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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骨

楚惊睢恍惚片刻,知谏院一词,已然封尘太久。

先帝临终之时,可谓是病入膏肓,人一老,脑袋自然也糊涂。知谏院之职,重点在谏上,文官嘛,说破了天不过就是这张嘴,这寸舌。

口能言巧词,也能出祸。

“晚辈有眼无珠,不识真君子。”楚惊睢替孟仲宁倒了杯茶,“知谏院寥寥数人,撑起大昭言官的风骨,哪怕是潼关的将士也敬佩您。”

“可最后不还是落得个草席裹尸的下场。”孟仲宁苦笑,“当年弹劾谢道桓,本就是棋错一招,还白白搭去了忠良性命,错矣,错矣啊!”

“错棋?”卫瀛皱眉,“烬燎斗胆,请先生详说,错在何处?”

孟仲宁心绪游走,眉眼间是化不开的痛色。老者日薄西山,回忆起当年,竟如病树憔悴。

“错在急功近利,错在误信佞人!或者说,是伴君如伴虎,将希望全盘寄予先帝,本就是天真。谢氏权大,为虎作伥,可先帝与谢氏本就是相辅相成,我等要倒谢,可不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孟仲宁长叹口气,“当年,先帝提拔柳偲元与卫兰台等人,叫我等以为是随明主,捉住了些人尽皆知的把柄就敢直言进谏。可那是谢道桓,那是谢国公,他甚至不需要露面,就有数不尽的人为他前赴后继。卫兰台的血肉,是他等向谢道桓表忠心的拜帖。”

“谢氏乃是百足之虫。”卫瀛说,“欲斩这条大虫,必先断其手足。”

“断其手足?是啊,断其手足,这样简单的道理,我们却被功利心冲昏了头。”孟仲宁凄然冷笑,“可谢道桓这条大虫的手足岂是轻易就能折断的?那些为他卖命的人,哪个不是五毒虫,触之即死啊。”

“当年我们…”孟仲宁思绪翻涌,陷入回忆,“当年我们拿到的是谢琮在郢州强占民田、逼死人命的铁证,人证物证俱在,柳偲元连夜起草文书弹劾,字字泣血,彼时先帝有意敲打谢氏,卫瀛,你是不是也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楚惊睢与卫瀛对视,皆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悲色。

“可谢道桓是何等人物。他能在朝会之时,当着众官员的面,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长兄如父,教弟无方,愧对圣恩’,随即竟请求陛下将谢琮即刻下狱,交付有司严查!”

“这是…以退为进?”卫瀛蹙眉。

“不止是以退为进,更是釜底抽薪。”楚惊睢道。

“是啊,釜底抽薪,好一个釜底抽薪!”孟仲宁情至深处,声音也猛然拔高,又因激动而猛烈咳嗽起来,卫瀛倒来新茶,替他抚背,等到平缓片刻,他继续道,“谢琮是下狱了,可谢氏爪牙遍布刑部上下,案子查了半个月,非但毫无进展,那苦主一家老小,竟在自郢州解押回京的路上,偶遇‘山匪’,不幸罹难,人证没了,案子自然也不了了之。”

“人证没了,物证呢?”楚惊睢追问,指尖紧攥衣角。

“物证?”孟仲宁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些田契,诉状,皆存放在知谏院府库,就在出事的第二天,谏院失火,火势凶猛,烧的分毫不剩。自那日起,先帝离心知谏院,我与谏议大夫等十余人贬为庶人,离京后天各一方,而我只能屈居宜州,偏安一隅,与那落平阳的虎又有何异……”

寒意如潮,瞬间爬满了卫瀛与楚惊睢的脊背,谢氏的手段,远比他二人所想的狠辣。

“没了人证物证,这案子该怎么查?谢琮在狱中‘反思己过’,‘痛心不已’,谢道桓在此上书,称家门不幸,愿捐出家财十万贯,吃素斋三月为谢琮赎罪,先帝他……他竟准奏!谢琮被削去官职,罚俸三月,在府中禁足思过半年便不了了之。”

