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只闻几声蝉鸣。
陕州通往京城的官路上,陆言青骑着白马呼啸而过,在她后面,五名官兵紧跟不放。
他们已经追了大半夜,本以为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小娘子居然要逃出陕州地界了!
领头的伍长急声喊道:“小娘子止步,我们并无恶意。只要你交出手里的账本,我们便送你回家!”
他边说边取下背上弓箭,遥遥对准陆言青的后心。
陆言青翻个白眼,大声回道:“回家?方才你们还在我家商量着要杀我灭口呢!”
话音刚落,呼啸的风声中骤然出现异响。
她心下有了猜测,向后看去果然看见一根箭矢极速飞来。
陆言青敛眸沉下呼吸,迅速调整姿势,手臂一夹将那支箭夹在腋下。
“啊!”
那几个官兵只听一声惨叫,随后看见陆言青便坠下马来,滚在路边一动不动。
他们连忙勒马停在不远处,持刀围在陆言青身边。
其中一人看了看,为难道:“该不会是死了吧?那账本怎么办?”
伍长脸色微沉,瞥他一眼道:“啰嗦。怎么可能死那么快,应该是摔晕了。”
“况且她只是一孤女,家里已经被我们搜了个遍,还能放在哪里?账本肯定在她身上。”
他用刀尖指着陆言青:“给我搜。”
那官兵应是,蹲下时顺手将佩刀放在地上。
虽然这小娘子挺能跑的,但毕竟是个瘦弱女子,还中了箭,没什么好警惕的。
他这么想着,伸手想把人翻过来,嘴里还念叨着:“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偏要接那账本掺和进来。”
“别废话了!快点搜!”“是!”
就在他指尖触碰在女子瘦弱的肩膀时,她却是猛地抬头,露出灵动的双眸,和狡黠的笑容。
还有冲着他脸砸过来的一拳头。
一拳砸在眼睛上,那官兵“啊”的一叫,顿时眼冒金星向后倒去,右手下意识去摸地上的佩刀。
但比他的刀更快的是陆言青的弩箭。
“嗖嗖”几声,陆言青手上的弩箭全射在了那几个官兵身上,又向旁一扑,躲开砍向她的刀。
五人七扭八歪地发出惨叫,伍长捂住受伤的大腿,大声吼道。
“快抓住她!”
其他四人只能忍着疼痛,拔刀和陆言青对峙。
但是僵持片刻,他们中箭的位置却是逐渐麻木,连疼痛都消失不见,倒像是中毒了。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提醒道:“大家小心!这箭有毒!”
“恭喜你,答对了。”
趁他们慌神,陆言青立即暴起,人影一闪,就到了一名官兵面前,一个擒拿将他胳膊拧断。
又侧身闪过向她砍来的刀锋,抓住那人手腕向后拉扭,紧接着抬脚踢在下方。
不出一刻钟,五名官兵全部躺在地上哀嚎。
陆言青拍拍手,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道:“看来身手没有退步太多。”
她把几个人捆起来向路上拖,但这几个人就像连体婴一样,不断挣扎扭动,还冲着她怒吼威胁,让陆言青拖得很是费劲。
“快放开我们!”
“臭丫头!你这是找死!”
陆言青充耳不闻,将他们摆在官路的正中央后,拿起伍长的刀掂了掂,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几人立即老实闭上嘴,瑟瑟缩缩地挤成一团,惊恐的模样倒显得陆言青是什么恶霸了。
伍长勉强镇定地问:“你想做什么?”
陆言青反问道:“你还问我想做什么?不是你们追了我大半夜,想要杀我灭口吗?”
