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的雪是碎的。
像被人揉碎的盐,撒在老城区的青瓦上,没声响,却把屋檐的轮廓衬得格外清。赵玉青的画室亮着盏暖黄的灯,从巷口看进去,像块被炭火焐热的玉,把周围的冷都融开了些。
“玉青,我把鱼丸下进去了!”林小满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带着点油星子的烟火气,“你那瓶红酒别藏了,陆泽珩要是来,总不能让他喝你那糙茶——虽然他可能更爱喝你的茶。”
赵玉青正蹲在炭盆旁翻烤橘子,橘皮的焦香混着墨香漫开来。他没接话,只是把橘子翻了个面——那瓶红酒是陆泽珩上次送来的,说是“朋友从法国带的,口感淡,适合你”。他一直没开,像藏着个没拆的秘密,既想知道里面的味道,又怕开了就没理由再留着。
画室的门被推开时,带起阵冷风。林小满的男朋友阿哲扛着箱啤酒进来,脖子上还挂着串彩灯:“外面雪下大了!我刚看到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是不是陆泽珩来了?”
赵玉青的指尖在橘子皮上顿了顿。焦皮裂开道缝,甜香涌出来,烫得他指尖发麻。他起身想去拉窗帘,却被林小满按住肩膀:“别躲了,该来的总会来。”她替他理了理衣领——是件米白色毛衣,袖口磨出了点毛边,还是去年张奶奶织的,“你看你,领子都歪了,紧张成这样。”
紧张——赵玉青没否认。他对着墙上的镜子看了眼,眼下的青黑还没消(前几天赶画稿熬的),头发被炭火的热气蒸得有点乱,像幅没理好的画。他想起陆泽珩永远笔挺的西装,袖口的条纹永远对齐,突然觉得自己这模样,像株没修剪的竹,莽撞地长在对方规整的世界里。
“我去看看汤。”他转身往厨房走,路过画案时,指尖碰了下那瓶红酒。瓶身冰凉,标签上的外文他不认识,只觉得字体像陆泽珩的签名,硬挺里藏着点没说尽的软。
林小满跟进来,往汤里撒了把葱花:“刚才张奶奶来送桂花糕,说陆泽珩推了家族晚宴——沈曼云特意让人备了他爱吃的松鼠鳜鱼,他都没留。”她用胳膊肘撞了撞赵玉青,“你说,这要是没点心思,谁会放着山珍海味来你这喝杂烩汤?”
赵玉青的勺在汤里搅了搅。鱼丸的白,青菜的绿,葱花的黄,像把所有热闹都炖在了一起,唯独缺了点他习惯的清——就像他和陆泽珩,一个活在烟火里,一个立在规矩中,偶尔靠近,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就是……朋友间的客气。”他盛了碗汤放在灶台上,热气模糊了镜片,“上次我帮他画了办公室的画,他总说要谢我。”
林小满没再劝,只是把那瓶红酒从画案上拿过来,放在餐桌中央:“不管是客气还是别的,今晚总得喝一杯。跨年夜嘛,别总绷着。”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玉青,要是真喜欢,就别藏着——就算最后走不到一起,至少让他知道,你不是对谁都这么软的。”
赵玉青的指尖在碗沿停了停。汤的温度烫得指腹发麻,像林小满话里的刺——软,是他藏得最深的东西,只在画里、在墨团面前、在陆泽珩递茶时缩回的手背上,才敢露出来一点。
门外传来张奶奶的声音:“玉青,陆先生来了!”
