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就连早晨的风都夹着热气,霍云霄躺在窗前的胡床上,青鸟卖力地给她扇风,但她仍觉得热,自己也拿着个大蒲扇。
“青梅,快去叫人给我拿些冰来,再叫厨房做些酥山。”
青梅领命去叫人,霍家有储冰的冰室,是专供老爷和小姐夏日消暑用的,还请了做酥山的师傅,除非霍云霄来葵水,需日日都吃。
不多时,青梅空着手回来,还把霍启也带来了。
霍启大手一挥,吩咐道:“青梅青鸟快收拾东西,咱们今年北上避暑。”
青鸟最开心,真的像只鸟儿一样左右纷飞,拿这个拿那个,青梅也去跟着忙活。
真是太热了,什么都不做都要出一层薄汗。
上一次北上避暑还是几年前,那年的夏天同样酷暑难耐,霍启就领着她们北上到罗城避暑。
罗城有山有水,是个天然的避暑胜地,但因为临近边疆,达官贵人不屑去,去的多是像霍启一样有钱的商人,商人到了罗城,既能消暑玩乐,又能借机谈些生意,一举两得。
热浪推着青梅和青鸟的脚步,才半个多时辰,她们就将吃穿用度收拾妥当,足足放满了一辆马车。
霍家的三辆马车接连出了城门,还没走出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被迫停在了路中央。
走在前面的霍启已经下了车,此时,一根粗木横在路中央,一个赤膊的男人倒在地上。
另一个正拿着草鞋给他扇风,见霍启走过来,他跪坐着赔礼:“老爷见谅,我这就把路清开。”
他蹬上草鞋,连滚带爬地去拖木头,奈何木头实在太沉,任他如何卖力也纹丝不动。
霍启招呼他:“别忙了,你这兄弟恐怕是中暑,先把他搀到这来。”
他指了指马车挡出的一块阴影里。
为了修建行宫,官道旁的树木被砍伐一空,连一片树荫都没有,放眼望去,炎炎烈日下,只有霍家三辆马车的车轮下才有片寸的阴凉。
那人没想到老爷这么心善,将昏昏沉沉的同伴拖了过来。
霍云霄掀开窗帘,看见自己的老爹正蹲在地上给晕倒的男人喂水。
父亲是个实打实的大善人,怪不得前世能做阴官,这就是福报。
她吩咐青梅:“快把解暑汤拿去些。”
晕倒的男人灌下解暑汤,逐渐恢复些意识,他口中不停道谢,缓缓坐起身,捂着头发晕。
耽误这一会功夫,后面又跟上两辆马车,马车旁骑马的年轻男人跑上前,问道:“何事挡路?”
眼看着不能再耽误,两人站起身去抬木头,霍启对着来人作揖道:“肖大人,这是要送崔大人回京?”
来人点点头,打马回到马车旁,低着头向车里的人回话。
横在路上的粗木终于被抬走了,霍启让自家马车靠在一边,将路让给崔崇,请他先走。
马车临近,窗帘被人掀开,车里的崔恒看了眼霍家三辆马车中间那辆,开口道:“霍老爷倒是心善,这是要举家去哪里?”
声音太熟悉了,霍启抬头,高大的马车里,果然是崔恒的脸。
“二公子这是跟着崔大人回京了?我要去田庄呢,不巧挡了您二位的道。”
崔恒没再说什么,告辞离开。
马车里,本来满心欢喜跟着崔恒进京的尹红铃攥紧了帕子,心中愤恨。
她和崔恒相处几日,对他爱慕更甚。两人若有若无的暧昧,让她放下矜持主动示好,但崔恒一边邀请她随他赴京,一边拒绝,让她摸不着头脑。
原来还是因为霍云霄。尹红铃不甘地想。
见马车走远,那两个人抬完木头又回来道谢:“多谢老爷和小姐的搭救。”
解暑汤可是好东西,他们这样的人没钱买。
霍云霄早听见了崔恒和爹爹的对话,她不想让自家马车跟在崔家的马车后面,于是下了车。
两个男人**着上半身,见小姐下车,有些局促,低着头佝偻在一起。
她吩咐青梅去取两个水袋,装满解暑汤,分给他们二人。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皮质的水袋在手里沉甸甸的,两人争先恐后道谢,好像争食的燕子。
霍云霄却说:“不必谢我,我爹是青州城中的霍启霍老爷,他人心善得很,要谢就去谢他。”
两人又转头去谢霍启,霍启呵呵笑,让他们继续干活去了。
眼见崔崇的马车已经拐进了下个路口,越走越远,霍云霄才说:“咱们也走吧。”
自从崔恒与她退婚,她就没打听过崔家的事,尹红铃也鲜少来找她,这样再好不过,他们几人井水不犯河水。
一路向北,虽说旅途劳顿,但气温越来越适宜。离罗城越近,路上的马车就越多,还有不少装着货物的马车驴车往来,好在路宽得很,最宽处可以并排走四架马车。
霍启早就托朋友在城中租了院子,到罗城避暑的富商不少,于是城中便催生出了租赁房屋的行业,只要付足够的银子,就可以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一家几口刚刚进城,已经有人在城门口接待,来的人瘦瘦高高的,留着山羊胡,自我介绍道:“霍老爷、小姐,小的名叫门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霍启点点头,他便十分有眼力,接过俞伯的缰绳帮他一起赶车。