她学着刚才那个官兵的口吻:“我不会杀你们,明早你们就能获救。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那也怪不了我,只能算你们运气不好。不过即便是获救,我想你们也活不过几日了。”
陆言青说完,没有管那几个官兵的脸色难看到什么模样,将几人身上的银钱和路引都搜刮干净,吹声口哨将白马唤回。
骑在马上,陆言青回想起自己这一个月的遭遇。
她前世毕业刚考入警局,还未上岗就因见义勇为意外死亡,醒来后成为这个饿死在“盛世”的可怜孤女。
陕州有旱灾,陆言青靠着前世的知识和乡亲父老的善心才没有饿死,还拜了个老师。
没想到昨日老师才托付给她一账本,今日家里就埋伏着几人想要杀她灭口。
虽说她知道这账本接了会有麻烦,毕竟老师也警告过她这是催命符,其牵扯着一桩贪腐大案,但居然来得这般快。
想来老师凶多吉少,不然也不会把这账本托付给她。
“催命符吗?”陆言青拉扯缰绳让马转向京城的方向。
她自言自语道,“老师,你话说得没错,但这并不是我的催命符,而是他们的。”
说完,她双腿一夹,全速向着京城而去。
—
几日后,陆言青牵着白马站在京城外,只远远看着便感受到京城的繁华。
向城门看去,来往皆是身着绸缎的富商豪客,腰佩金玉的公子贵女,马车货物亦是络绎不绝。
脂粉香花草香从城内徐徐飘来,从城墙上方可看见士兵铠甲的灿金光辉,和建筑流光溢彩的琉璃顶。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是金石所制,连天空仿佛都要流下蜜汁来。
“还真是盛世啊。”
陆言青抽出怀中的路引,这个时代想要进城必须得有官府开的证明,这个路引还是老师那日连着账本一起交给她的。
希望老师不要坑她。
半个时辰后,陆言青在京城内疯狂逃窜,她身后追着两个看守城门的门军。
“站住!不要跑!”
周围的百姓见到这形势,都识趣地退到路边,交头接耳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追来跑去。
在即将绕着一条街跑三个来回后,陆言青在心中大喊:老师你真的太坑了!为什么这么诚实,非要写她是陕州来的啊!
她有想过进城困难,但是那两个门军一见她是陕州来的就要抓她,这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而且她本应该是天天追着别人跑的,结果现在天天被人追!
现在怎么办?陆言青的脑袋疯狂想着办法,双眼扫着周围,周围的百姓皆是离她远远的。
连一些世家公子都站得十分远,神情完全没有对她的怜悯,反倒是像在看什么热闹一般,一会给她加油,一会给后面的门军加油。
再拖下去,恐怕就有官兵过来抓她了。
就在这时,陆言青看见一身穿黑衣的世家公子从旁边的巷子里走出。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脚下用力一蹬,向着对方扑过去,同时凄惨大喊:“公子!救命啊!”
那人听见抬头望向她,露出昳丽俊美到几近锋利的脸,他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
墨色长发被红色的发绳束成高马尾,身着一袭黑色束袖衣裳,皮肤雪白,冰冷凌厉,宛如利刃。
少年薄唇轻挑,脸上带笑,却难掩眉眼的恣意桀骜,一双含情桃花目,左侧眼尾点着一颗泪痣,额前碎发落在脸侧,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见她扑过来,他有些错愕地微微睁大眼睛,身体微动就要闪躲,但在看到她身后穷凶极恶的两个门军后,他又硬生生止住,任由她扑到自己身上。
然后这一扑,陆言青就扑到了少年的胸膛上,脸挤在上面,软弹的触感,让她本来被少年的脸给惊艳到的脑袋瞬间空白。
一时之间两人都僵住了。
后面本来追着喊的两个门军也缓缓站住,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周围的百姓也呆住,只剩下夏日的熏风在徐徐吹着,吹着少年的发,发尾扫着陆言青的脸颊,痒痒的,仿佛痒到心底。
僵持片刻,谢翎本来护在陆言青后背的手挪开,按在她肩上轻推。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他语气不耐,却是丝毫没有用力,倒像是怕弄伤她似的,甚至陆言青还眼尖地发现少年的耳根逐渐染上点红色,她要是再不松手,估计脸都要红了。
陆言青松手后退轻咳一声,道:“抱歉呐,小女子乡下人,没见过公子这般神仙人物。”
谢翎似是被她这话给气得笑出来,语气似有嘲讽:“现在见过了?”