赵玉青转身时,撞翻了灶台上的汤勺。金属落地的脆响里,他看到陆泽珩站在画室门口,深灰色大衣上沾着碎雪,像刚从雪地里走过来的竹——挺拔,却带着点被冷霜浸过的软。
“陆先生,快进来暖和暖和!”林小满抢着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红酒袋,“您还带酒啊?玉青刚说要开您上次送的那瓶呢。”
陆泽珩的目光扫过赵玉青,落在他发红的耳尖上——大概是被炭火烤的,像他画里没点透的朱砂花苞。“顺路买的,”他脱下大衣递给阿哲,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雪后的清,“听说你们在煮火锅,配红酒刚好。”
赵玉青没说话,只是弯腰去捡汤勺。指尖刚碰到金属,就被另一只手按住——陆泽珩的掌心很暖,带着点雪松味的冷香,像他口袋里那枚竹纹玉佩的温度。“我来。”他捡起汤勺,拇指擦过勺沿的汤渍,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
画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炭火“噼啪”地跳着,窗外的雪偶尔落在玻璃上,发出轻软的“沙沙”声。林小满和阿哲对视一眼,识趣地去厨房端菜,把空间留给他们——画案上散落着未干的画稿,是幅《岁暮竹》,竹枝上压着雪,却没弯,梢头还挑着片未落的枯叶。
“画得很好。”陆泽珩的指尖悬在画稿上方,没碰到纸,“比上次的《秋竹》更沉。”
赵玉青的喉结动了动。沉——是因为他画的时候,总想起陆泽珩说“我家老宅的竹林拆了”时的怅然,像把陈年的雪压在了竹枝上。“快跨年了,画点应景的。”他转身去倒茶,指尖在茶杯沿划了圈,像在找个能自然避开的理由。
陆泽珩没跟过来,只是站在画案旁,看着那幅《岁暮竹》。陈舟说赵玉青最近总熬夜,眼下的青黑重得遮不住——画里的竹枝线条比平时稳,却在枯叶的边缘留了点抖的飞白,像画者没说尽的累。他想起自己推掉的家族晚宴,沈曼云在电话里说“泽珩,你越来越不像陆家人了”,他没反驳——在看到赵玉青画室的灯光时,那些“陆家人”的规矩,突然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陆先生,尝尝我做的鱼丸!”林小满端着火锅过来,打断了两人的沉默,“玉青说您不爱吃太油的,我特意少放了花椒。”
火锅沸腾时,冒出的热气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映在墙上,像幅晃动的年画。林小满和阿哲聊着明年的画展计划,赵玉青偶尔插句话,陆泽珩大多时候在听,目光却总落在赵玉青拿筷子的手上——指节因为常握画笔有点突出,烫火锅时会下意识地缩一下,像只怕烫的猫。
“玉青,喝杯酒吧。”林小满给赵玉青倒了半杯红酒,殷红的液体在杯里晃出浅涡,“跨年夜嘛,别总当闷葫芦。”
赵玉青抿了口。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点浆果的甜,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烈。他平时很少喝酒,父亲生前总说“画画的人要手稳,不能贪杯”,但今晚的酒太暖,炭火太旺,陆泽珩的目光太轻,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陆先生也喝啊。”阿哲给陆泽珩添酒时,发现他的杯底几乎没动,“这酒是玉青藏了很久的,他平时都舍不得给我们喝。”
陆泽珩拿起酒杯,和赵玉青的杯子轻轻碰了下。脆响里,他看到赵玉青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酒气熏得发痒。“谢谢。”他喝了口,目光落在赵玉青的手腕上——平安绳的红在暖光里很显眼,桃木珠被摩挲得发亮,是林小满送的那串,他认得。
十二点的钟声快敲响时,林小满拉着阿哲起身:“我们去放烟花!玉青,陆先生,你们慢慢聊——对了,红酒瓶给你们留着,不够再开。”她走前瞪了赵玉青一眼,嘴型无声地说“别怂”。
画室的门被带上时,外面的烟花刚好炸开。橘红的光透过窗棂,在陆泽珩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影,把他冷硬的轮廓磨得柔和了些。赵玉青看着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灰的阴翳,像他画里没晕开的墨。
“他们每年都这样。”赵玉青拿起酒瓶,给自己又倒了半杯,酒液晃得更厉害了,“说要给我们留‘独处时间’,其实就是想看热闹。”
“挺好的。”陆泽珩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烟花上,声音很轻,“比家里的晚宴有意思。”他家里的跨年,永远是水晶灯、香槟塔,沈曼云会拉着他给长辈敬酒,说“这是苏家的小姐,你们多聊聊”,空气里都是算计好的体面。
赵玉青没接话,只是喝酒。红酒的甜慢慢变成涩,像他心里的话——想问“你为什么推掉晚宴”,想问“你看我的画时在想什么”,想问“我们这样算不算朋友”,却都被酒液堵在喉咙里,只敢在舌尖打转。
“陆泽珩。”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飘,像被烟花惊飞的雀。
陆泽珩转过头时,烟花刚好又炸开。白光里,他看到赵玉青的眼睛亮得吓人,像盛着碎星,却又蒙着层水汽,像没干透的画。“嗯?”他应了声,身体往前倾了倾,像怕错过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赵玉青的指尖捏紧了酒杯,指节泛白,“要你帮我维权,要你送画材,连跨年都要占你时间……林小满说,你们那样的人,最讨厌麻烦。”
