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城的酒闻着清香,喝着甘甜,但酒劲不小,一不小心就会喝多。
舞乐就算了,还饮酒……
两人做鬼时不用睡觉,每日的娱乐就是谈天说地,季善的家事不好说,霍云霄便成了话痨。先是把她和崔恒的过往事无巨细说了个遍,后来又渐渐说起她的生活。
即使自幼失去母亲,在霍启的陪伴下,那依然是一段美好、鲜活的记忆,季善只是听着都觉得幸福。
她当时分明说自己不喜欢酒味,因此只能喝些甜酒,想来没什么酒量。
季善轻叹口气,先吩咐正事:“你准备好马匹干粮,明日咱们就出发。”
又说道:“我去一趟高台。”
握月早在接到公子要来的消息时,就已经把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没买马。想买两匹好马不是什么容易事,握月急匆匆出了门。
季善换了身波斯人的服饰,也出了门。
罗城最大最高的建筑名叫登月楼,当地人多称其为高台,里面有雅亦有俗,一楼的掌柜最会看人下菜碟,这头刚赶走个穷书生,转头看见一个打扮普通的波斯人。
波斯人来到罗城做生意,就算穿得再破,也有些身家,掌柜的迎来送往间,招呼道:“这位老爷是要上几楼?”
季善说:“上高台。”
掌柜的伸出手,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高台不是说上就上的,脚只要踏上去高台的台阶就要付钱。
季善盯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灰黑的眼眸挺唬人的,掌柜不敢怠慢,笑着说:“老爷这是第一次来?想要上高台,每人要付五两银子。”
还好带钱了,季善掏出五两银子,掌柜则递给他一个通行牌,又叫来个小伙计带路,一路上楼。
下面的几层吵吵嚷嚷,有说书声、唱戏声、喝酒划拳声,还有娼妓小倌的笑声。
季善皱眉。
领路的小伙计察言观色,连忙解释道:“老爷,下面几层都是些不入流的,再往上一定能合您的心意。”
果然,再往上走,好像突然踏进另一个空间,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只有或轻柔或活泼的乐声。
“老爷,从那边的楼梯上去是观景台,您可以自行观看,若是想用包间,一个时辰需十两银子。”
季善:……
怎么不去抢?
小伙计看出他的犹豫,倒是没显出不耐烦,只笑着说:“老爷您先考虑,小的就不打扰了,若是需要包间,可以摇这个铃铛。”
他指了指楼梯边一根贯穿到楼下的链子,上面拴着铃铛,说完就下了楼。
季善挨个房间听,奈何房门太隔音,什么都听不到。
他琢磨着怎么才能找到霍云霄,恰巧有人从包间里往外走,是两个乐师。
男的说:“我看她出手这么阔绰,还以为能讨些赏钱,没想到是个铁公鸡。”
女的说:“年岁还小,又是女子,估计是不敢乱花钱。”
两人转过弯看见季善,瞬间收起话头,齐齐颔首敬礼,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年岁小、女子、出手阔绰……
季善推门进屋,先看见青梅和青鸟。
青梅挡在门口,语气有些硬:“老爷,您应当是走错了,还请离开。”
季善把帽子往上推了推,把标志性的眼睛露出来,说道:“是我,季善。”
怎么哪里都有季善,青梅回头看小姐,见她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眼看着就要掉到桌下,顾不上季善,赶紧跑过去扶。
季善:还是来晚一步。
他问道:“来时赶车了吗?”
青鸟回答道:“小姐爱逛街,来回都不赶车。”
醉成这样,不坐车可走不回去,要想等醒酒再走,不知道要付多少银子出去。
靠坐着的霍云霄睁开眼,开始说胡话:“叫那个波斯人跳舞!”
被点名的波斯人很听话,果然走到她面前,不过越走越近,霍云霄连忙说:“叫你跳舞,离我这么近干嘛?抢我的酒?”
见她还要去拿酒壶,季善一把抢过,掀开盖子闻了闻。
酒味醇香,确实是好酒。
“这酒贵着呢,你说喝就喝?”霍云霄小声嘀咕,站起身作势要抢。
季善抬起手,她就跳起来抢,奈何季善身高臂长,青梅又总是拉着她,拖她的后腿,跳多少下都是徒劳。
季善哭笑不得,说道:“快回去赶马车,把你家小姐接回家里去。”
青鸟回去搬救兵,青梅还在和小姐拉锯战。
“青梅!”霍云霄生气,质问道:“我才是你的小姐,你怎么帮着他?”
