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转学,你疯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
林栎知道自己的话确实很荒谬,拿着听筒便不再做声。
对面传来一声叹息,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现在上了大学,觉得高中那些根本不算事。”
“你再熬一熬,心里不舒服了给我打电话。”
寂静顺着电话线蔓延开。
林栎喉咙有些干涩,她咳了一声,回答:“知道了,我先挂了。”
“嗯,拜拜。”
林栎呆坐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拿起光脑拨通了主管的电话。
“喂?”
电话被接起,熟悉的女声让林栎呼吸一颤。
“主管,是我。”
“林栎啊,怎么了?”
“......主管你上次说的零号班的事,妈妈不同意我转学。”
“知道了,我去跟她讲,你安心养伤。”
“谢谢主管,谢谢!”
得到肯定答复的林栎连连道谢,尽管她心里还是没底,但在无助的境地里,一点点肯定回答都是溺水者拼命想要抓住的稻草。
后来她顺利进入了零号班,再后来她顺利高考,之后......
她不记得了。
一幕幕场景从林栎脑中划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了加入零号班的记忆,或许一切都只是她放飞的想象吧。
眼前花衬衫男子眼尾上挑,粲然一笑,林栎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还是迟疑地开口:
“你能别穿着外裤坐我床上吗?”
言槐安的笑脸肉眼可见地一僵,他瞟了一眼监控方向,估摸着透明衣道具的剩余时效,觉得自己得抓紧时间把林栎带出去。
但林栎整个人都像回溯到了坠楼后的状态,不说后来进零号班上学的事,就连自己是个正在打副本的决策官也忘得一干二净。
零号班的同学们,除了班长有很高权限,林栎恐怕是所有人里权限最高的,拿着这么高的权限被蒙在副本里着实可惜。
言槐安微眯的眼睛看着林栎,问她:“你想离开医院吗?”
林栎的任务就是帮雇主逃出医院。
“离开之后干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林栎有些跟不上对方跳脱的思维,这年头拐卖也不带直接进病房抢人的。
透明衣的时限快到了,林栎现在的状态很难带走,言槐安冲她微微一笑:“那就等你想离开了随时来找我。”
林栎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离开,但她还是答应了对方一声并目送他离开。
经奇怪的人一闹,林栎感觉自己刚刚还疼痛难忍的伤口突然间就好了很多,甚至还可以轻微挪动。
但她也没什么积极康复的决心,不那么难受了便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或许是在这之前睡觉时间过久,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林栎浑身的伤口都在发痒,乱七八糟的人影在脑海中闪过。
霓虹灯光从窗帘缝中溜进来,林栎被晃醒,她看了一眼表,时钟指向5,不知是凌晨还是傍晚。
“砰——”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醒了?”
护士走过来取下不知何时空了的吊瓶。
“今天晚上手术,这几瓶是消炎的,液体完了按铃喊人。”
林栎猛地扭头看向护士。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护士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没有......那个...什么手术啊?”
“你不记得了?”
护士狐疑地瞥了林栎一眼,叹了口气:“就之前......你在会议上签字同意的那个手术。”
说了跟没说一样,林栎还是从善如流地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有事记得按铃。”
护士拿着东西走出病房。
林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身上的伤口居然一梦之间全好了,她怀疑自己还在做梦,毕竟就连刚刚那个护士都和上次手术前一模一样。
她看了一眼表,距离上次睡醒看到主管还有很久。
旁边柜子里的漫画已经卷边,虽然很久没吃东西,但她并不觉得饿。
林栎想出去走走。
她拔掉输液针,推开房门,走廊上一片寂静,护士台也没有人值班。
头顶的灯泡像接触不良似的闪动,远处幽黑的走廊好像随时会钻出来什么人。
林栎沿着墙往轨道梯井的方向走去。
随着她每一次迈步,两面墙上的阴影好像活过来似的跃动,拟人形态的高大黑影像偷偷瞥了林栎一眼似的,捂住了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真可怜......”
“谁让只有她的血符合要求。”
“都没人来看她。”
“真无私啊......”
