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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支票的折痕与未干的墨

赵玉青的画室在梅雨季的清晨浮着层灰蓝色的雾。

他坐在画案前给《竹石图》补皴法,没受伤的左手捏着支狼毫大楷,指尖在石纹的“飞白”处顿了顿——父亲留下的老砚台磨出的墨比平时稠,落在宣纸上会透出极淡的青,像被雾里的潮气浸过,带着点没说尽的沉。案角的《断竹》已经装裱好,竹纹画框的石绿猫爪在雾光里闪,是昨天陆泽珩离开后,他趁手腕不酸时摆的,像把没说出口的“记得”立在了画案旁。

“玉青,有位沈女士找你。”周明宇站在门口,白大褂的领口沾了点露水,“说是‘陆先生的母亲’,在巷口的咖啡馆等你——她说‘只谈十分钟,不耽误你画画’,你要是不想见,我就去回了她。”

赵玉青的笔尖在石纹处猛地一顿。狼毫的软毛扫过宣纸,留下道多余的墨痕,像道没藏好的慌。沈曼云——陆泽珩的母亲,那个在财经杂志上总穿着香奈儿套装、眼神锐利的女人。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料到是在梅雨季的清晨,在他刚觉得《竹石图》有了点父亲画里的“硬气”时。

“我去见她。”他把大楷笔搁在笔山上,笔锋的墨滴在瓷盘里晕开,像朵迅速沉下去的云,“躲也躲不过——就当是长辈见晚辈,没什么的。”

周明宇递给他件薄外套:“沈女士看着气场挺强,你别太老实。”他的指尖在赵玉青虎口的纱布上碰了碰,刚换的药膏还泛着薄荷凉,“要是她说了不好听的,你就走,不用给面子——我在咖啡馆外等着,有事给我发消息。”

赵玉青接过外套,布料的纹路蹭过手腕的编绳——是周明宇送的,深色的线把原来戴平安绳的地方勒出浅痕,像道没藏好的界限。“我知道。”他把父亲的老砚台盖好,墨香在雾里漫开来,“我跟她没什么好谈的,十分钟足够了。”

巷口的咖啡馆在雾里像个沉在水底的盒子。

沈曼云端坐在靠窗的位置,米白色套装的袖口别着翡翠镯,和陆泽珩口袋里的竹纹玉佩是同个色系,却比玉佩冷硬得多。桌上的拿铁没动,奶泡已经结了层薄皮,像她脸上的表情,精致却没温度。

“赵先生,请坐。”沈曼云的目光在他虎口的纱布上停了两秒,没问缘由,直接推过来个烫金信封,“这里面是张支票,数字你可以自己填——够你在南方开三间画室,够你母亲住最好的疗养院,够你这辈子不用再为画材发愁。”

赵玉青的指尖在膝盖上蜷了蜷。信封的边角硌着掌心,像块凝着寒气的冰。他没碰,只是看着窗外的芭蕉——叶尖的水珠坠在半空,像他现在的心跳,悬着,却不敢落下。“沈女士,”他的声音很轻,却比平时稳,“我想您误会了,我和陆先生只是合作关系——他收藏我的画,我按时交稿,仅此而已。”

“合作关系?”沈曼云的翡翠镯在咖啡杯沿碰了下,发出脆响,“陈舟说泽珩三个月里去了你画室十七次,给你送松烟墨、竹纹框,甚至蹲在医院走廊等你换药——赵先生,你觉得我会信‘合作关系’需要做到这份上?”

赵玉青的喉结动了动。十七次——原来陆泽珩每次“路过”“顺便”,都被陈舟记在了账上,像场被人从头看到尾的独角戏,笨拙得让人脸热。他想起陆泽珩送竹根镇纸时说“老木匠雕的”,想起他在画室门口站着却不肯靠近,原来这些在他眼里“藏得很好”的牵挂,在沈曼云眼里不过是“需要用钱了结”的麻烦。

“陆先生只是……同情我。”他盯着桌上的拿铁,奶泡的裂纹像幅没画完的竹,“我家境普通,手又受了伤,他作为合作方,多照拂些也正常——您放心,等这批次画交完,我会和陆氏终止合作。”

沈曼云突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她拿起信封,指尖在烫金纹路上划了划,像在掂量这张纸的重量:“赵先生,你很聪明,知道用‘终止合作’来保面子。但你该明白,你和泽珩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要联姻,要接手陆氏,身边不能有个‘开小画室的’,这会让他成为商界的笑柄。”