青梅捂着额头叹气,拜托季善:“季公子,麻烦您先照看着,我去要碗醒酒汤。”
霍云霄此时蹦累了,正坐着发呆,青梅放心地离开了。
“你也姓季?”她好像刚反应过来青梅说了什么,慢悠悠问。
“我不姓季。”
霍云霄拉他过来,他便顺从地蹲在她面前,于是她得以俯视他的眼睛,是不多见的银灰色。
看眼睛只是为了确认而已,眉眼、鼻子、脸庞,都是季善。
“你就是季善。”她说。
他失笑:“看来还没完全醉。”
喝醉的人最听不得这个,她反驳:“我根本没醉!我还能喝……我的酒呢?”她又要起身去找。
“你不是不爱饮酒嘛,这酒再好也要慢点喝。”季善按住她的肩膀,哄道。
其实霍云霄不爱喝酒,平日玩得开心时最多喝些果子酿的甜酒。只是来了罗城,总要常常这里的葡萄酒,况且……
她说:“这壶酒贵得很,不喝光我心里难受。”
季善笑出声。醉了但没完全醉,起码知道心疼银子,于是他对症下药:“你来到现在刚好快一个时辰了,再喝下去还要多付十两银子。”
霍云霄真没醉,她只是有些晕。她虽然有钱,但从不挥霍,想起银子,她不再张罗喝酒,而是乖乖喝下青梅端来醒酒汤。
临走时,还打包带走了没喝完的酒。
驾车的人看着眼生,季善不放心,问道:“你是霍老爷新雇的家丁?”
门乌跳下车回答道:“老爷好,我是霍老爷租赁院子的管家。”
罗城租赁的大院子都配有管家,这个季善知道,但他还是不放心,跟着马车一路护送。
到家时霍云霄已经恢复了神志,门乌毫无存在感地离开,青梅和青鸟各忙各的,她则拉住季善。
“你跟踪我?”她问。
季善:……这人到底醒没醒酒。
“我来罗城的事谁都没告诉,你怎么也在?”
季善来了不打紧,霍云霄想起出城时碰见的崔恒,他那副阴魂不散的样子,可千万别来纠缠她了。
“我来看我姐姐。”季善说。
“原来你姐姐就在罗城,也不算远啊,当初为何不来看?”她问。
季善的嘴唇动了动,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来看?”
霍云霄沉默一瞬,没好气回答:“猜的。”
和好朋友聊天,他却总是听不懂,这种感觉太无力了,她的头还有些晕,于是说道:“那你快去忙吧,我要休息一下。”
“行,以后可千万别再喝酒了,喝多了耍酒疯。”他揶揄。
不过,霍云霄没有半点醉酒出糗的窘迫之感,呛道:“你进了我的包间,包间那十两银子你得拿五两。”
季善懒得理她,叫来青梅服侍她休息,告辞离开。
霍云霄美美睡了一觉,睁开眼时天都黑了。酒这东西,小酌一口提提兴致尚可,喝多了可真是伤身。
罗城的葡萄酒的确香甜,她回味起来,仿佛仍有酒香萦绕在鼻尖。
不过,葡萄酒再好喝,说到底还是酒。
对了,剩下的酒呢?她记得回来时把酒放在桌子上了,此时桌子上空空如也,桌子下面,每日疯玩导致白毛变黄毛的雪翼安安静静地趴着。
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登上鞋子走到桌边,雪翼睡得像一头死猪,还有轻微的鼾声,酒壶倒在地上,里面一滴都不剩了。
糟了,也不知道狗能不能喝酒!
“青鸟!”霍云霄冲外面喊,青鸟闻声赶到,霍云霄问:“你知道季善住在哪里吗?”
青鸟摇头,回答道:“我只看见那个叫握月的大哥往高台南边走了。”
罗城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少,要找到季善谈何容易,霍云霄歇了念头,只让门乌去找兽医。
门乌见多识广,一见是狗误喝了葡萄酒,说道:“小姐别急,狗虽不能饮酒,少饮些也无大碍,我这就去请兽医,它若是醒了就多喂些清水。”
兽医匆匆到来,听过描述,还趴在地上闻了闻,说道:“地上还有酒味,想来它喝得不多,只是有些醉了。”
霍云霄的心放下大半,问道:“要怎样处理?”
兽医说道:“多喂些清水即可,罗城晚上有些凉,这几日让它在屋中休息,保持体温。”
雪翼不仅尝到了葡萄美酒,还铺上了棉布续的垫子,家里人心疼它,好吃好喝地供着,也算因祸得福。
季善早已驰骋在回鹘的领地,仅仅与罗城相隔不远,这里却土地干裂,草木凋敝。
握月抹掉嘴上的沙尘,庆幸道:“还好公子有先见之明,带足了水,不然这一路还不知要遭多少罪。”
季善极目远眺,可算看见了一排营帐。握月指了指:“公子,那就是大小姐的住处,看着近,估计还要走两个时辰。”
目的地近在眼前,两人不再耽搁,又跑了两个时辰的马。
营帐静悄悄的,握月几个月前来过,当时还有不少女人孩子在忙碌,今日却一个都没有。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敲门,还好里面有人,开门的女人见两人汉人打扮,有些戒备,用回鹘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季善回答:“我是可敦的弟弟。”
女人打量他,说道:“我们三部正在打仗,没什么事快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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