林栎想停下脚步仔细听听这些黑影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但脚步仿佛不受她控制了一般,以固定的频率往前迈着。
“别停下。”
有一道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好耳熟啊。
但林栎想不起来是谁,她上下身分离了一般,上半身微微歪斜去听黑影的声音,两条腿依旧自顾自地迈开。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她从未觉得走廊有这么长。
等黑影像落在池中的水流融回黑暗时,林栎才猛得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厕所门口贴着一面大镜子,镜子很糊,把人影拉得扭曲歪斜,林栎的短发因为躺了很久已经有几撮冲上了天,身上的病号服也皱皱巴巴。
她很久没照镜子了,迈开腿走进水池,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感到有些陌生。
奇怪,她以前白头发这么多吗?
水龙头上的水滴砸进池中,心脏跳动的瞬间,林栎好像看到了一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后。
“我想出去。”
林栎眉心一跳。
“你答应过带我出去。”
“我住在你的大脑里,你就是我的眼睛。”
女孩一只手搭在林栎肩膀上。
“带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吧,我把一切都给你。”
水滴在积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林栎浑身僵硬地眨了一下眼,镜子里一片昏黑,只有她一个人穿着白色病服站在那里。
“喀嚓——”
一道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炸开。
林栎刚想回头看是谁,拉维娜几乎贴着她的身侧忽然出现。
“怎么出来了?该手术了,走吧。”
“嗯。”
林栎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响起,颅内只有惊吓到狂乱的心跳声。
她紧接着被医护人员带到了负二层,躺上手术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时刻,耳边依旧是拉维娜的那句“晚安”。
也许是药物作用,林栎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次醒来是被滴答的仪器声吵醒。
疼。
浑身都疼的要命。
林栎的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她撑开眼皮,扫视周围的环境。
还是那间病房,墙上的表也还是那个时间。
看来只要做完手术,第二天就会变成这幅重伤的样子,然后慢慢恢复,继续手术。
她停在了逃不出的两天,反复体验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迷茫。
林栎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的伤能好快点,疼痛能快点消散。
她转动眼球盯着房门,上一次有个陌生男子进来说随时可以带她离开医院。
这话虽说像诈.骗,但也确确实实戳中了林栎的痛点。
她并不一定想离开这个医院,但她脑内住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刚刚告诉她,她很想离开这里。
现在的情况已经魔幻至极,林栎虽懒,但并不是坐以待毙随波逐流的人。
还是得做出一些行动啊,林栎心想。
那就从走出医院开始吧。
病房门被无声推开,一个穿着惹眼花衬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林栎从眼缝里盯着他。
“哟,醒了?”
言槐安自然地跟林栎打招呼。
“还记得我吗?”
“眼神挺好,都肿成猪头了还能看到我是睁眼的。”
林栎用沙哑的嗓音回答到。
“啊呀,林同学眼睛那么大,即便肿了也遮不住你漂亮的瞳仁呀。”
言槐安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你现在想离开吗?”
林栎刚想开口就被言槐安抢先。
林栎张了张嘴,沉默一晌,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要离开医院?”
“当然是善良的我不忍心看你受罪呀。”
“受罪?受什么罪?”
“你这样难受还不算受罪?”
“别扯没用的了,”林栎懒得跟对方打太极,时间并不宽裕,想知道的更多就得说更多。
“这两天在循环,你应该知道吧?”
言槐安靠在椅子上,歪着头回答:“知道。”
林栎抿了抿唇,对方一句话不多说让她很难办,为什么循环这两天,他是什么人,脑中的女孩是怎么回事,疑问雨后春笋般往外冒。
言槐安看着她略显纠结的表情笑了一声:
“你想出去吗?”
又是这个问题,林栎瞥了他一眼回答:“想。”
她倒想看看这个人能怎么把她带出去。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行诶。”言槐安笑眯眯地看着她,紧接着又说:“那我解答一下你的问题吧?”
“就比如,这两天为什么在循环。”
林栎竖起耳朵听他讲。
“你应该有过那样的时候,非常担心某件事,对某件事耿耿于怀,想要忘记不好的记忆,最后反而会不停地去想这件事。”
“这个医院是不完整的。”
林栎还没反应过来他跳脱的话语,就被他的动作弄呆了。
言槐安站起身拉开窗帘,窗外并没有后巷高低错杂的灯牌,整个窗户像是涂了荧光颜料的彩纸,散发着劣质的红绿光。
“这个地方是你和脑中人记忆的交集,换言之,你们都有住院的经历,糅杂在一起构成了这里的时间和空间。”
“所以你觉得,这不停循环的两天,有哪些是你忘不掉的经历,有哪些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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