“联姻”两个字像枚冷钉子,轻轻钉在了赵玉青心口。他想起财经版上陆泽珩和苏晚晴的合照,男人穿着高定西装,女人挽着他的胳膊,背景是陆氏集团的玻璃幕墙,亮得晃眼。那确实是陆泽珩该在的世界,而他的世界只有老城区的画室、父亲的老砚台,和幅刚装裱好的《断竹》,连阳光都比那边淡。

“我知道。”他的指尖在膝盖上捏出红痕,“我从来没妄想过什么——画我会交完,之后不会再打扰陆先生。这张支票,您收回去吧。”

沈曼云没接信封,反而从手包里拿出张照片——是陆泽珩小时候在老宅竹林的照片,男孩穿着白衬衫,手里攥着片竹叶,眉眼间还有点没长开的软。“泽珩母亲走得早,我对他要求严了点。”她的声音轻了些,却还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这辈子不能有污点,你就是那个可能出现的污点——拿着钱走,对我们都好。”

赵玉青看着照片里的竹叶。那片叶的形状和他画里的新枝很像,倔得不肯低头。原来陆泽珩小时候就喜欢竹,原来他藏在冷硬下的那点“软”,是从老宅的竹林里带出来的。可这份“软”在现实面前,终究敌不过“联姻”“污点”这些锋利的词,像他画里的断竹,再倔也扛不住台风。

“沈女士,”他把信封推回去,指尖碰到她的翡翠镯,凉得像梅雨季的雾,“钱我不能要。但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和陆先生有任何私交——合作结束后,我会离开老城,去南方开画室,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沈曼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很久,像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最终她收起信封,没再说什么,只在起身时留下句:“希望你说到做到。”翡翠镯的磕碰声消失在雾里时,赵玉青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发抖,掌心全是冷汗。

回到画室时,雾比刚才更浓了。

赵玉青坐在画案前,看着《竹石图》上那道多余的墨痕——像沈曼云说的“污点”,突兀地趴在石纹上,怎么看都刺眼。他想起父亲画竹石时总说“石要硬,竹要韧,心不定,画就浮”,原来他还是没学到家,被人几句话就搅乱了心神。

“玉青,沈女士没为难你吧?”周明宇端着碗姜茶进来,瓷碗的热气在雾里凝成水珠,“张奶奶刚才在巷口看到她走了,说‘那女人看着贵气,却没给你留面子’——你别往心里去,她不懂你画里的好。”

赵玉青没接姜茶。他拿起那支狼毫大楷,蘸了点浓墨,想把墨痕盖住——可笔刚落下,又猛地顿住。这道痕像他和陆泽珩的关系,像沈曼云说的“两个世界”,像周明宇说的“不合适”,不是靠墨能盖住的,越盖越乱,越乱越痛。

“周哥,你说人为什么要画竹石?”他的声音很轻,像被雾泡得发涨,“父亲说‘竹石能定心’,可我现在看着它,只觉得累——好像再韧的竹,再硬的石,在现实面前都能被轻易折断。”

周明宇把姜茶放在他手边,没说话。他看着赵玉青拿起《竹石图》的画心,指尖在那道墨痕上划了划,像在做个极难的决定。梅雨季的风从窗缝溜进来,带着艾草的香,却吹不散画室里的沉,像把没说尽的委屈堵在了空气里。

赵玉青突然抓起画心,从中间猛地撕开——宣纸的裂帛声在雾里格外清,像道被扯断的弦。他没停,又把碎片撕成更小的块,直到满桌都是雪白色的纸屑,混着没干的墨,像场被揉碎的雪。

“玉青!”周明宇想去拦,却被他眼里的红血丝钉在原地——那不是哭,是种攒了太久的绷不住,像断竹的新枝终于没力气再撑,弯成了绝望的弧度。

“画不好了。”赵玉青的声音发哑,指尖捏着片带墨的纸屑,“怎么画都有污点,留着也是碍眼——还不如撕了,干净。”

周明宇看着他把纸屑拢到一起,像在收拾堆散了架的心事。他没再劝,只是默默拿起扫帚——有些痛需要用撕的方式发泄,就像有些画需要留道墨痕才真实,拦是拦不住的。

陆泽珩在云境酒店的会议室接到陈舟电话时,正在签和苏家的补充协议。

“先生,沈女士早上去找赵先生了。”陈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会议室的人听见,“周医生说‘沈女士在咖啡馆待了十分钟,赵先生出来时脸色很白’——他回画室后,把画了一半的《竹石图》撕了,现在一个人坐着,谁都不理。”