他说这话时,头埋得很低,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像只做错事的猫,等着被训斥。陆泽珩看着他发红的耳尖,看着他手腕上那串平安绳——红得像道界限,却没挡住他眼里的依赖,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他没回答“是”或“不是”,只是伸手,想把赵玉青额前的碎发拨开。指尖刚碰到发梢,就看到他嘴角沾着点红酒渍,像没擦干净的朱砂,在暖光里泛着湿亮的光。
动作比念头快。陆泽珩的拇指擦过他的嘴角,软的,带着点酒气的热,像触到了刚从炭火里取出来的桂花糕。
赵玉青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能感觉到陆泽珩指腹的温度,比红酒暖,比炭火烫,顺着嘴角的皮肤往心里钻。烟花还在炸,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叠成一团,像幅没画完的双影图。他突然抓住那只手——陆泽珩的掌心很烫,指节分明,握着时能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像被烫到的反应。
“别躲。”赵玉青的声音很低,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陆泽珩的手背上,“就……一下。”
陆泽珩的喉结滚了滚。他能闻到赵玉青发间的墨香,混着点烤橘子的焦甜,像老城区特有的味道,清冽,却让人想靠近。他的指尖在赵玉青的掌心蹭了蹭,那里有层薄茧(握画笔磨的),硌得人心头发麻。
“我该走了。”他抽回手时,动作有点急,带倒了桌角的空酒瓶。玻璃滚动的脆响里,他拿起大衣,没敢再看赵玉青的眼睛,“雪大,老周还在外面等。”
赵玉青没拦他。只是看着他穿大衣的背影,肩线绷得很紧,像在用力攥着什么没说出口的话。烟花还在放,光落在他背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自己的鞋尖。
“陆泽珩。”赵玉青又开口了,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
陆泽珩的脚步顿在门口。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这句话太轻了,混在烟花的脆响里,像片落在雪上的羽毛,没留下任何痕迹。赵玉青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看着他推门出去,大衣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阵极淡的雪松味——和第一次在画展闻到的一样,清冽,却让人记了很久。
画室的门被轻轻带上,把外面的冷和光都关在了外面。
赵玉青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掌心是空的,却残留着陆泽珩的温度。他慢慢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墨团从暖炉旁走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软乎乎的“咕噜”声——像在安慰,又像在替那个没回应的人,说点暖的话。
他不知道陆泽珩有没有听见。
或许听见了,或许没听见。或许听见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说了,像把憋了很久的气吐了出来,哪怕代价是接下来更久的沉默。
炭盆里的火慢慢弱下去,画室里的暖光也跟着暗了些。赵玉青看着那瓶没喝完的红酒,看着画案上的《岁暮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在跨年夜的烟火里,他敢把藏了很久的青痕,露出来给那个人看了。
巷口的黑色轿车里,老周正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间。
十二点十五分,陆总已经在车外站了十分钟。雪落在他的发上,没掸,也没动,只是望着画室的灯——那盏暖黄的灯还亮着,像只没闭眼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醒。
“陆总,上车吧,雪越下越大了。”老周降下车窗,声音很轻。
陆泽珩没动,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竹纹玉佩。指尖摩挲着玉面的竹节时,他想起刚才赵玉青抓住他手的温度,想起他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他心里砸出了个坑,雪填不满,风刮不散。
他不是没听见。
从“我该走了”到推门,那几秒的沉默里,他把所有回应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想说“我也是”,想说“别喝了”,想说“再坐会儿”,却最终只敢把这些话咽下去,变成喉结滚动的弧度,变成握紧门把的力度,变成此刻站在雪地里的固执。
沈曼云的电话在口袋里震动,是家族群的消息,沈曼云发了张晚宴的照片,配文“泽珩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没回,只是把玉佩重新塞回口袋,转身拉开车门。
“老周,”他坐下时,声音有点哑,“在这儿等半小时。”
“等赵先生?”