陆言青一本正经地回道:“见过了,甚好甚好。”
他们无视了其他人,但那两个门军却还没忘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两人见谢翎的衣裳华贵,但容貌却陌生得很,便收敛几分,上前拱手问道。
“这位公子能否将那姑娘交出?”
陆言青刚要装可怜,还没挤出眼泪就手腕一紧,被那黑衣少年给拉到身后护住。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心想:没想到看上去冷冰冰的,却这么心软好骗。
而心软的谢翎面对着那两个门军,却是露出讽刺的冷笑,微微抬起下巴,双眸微垂俯视两人。
冰冷凌厉的气势一直压着两人,让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呵。”他轻笑声,玩味地注视着他们,“我不过十年没回京,如今就连你们这些无名小卒也敢来质问我?”
听见这话,本来就被震慑住的两人连声道歉,然后才问:“不知公子是……?”
谢翎弹了下腰间刻着“谢”字的牌子:“小爷姓谢。”
“原来是谢小将军!”两个门军这才恍然,这应当就是谢家的谢翎了。
只是大家虽是给面子地叫他一声将军,但其实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就是有个好爹,才能有个一官半职的。
听说前些日子,谢大将军遇害,这谢小将军居然还闹到圣上面前。要是再闹下去,谢家恐怕……
他们心里看不起谢翎,但不敢表现出来,就又是道歉几声。
谢翎问:“她所犯何罪?”
门军恭敬回道:“路引有些问题。”
陆言青从谢翎背后冒出头来,手里举着路引,大声道:“公子明查!我的路引没有任何问题,是他们一见我是陕州来的,就要把我抓走。”
谢翎接过路引大略看过,目光不善地盯着那两人,问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有问题?还是说我年纪轻轻的就老眼昏花,看不见你们说的问题在哪?”
两人噎住,只能不断点头赔笑,稍微年长那个门军一边看着谢翎脸色,一边道。
“小将军莫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小将军不知这陕州前些日子大旱,有些刁民趁机跑来京城说是寻亲,但谁不知他们那点心思,下官也是怕扰了贵人们的安宁。”
这话说完,陆言青立即抬头去看少年的表情,却只看见他依旧笑着,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谢翎垂眸遮掩情绪,右手握住腰间长剑,笑容张扬恣意,随意地仿佛根本不把他们给放在眼里。
“我才不管什么陕州不陕州的,但下次再让我遇见你们做出这等欺男霸女之事,就别怪我的剑不长眼睛了!”
“谢小将军!”那人还要争辩,却听一声清越剑鸣响起。
没人看得清谢翎是如何出剑,只见银星闪过,眨眼间那门军颈上便贴上冰凉的剑刃。
谢翎歪头笑着,似是不明白地问道:“你叫我还有事吗?”
那门军僵着,生怕谢翎手一哆嗦,就帮他抹了脖,声音哆嗦着说:“没,没事了。谢小将军您请。”
谢翎抬手将剑插回剑鞘,转身扬眉示意陆言青跟上,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根本没人敢上去再阻拦。
谢翎带着陆言青走到没人的小巷子里才停下。
陆言青见他似是想要说什么,就主动道:“多谢公子相救,今日恩情我一定会记住的。”
谢翎有些意外地问:“不需要我帮你吗?”
“不需要,公子能帮我摆脱他们,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陆言青摇摇头,她现在处境危险,虽然这个姓谢的少年身份不凡,但她也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她跑到巷子口,在离开时向着少年喊道:“下次再见面,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名字!记住了,我叫陆言青!”
“陆言青吗?”谢翎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会记住的,但我们恐怕没办法再见第二面了。”
陆言青离开后并没有东躲西藏,反而到客栈开间房,还好好地洗漱一番。
坐到床上,陆言青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听说京兆府门前有一张鸣冤鼓,但敲响之后,案子能不能解决不知道,我的命肯定是要被解决的。”
所以不能直接去告状,至少得给自己加层保险。
陆言青想好主意,往后一趟将被子盖好,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晨光微露,京兆府前沉寂十几年的鸣冤鼓再次响彻京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