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几人哪敢任由小姐和陌生男子一起上山,留下两个女眷收拾用具,由青竹不远不近的跟在霍云霄身后。
两人并肩走着,身高、步态别无二致,霍云霄已经可以断定,这人就是鬼友。
草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窜来窜去,她刚刚经历死后重生这样的怪事,不仅做过鬼,心里也好像有鬼一样,总感觉草丛里会窜出个妖怪。
她频频留意,却什么都没看见,看她有些害怕,季善喊道:“追风。”
支棱着耳朵的一颗狗头从草丛里探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季善,季善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那狗十分听话,自己咬着绳子,头也不回地独自上山了。
这样灵性十足的狗没有人不喜欢,霍云霄此时还真动了养一只的念头。
“还没问你的名字。”霍云霄问。
“在下季善。”他从腰间扯出一块小巧的木牌递给她。
木牌不大,霍云霄拿近些看,上面刻着精美的雕花图案,不起眼的角落刻着个“季”字,又闻到些许说不上来的香味,想来是将香料沁到木头里了。
“令尊没说要来看狗,是我看那登徒子举止轻佻,怕姑娘吃亏才信口胡说的。”
这话说得疏离,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一样。
她歪头看他,想要发现些破绽,可惜季善神情担当,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虽早就料到退婚之事没那么简单,但还是被崔恒恶心到了,还好今天拜追风所赐,让崔恒滚落台阶出了丑,也算是为她出了一口气。
季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青竹,开口道:“劳烦兄弟去看看那人走了没有,我好送小姐下山。”
青竹没动,只去看霍云霄的意思。
她却摇摇头,对季善说:“急什么,我还想去看狗呢。”
季善一愣,不经意地搓搓衣角,随即笑着拒绝:“不巧今日京中来客,恐怕招待不周,不如小姐明日再来?”
没想到犬舍生意做得这么大,还有长安的客人,霍云霄自然愿意与人方便,将拿在手中的木牌归还,应允道:“那好,我明日再来。”
季善却不接,弯着腰眉开眼笑:“小姐明天来时带着这牌子,追风便能认得你。凭此牌所有犬种尽可挑选,而且上面的香气可以驱赶蛇虫,若不嫌弃留用也好。”
原来木牌上的香气还有这作用,霍云霄欣然收下。
季善将她送回凉亭,崔恒果然已经走了,但他还不放心,坚持跟在马车旁边一直送到山脚下。
一路无话,马车驶上大路,青竹向季善拱手致谢,挥着鞭子往城里赶。
树叶沙沙作响,慢慢盖过马车的车轮声,季善目送霍云霄离开,确认那个姓崔的没有出现才离开。
犬舍里,杜正业乖乖接待长安来的旧客,追风啪嗒啪嗒地独自进门,他向追风身后看,什么人都没有,于是随口问道:“季大哥怎么没回来?”
追风看他一眼,又上前闻闻公孙南,跑回它的窝里去趴着了。
这场面真有意思,公孙南操着长安口音笑着问:“知道季善训犬一流,追风能懂人语,但它应该不会说人话吧?”
杜正业反应过来挠挠头:“我这不是跟狗说话说习惯了嘛。”
他将公孙南带来的狗关进三进院里独立的隔间,这狗模样新奇,体型小巧,头身均有黑色长毛,胸脯、尾巴和四爪为白,是个外来的品种。
经过路途跋涉,又到了新环境,它此时还有些紧张,公孙南从栅栏的空隙伸手进去摸它的头,温柔开口:“它叫珍珠,是从西域传进来的猧子,全长安城不出十只。”
杜正业舔舔嘴唇,心想这猧子必定价值连城,问道:“季大哥许你多少钱?”
说起这个,公孙南笑骂道:“那小子仗着他最会养狗,恨不得要我倒贴钱送来。”
他重金购得,又花大价钱给它配种,只是不知为何,临近生产它却状态欠佳,公孙南没了主意,只能冒险送到这里。
“谁在说我的坏话?”季善迈着大步走进院,谁也不看,只盯着那只猧子,这狗模样不同寻常,果然是外来的稀罕品种。
公孙南则围着他啧啧称奇:“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
“谁狗样?”季善蹲下身用手背去碰那猧子的鼻子,狗儿耸着鼻子嗅了几下,伸出头去蹭。
公孙南调侃道:“怪不得说你是犬王,这等英俊模样连雌犬都喜欢。”
杜正业哈哈大笑,季善斜着眼睛瞪向公孙南,心想,看在他不辞辛苦将狗安全运到的份子上,今天暂且不教训他。
两人关系好,自然不会把这些插科打诨的话当真。
公孙南挨着季善蹲下,一边摸狗一边解释:“这猧子是中书侍郎为幺女买来陪伴玩耍的,名叫珍珠,今年小姐要远嫁,我才有机会买来。”
两人离得近,公孙南耸耸鼻子,似有一股幽香萦绕,疑惑道:“不对啊,我怎么闻着你身上有股胭脂气。怪不得珍珠与你亲近,怕不是和那些小姐一个味。”
杜正业一听这个来了精神,问道:“大哥,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季善撑着膝盖站起身,笑而不语,眼光跳过两人,转身从小门出去了。门外连着住所,他等会还要干活,得换身轻便的衣服。
鸦青色的衣角随着步履无风自动,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感觉。
公孙南嘿一声,问起杜正业:“他连你都不交底?”