“等他关灯。”陆泽珩望着画室的方向,指尖在膝盖上画着模糊的竹叶,“灯灭了再走。”
老周没多问,只是把暖气开得更足了些。他从后视镜里看陆泽珩——这位总被说“冷硬”的老板,此刻眼眶有点红,像被雪冻的,又像别的什么。他想起刚才在画室门口,隐约听到赵先生说“喜欢”,突然懂了为什么陆总会推掉家族晚宴,会在雪地里站这么久。
有些在意,是藏不住的,哪怕嘴巴闭得再紧,眼睛也会说漏。
陆泽珩回到家时,凌晨一点刚过。
别墅里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的风声。他没去卧室,径直走进浴室,把水温调到最冷。冷水浇在身上时,他打了个寒颤,却觉得脑子清醒了些——赵玉青的眼睛,他抓着自己手的力度,那句被风吹散的“喜欢”,都在冷水里慢慢显形,像幅被打湿的画。
镜子蒙上水雾时,他伸出手,指尖划过玻璃。
先写了个“赵”,笔画软,像赵玉青画里的竹枝;又写了个“泽”,笔锋硬,像他自己签在合同上的名字。最后,他在两个字中间,画了片竹叶——连接着软和硬,像连接着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世界。
水雾慢慢淡下去,字迹被冷水冲得模糊。陆泽珩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眼底的红却没褪——原来再冷的水,也冲不掉心里的烫。
他从浴室出来时,没穿睡袍,只是拿了条毛巾擦头发。路过卧室时,目光落在床头的猫画上——赵玉青送的那幅,墨团正趴在松枝上打盹。他走过去,指尖在猫的眼睛上停了停——那里的淡赭石色,像赵玉青今晚亮得吓人的眼睛。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陈舟发来的消息:“陆总,明早九点的董事会资料我放您书房了。沈总刚才来电话,问您要不要和苏小姐一起出席后天的商业酒会。”
陆泽珩没回。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水晶的,像家族晚宴上的灯,亮得晃眼。他闭上眼,却全是画室的暖光,炭火的“噼啪”声,赵玉青发间的墨香,还有那句没被回应的“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知道自己该推开的。
推开那盏暖光,推开那句告白,推开所有可能越界的念想——他是陆氏继承人,要联姻,要守责任,不能像赵玉青画里的竹,为了点光就不管不顾地往上长。
可手指却不听使唤,悄悄摸向床头的猫画,指尖在猫爪的朱砂印上轻轻蹭——像在触摸那个跨年夜的雪,那个没回应的告白,那个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的“我也是”。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别墅的轮廓衬得像幅冷画。陆泽珩睁着眼睛,直到天快亮时才浅浅睡去——梦里有老城区的画室,暖黄的灯,还有只猫蹭着他的裤腿,赵玉青站在画案旁,笑着说“陆泽珩,你看,墨团又胖了”。
没有跨年夜的酒,没有没说尽的话,只有猫的呼噜声和炭盆的暖,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赵玉青是被冻醒的。
炭盆早就熄了,画室里的温度和外面差不多。他趴在画案上睡了整夜,胳膊压着那幅《岁暮竹》,竹枝的轮廓印在小臂上,像道浅淡的青痕,摸上去有点麻。
窗台上的墨团正盯着外面的雪,尾巴偶尔扫过玻璃,留下道白痕。赵玉青起身时,看到餐桌旁的红酒瓶倒在地上,酒液在青砖上洇出片深褐的渍,像块没擦干净的心事。
他拿起扫帚时,看到画室门口的台阶上,有串新的脚印——从巷口一直到门口,没进来,只在门槛外停了停,又转身回去了。脚印很深,是穿皮鞋踩的,像陆泽珩常穿的那双。
赵玉青的扫帚顿在半空。
他想起陆泽珩离开时的背影,想起那句被风吹散的告白,想起老周说“陆总让在画室门口停半小时”——或许有些回应,不用靠说的,靠雪地里的脚印,靠等灯灭的固执,靠留在心里的那点暖,就够了。
他没扫那串脚印,只是把红酒渍擦干净。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落在小臂的竹痕上,暖得人指尖发麻。
跨年夜过去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留在了去年的雪地里。今年的阳光很好,该画新的竹了——或许画株迎着光的,枝桠不用太直,留着点被风吹过的弧度,像在说“有些话没说尽,但没关系,光还在呢”。
赵玉青拿起那支陆泽珩送的竹笔,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淡墨时,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下。
像想起某个跨年夜的烟火,某句被风吹散的告白,某串留在雪地里的脚印——都是没结果的事,却像竹上的青痕,淡了,却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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