马车七拐八拐,终于到了,院子不大,但看得出用心布置装饰过,门乌领着参观一遍,说道:“我就住在大门旁的房间,老爷小姐有时随时叫我,平日我不会打扰几位的。”
霍启对他的服务很满意,给了些赏钱,说道:“劳烦你每日买些狗粮来,价钱好说。”
门乌早就看见了那只颇为威风的狗,连连答应。罗城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狗,给狗买些吃食也不是什么难事。
离家的日子格外放松,霍云霄先是在床上瘫了两天,然后开始日日领着青梅和青鸟出门闲逛。
上次来罗城时她还小,到如今只记得罗城的酒楼里衣着华丽的舞女,剩下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次她便像冲出牢笼的小鸟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街上时长能看见容貌奇特的外族人,就连达贵族家中才有的昆仑奴和菩萨蛮,在这里都随处可见,他们穿梭在酒坊乐坊,待价而沽。
霍云霄有钱,也爱享受,特意包下高台上的一间房,让舞姬和乐师轮流表演,葡萄酒在这里十分便宜,她直接来一大壶。
窗外,远眺是蜿蜒的江水,再往远处看,还有连绵的山丘和零星房屋,临近的是街景,穿着各异的人往来穿梭,有时还有骆驼。就连季善犬舍里那只宝贝一样的猧子,这里也能看见。
再想起季善,她原本莫名气闷的心情早已舒缓,起死复生的事本就骇人听闻,她因为父亲走了大运,季善没有重生也说得过去。
不过,他那么碰巧地出现在她发生危险的时候,真的只是巧合吗?
屋中的乐师弹着异域的弦琴,琴被他挎在腰间,便于他能一边弹琴一边跳舞。见年轻貌美的金主有些走神,他的舞步轻旋,妄图能得到欣赏,讨更多的赏钱。
但任他怎么卖力,金主还是盯着窗外的街道不动弹,他没什么办法,退回位置上坐着,节省些体力。
霍云霄早就瞄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但高台有些高,人影离得远,她看不太真切。
直到那人快走到高台下面,霍云霄才确定自己没看错,这不就是季善身边的担风嘛!
他怎么来了,那季善呢?
她吩咐青鸟把他叫上来,青鸟领命,一溜烟跑下楼。
握月的脚步被一个小丫头拦住,见她跑得气喘吁吁,他好心让开路,便于她通行。
小丫头却停在他面前,对他说:“担风大哥,我家小姐让你上楼。”
“你家小姐是哪位?”握月疑惑,这是把他和弟弟弄混了。
“你别管了,跟我上楼。”青鸟拉着他就走。
握月的脑子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坏的情况就是弟弟出去鬼混欠下风流债,如今债主来讨说法了,于是跟着青鸟上了楼。
房间里有些酒香,还有乐师和舞姬跪坐在地上,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姐坐在窗边的胡床上,见他进门,小姐开口问道:“你怎么自己来罗城了,你家公子的腿好了?”
握月心想原来是与公子相识,答道:“公子的腿已经好了,不过担风是我弟弟,我名叫握月。”
霍云霄站起身走近几步,心道原来握月担风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季善曾说握月被他派出干别的事,原来是来罗城。
“你是来买狗的?”她问。
握月沉默一瞬,点点头。
“那你快去吧,等你回到青州,替我向你家公子问声好。”
握月称是,独自下楼离开了。
霍云霄又坐回窗边。
季善的腿终于好了,她心中的自责终于消散,想来他独自操心经营犬舍真是不容易,不像她祖上富裕,只需坐享其成即可。
她看向桌子上摆着的葡萄酒壶,心中感叹自己命好,自斟自酌地品起酒。
握月七拐八拐来到一间简陋的房屋前,推门进去,对屋中的人说道:“刚刚有位小姐把我认成担风,还问我您的腿好了吗。”
屋中的人转过身,只肖片刻便猜到了握月口中的小姐是谁,实在是与他熟悉的小姐屈指可数,于是问道:“她在哪?”
“她正在高台舞乐饮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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