里是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裹着甜香:“玉青,刚蒸的桂花糕,给你——”

老太太的声音在看到陆泽珩时顿了顿,随即笑起来:“哎哟,有贵客呢?”

赵玉青赶紧站起来:“张奶奶,这是陆先生。”

“陆先生好,陆先生好。”张奶奶把盘子往案上放,眼睛眯成了缝,“我们玉青这画室啊,平时除了小满那丫头,就没别人来了。快尝尝,用院里的桂花做的,甜津津的。”

陆泽珩站起身,伸手接过盘子边缘的纸巾(大概是怕烫),指尖碰到盘子时,张奶奶“咦”了一声。

“怎么了?”赵玉青问。

“没什么,”张奶奶摆摆手,却笑着对赵玉青说,“我还以为陆先生看着这么冷,手也该是冰的,没想到摸着盘子,倒把热气挡住了——手是暖的。”

陆泽珩的耳尖好像有点发红。他低声说了句“麻烦您了”,拿起一块桂花糕。糕是方形的,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他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没说话,但赵玉青注意到,他的眉峰比刚才舒展了些。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老头子还等着我给他留两块呢。”张奶奶又拍了拍赵玉青的胳膊,才掀着竹帘走了,临走时还回头看了两眼,眼里带着点打趣的笑。

竹帘落下的瞬间,堂屋里的沉默好像更明显了。陆泽珩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吃完,指尖沾了点糕屑,他没像赵玉青想象中那样拿出手帕擦,只是用指腹轻轻蹭了蹭。

“您今天来,是……”赵玉青终于忍不住问。他总觉得,陆泽珩不会只为了聊几句竹和猫,就特意跑到这老巷子里来。

陆泽珩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个信封:“陈舟说,你有幅画要送画廊?我看了你的画,觉得不错。陆氏旗下的几家酒店最近在换装饰画,或许可以谈谈合作。”

信封里是份简单的合作意向书,打印得很规整,没提具体的价格,只写了需要的题材和尺寸。赵玉青捏着信封的边角,指尖有点发颤——他知道陆氏的酒店,最低档的那家,走廊里挂的画都是名家手笔,怎么会需要他这种没名气的画手?

“陆先生,我可能……”

“不用急着答复。”陆泽珩打断他,语气很平和,“你先看看,觉得合适就联系陈舟。”他顿了顿,补充道,“价格按市场价来,不会让你吃亏。”

赵玉青把信封放在画案上,没打开。他看着陆泽珩,忽然想起上周在美术馆,男人让助理给《秋竹图》加射灯时的样子——不是施舍,倒像是在认真对待一件值得的东西。

“谢谢您。”他低声说,“但我还是想先看看具体的要求。”

陆泽珩点点头,没再提合作的事,反而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翻得卷了边的《芥子园画谱》。书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竹叶,是赵玉青去年夹进去的,现在已经变成了浅褐色。

“常看这个?”陆泽珩翻到竹谱那一页,指尖落在一幅《新篁图》上。

“嗯,入门的时候师父让背的。”赵玉青跟过去,“那时候总画不好竹节,师父就罚我对着画谱描,描到手腕发酸。”

“你师父是?”

“周砚山先生。”

陆泽珩的指尖顿了一下。他抬眼看向赵玉青,眼里带着点意外:“周老先生去年在荣宝斋办过展,我去看过。”

赵玉青没想到他会知道师父,愣了愣才笑:“师父不怎么收徒弟,我是沾了父亲的光——父亲以前给师父裱画,裱了二十年。”

陆泽珩把画谱放回书架,动作轻得像怕弄坏了:“周老先生的竹,是把风骨画进去了。你的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的竹里有烟火气。”陆泽珩看着他,目光很亮,“像在老院里长着的,见过日出日落,听过人说话。”

赵玉青的心跳又乱了。他想起父亲种的竹,确实是这样——春天有孩子在竹下追蝴蝶,夏天有老人在竹荫下打麻将,秋天竹叶落进院里的水缸,冬天有雪压在竹枝上,能听见竹节“咯吱”响。那些竹不是画谱里的标本,是活着的。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握过锄头(帮父亲浇竹时用的),捏过粉笔(大学时兼职代课),现在握着画笔,指腹上有薄茧,关节因为常年悬腕,有点轻微的变形。这样的手,大概画不出师父那样的风骨,只能画出些带着老院烟火气的竹。

“我该走了。”陆泽珩看了眼手表,表是低调的黑色款,表盘边缘有圈细竹纹——赵玉青刚才没注意到。

赵玉青赶紧起身送他。走到院门口时,墨团突然从屋里跑出来,蹭地跳上陆泽珩的鞋,用脑袋拱他的裤腿。这猫平时见了生人就躲,今天却反常地黏人。

陆泽珩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在看到猫那双圆眼睛时停住了。他站着没动,任由墨团把毛蹭得他裤腿上都是,直到赵玉青把猫抱起来,他才动了动脚踝。

“它平时不这样的。”赵玉青有点不好意思地按住挣扎的墨团。

陆泽珩低头看了看裤腿上的猫毛,没说话,只是伸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猫的耳朵。墨团舒服地眯起了眼,发出“咕噜”声。

“合作的事,想好了就打陈舟的电话。”陆泽珩收回手,转身往外走。风衣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吹得院门口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

赵玉青抱着猫站在院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男人走得不快,路过巷口的银杏树时,好像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满树的金黄。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赵玉青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墨团。猫的耳朵还竖着,像是还在回味刚才的触碰。他走到画案前,拿起那杯陆泽珩没喝完的茶,抿了一口。

茶水已经凉了,涩味更重,却奇异地带着点桂花的甜香。

傍晚时,张奶奶又过来了,手里拿着个针线笸箩,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补袜子。她看赵玉青在收拾画具,就笑着问:“那陆先生,是来买画的?”

“说是想合作,给酒店画装饰画。”赵玉青把《秋江图》收起来,银杏叶已经被风吹走了,只在纸上留下点浅淡的印子。

“那是好事啊。”张奶奶穿好针线,“不过那后生看着,倒不像来谈生意的。他在你屋里待了那么久,没提几句钱的事,净看你那猫了。”

赵玉青的动作顿了顿。

“而且啊,”张奶奶压低声音,“我刚才在巷口看见他上车,他助理给开车门的时候,我瞅见他在擦裤腿——擦的是墨团蹭的那片毛呢。一般人早该嫌猫脏了,他倒像是挺在意。”

赵玉青没说话,只是走到画案前,拿起那支没画完的猫图草稿。他蘸了点浓墨,小心翼翼地给墨团补完了尾巴——刚才陆泽珩站在这里看的时候,尾巴还是条空白的线条。

墨色落在纸上,慢慢晕开,像给那团模糊的影子添了点生气。他看着画里蜷成一团的猫,忽然想起陆泽珩碰猫耳朵时的样子——指尖很稳,动作很轻,不像平时在财经新闻里看到的那个“冷面总裁”,倒像个怕惊扰了什么的普通人。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落,一片接一片地打在窗棂上。赵玉青把那封合作意向书放进抽屉,压在父亲的旧照片上面。照片里的父亲站在老院的竹丛前,笑得很温和,身后的竹枝直挺挺地指着天。

他不知道陆泽珩为什么会来,也不知道这份合作到底该不该接。他只知道,今天下午,檀香混着墨香的味道,还有陆泽珩碰过猫的那根指尖,好像都留在了这间老画室里,像银杏叶落在画纸上——轻,却留下了抹不掉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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