杜正业叹口气,故作委屈道:“怪我自贱,好好的盆景秀木不去做,非要赖在这当狗尾草,这几日他正赶我回家,怎么会与我说心里话。”
犬舍三进院的后面是三间房的小院子,一间归季善,一间借给杜正业,还有一间用于安置留宿的客人,最长来住的正是公孙南。
屋里,季善三两下解开腰间的革带,好像想起什么,他手下一顿,抬起胳膊送到脸旁,果然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一定是那时沾上的,嘴角有浅笑划过,脑海中浮现出崔恒翻滚在地时霍云霄憋笑的生动表情。还有追风在草丛中玩耍时,她不明所以小心谨慎又故作镇定的模样。
霍家女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明艳而不自知。
换好衣服回到犬舍,他稍一环顾,中间是用木头搭出的架子,用于猎犬们的日常活动。前些天有块木板塌了,今天刚刚补好,此时还有零散的木块木屑堆在一边,看起来乱糟糟的。
杜正业正在几只最凶猛的猎犬笼前左右踱步,既希望有人慧眼识珠将它们买走,又舍不得这样的好狗离开。
“正业,今天没什么要紧事,把这几进院都好好打扫干净。对了,公孙南呢?”
杜正业挽起袖子,手脚麻利,边干边说:“应该就在院子附近闲逛呢。”
两人三两下将院里木板的边角和渣滓搬到外面,等来往的村民自行取用。
杜正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准备坐下休息,衣领被扯着拎起,他看向身后依然干劲十足的季善,问道:“还有什么活?”
季善向内院的方向指了指,似笑非笑:“你去叫上公孙南多打几缸水,今日咱们大扫除。”
“啊?这还没过年呢!”杜正业唉声叹气。
犬舍日日打扫,已经十分干净整洁,考虑到偶尔有小姐公子来选看,还经常焚些香草。
他心里念叨季兄抽什么风,腿脚麻利地出门去找公孙南,幸好还有个壮丁在!
碎玉山的犬舍里,三个男人干活干得如火如荼,一直到月亮升起才各自瘫在床上,不一会儿就传出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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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受辱,崔恒灰溜溜回到家,越想越憋屈,不知道霍家到底怎么回事,前脚两家刚纳吉,后脚霍云霄就说什么退婚的鬼话。
想他崔恒虽称不上逸群之才,好歹是青年才俊,说句不谦虚的,多少女人排着队想嫁给他,怎么偏偏霍云霄不珍惜。
女人大多恃宠而骄,崔恒此时对霍云霄正在兴头上,倒不觉得烦,只是一心想哄得美人回心转意。
他让婢女为他重新梳发,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不及用饭就出门直奔长乐坊。
长乐坊中热闹非凡,崔恒刚一露面,便有小厮上前,点头哈腰:“二公子,可是来会友的?”
崔恒向里面张望,口中问道:“侯公子是不是在里面?”
他没说全名,小厮却知道他说的一定是长史家的公子侯玉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侯公子正在里面看驴鞠呢。”
驴鞠是女子玩乐的项目,年轻女子骑在小毛驴上挥杆迎球,观赏起来别有风味,是前不久刚从长安传来的玩法。
崔恒暗道一声:论起享受还是侯玉泉,笑呵呵说:“劳烦替我通禀一声。”
小厮小跑着去通报,不多时便回来带路。
女人和男人混杂在一起的鼓劲声越来越清晰,崔恒加快脚步,果然看见一群年轻女子正在玩驴鞠。
另有几人在场边的高台上看得起劲,侯玉泉就坐在中间。
“侯兄好雅兴。”崔恒边走边说,他走到近前,侯玉泉才依依不舍地从驴鞠的女子身上收回视线,笑着问:“找我什么事?”
崔恒拱拱手:“再要紧的事也不能打扰侯兄的雅兴,等打完这场再说,我也沾光观赏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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