钢笔的笔尖在协议上顿了顿,墨水晕出个小圈,像赵玉青画里的墨痕。陆泽珩的指节瞬间捏白,桌下的手攥紧了竹纹玉佩——玉面的凉硌着掌心,像沈曼云的声音,像赵玉青撕画的裂帛声,尖锐得让人喘不过气。

“会议暂停。”他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毯上划出刺耳的声,“苏小姐,抱歉,我有急事要处理,协议下午让陈舟跟你对接。”

苏晚晴看着他快步走出会议室的背影,指尖在咖啡杯沿划了划。“是去老城区吧?”她对陈舟笑了笑,眼里带着通透,“告诉你们先生,别太急——有些事急也没用,该撕的画,拦不住。”

陆泽珩赶到画室时,雾刚散了些。

他站在院门口,看着赵玉青蹲在画案前,正把撕碎的画纸一片片捡起来。晨光透过银杏叶落在他发顶,碎发沾着点纸屑,像落了场早秋的雪。桌上的《断竹》还立着,竹纹画框的石绿猫爪在光里闪,像个沉默的见证者,看着这场没说尽的崩溃。

“别捡了。”陆泽珩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指尖碰到片带墨的纸屑——墨还没干,蹭在指腹上,像道没洗去的痕,“撕了就撕了,我再陪你画一幅——这次用你新得的松烟墨,肯定比这张好。”

赵玉青没抬头。他把纸屑拢得更紧,指尖在宣纸上划出道浅白的印,像在跟自己较劲。“画不好了。”他的声音很哑,带着点没散的哭腔,“怎么画都有污点,就像我和你……怎么躲都躲不过别人的眼睛,太累了。”

陆泽珩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沈曼云昨晚给他打的电话,说“我会让他知趣离开”,当时他以为是气话,没放在心上,原来她真的找了赵玉青,用最直接、最伤人的方式。“我母亲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伸手想碰赵玉青的发顶,指尖却在半空停住,“她不懂画,更不懂……我们。”

“可她说的是对的。”赵玉青突然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在光里格外清,像刚哭过的猫,“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要联姻,要接手陆氏,我只是个开小画室的,连幅完整的《竹石图》都画不好,怎么配站在你身边?”

陆泽珩的指尖终于落在他发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配不配,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他捡起片最大的纸屑,上面还留着石纹的一角,“你画的竹有魂,画的石有骨,比那些穿着高定却空有皮囊的人珍贵多了——别因为别人的话,就否定自己的画,否定我们……”

“我们算了吧,陆泽珩。”赵玉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怕他跑了,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陆泽珩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发麻,“太难了——我累了,不想再躲了,也不想再撑了。”

陆泽珩看着他眼里的泪,像看到《断竹》断口的新枝突然蔫了下去。他想说“我可以拒接联姻”,想说“我能护着你”,可话到嘴边,却被赵玉青眼里的“累”堵了回去——那不是能靠一句“我护你”就能抹平的,是攒了无数次“躲”和“撑”后的耗尽,像被梅雨季泡透的宣纸,再碰就碎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蹲下来,和赵玉青一起捡那些碎纸屑。晨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陆泽珩手腕内侧的旧疤和赵玉青虎口的新纱布贴得很近,像两道跨越时间的痕,痛得清晰,却又带着点没散的暖。

画室的艾草还在香,松烟墨的沉混着没干的墨香,像把没说尽的话困在了空气里。陆泽珩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了——赵玉青的“算了”不是不爱,是太爱却太痛;而他的沉默不是同意,是怕再逼一步,连这点捡纸屑的安静都留不住。

碎纸屑捡满了一个青瓷盘,像堆被揉碎的雪。陆泽珩看着赵玉青把盘子端到窗边,对着晨光发呆,突然明白:有些青痕注定要留在彼此生命里,哪怕不能同行,哪怕隔着南北,只要还记得那道痕的温度,就不算真正的“算了”。

梅雨季的雾彻底散时,陆泽珩起身离开。他没回头,却在走到巷口时,听见画室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像有人站在门口看他的背影,像他无数次站在画室门口看那盏灯那样,带着点没说尽的牵挂,轻得像雾,却又沉得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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