楚惊睢的拳骤然缩紧,他胸口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吞不下,吐不出:“草芥人命,焚毁物证,最后竟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岂有此理。”

“是啊,岂有此理。”孟仲宁的目光陡然犀利,直刺二人。“这仅仅是开始。柳偲元弹劾谢道桓不成,反被记恨了去,一月后,便有言官弹劾,说柳偲元结党营私,诽谤重臣。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志同道合的友人相聚小酌,可先帝竟听信谗言,在谢道桓的‘恳求’下彻查,可怜柳偲元一颗赤胆忠心,经此一遭,被幽禁在相府,再不能摄朝中事了。”

冬夜四寂,只余炭盆内的炭火发出噼啪声,像在为数十年前的冤魂鸣屈。

柳偲元早已垂泪,却也只能将哽咽咽入腹中:“偲元…他为人清正刚烈,怎会行结党营私之事。我去见他时,他已是形销骨立。人这辈子,活的便是一口气,心气散了,人自然也失了心骨。他的母亲远在汀州,却被有心之人构害,老人家耳顺之年,听闻此事一病不起,偲元连奏十余封信,皆石沉大海。想他柳偲元,坦坦荡荡半生,最后竟是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党派相驳,本是君子之争,可谢道桓…他是要生啖清流的血肉啊!”

“那卫兰台……”卫瀛齿关在颤抖,他强迫自己问下去。

“卫兰台…”孟仲宁浑浊的目光混杂着浊泪,又满含悲悯,“兰台是我等人中心思最重的一位,他有谋略,又谨慎。当年柳偲元东窗事发后,他便知晓此事不可为。他深谙谢道桓睚眦必报,于是劝谏我等蛰伏,我才会远下宜州。彼时他与我暗讲,由他去做一件看似‘投诚’的事,赢得谢道桓的信任,实则借此机会为我们争取时间,也希望他能打入内部,抓住谢氏更多把柄……”

卫瀛倏然睁大了眼,他如遭雷击,猛然站起身来。他原以为,卫兰台是被迫卷入党争,却不曾想是主动为之。

“他假意对柳偲元深恶痛绝,又恰巧接手一起牵连甚广的贪墨案,此案与谢氏有小牵连,卫兰台借此投诚,卖了谢道桓一个人情。但谢道桓心狠毒辣,岂会轻易相信卫兰台,于是,他递给了卫兰台一封投名状。”

“什么投名状?”楚惊睢的心沉了下来。

“一份名单。”柳偲元的声音低沉,可屋内落针可闻。“一份当年随柳偲元一同弹劾谢琮的低阶官员名单。谢道桓要卫兰台亲手将他们送入诏狱,要他亲手,沾上亲朋的血啊!”

卫瀛踉跄一步,身形摇摇欲坠,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他无法想象,那时的卫兰台究竟饱受着怎样的煎熬。

那是他的父亲,哪怕年少亲缘稀薄,可卫兰台一身松姿鹤骨早已烙在记忆里了。

“而兰台,他照做了。”孟仲宁闭上了眼,泪水纵横。“用他的计谋,用他太傅的身份,罗织罪名,亲手将昔日的寮友送入了大理寺。此事之后,谢道桓似乎真对他信任了几分。我们也都以为,看见了希望的残影。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他马上要接触到真相时,有人向谢道桓告密,说卫兰台假意投诚,实则别有用心。”

“彼时先帝病重,不过几日就一命呜呼,大昭崇嫡,立嫡不立长,谢道桓辅佐圣上荣登大宝,按理来说,新皇登基应当大赦天下。可谢道桓言辞恳切,说搜查出卫兰台‘通敌叛国’的铁证,要求陛下严惩。陛下震怒,兰台被定为通敌谋逆的死罪,当日晚,卫太傅府一把烈火,所有人都说是卫兰台畏罪自杀,可我、可我深知,他那样坚韧的人,决计做不出自尽的事。”孟仲宁泣不成声,“卫家满门忠烈,一夜之间血流成河,震慑天下寒士,如何再敢一搏。”

卫瀛齿关紧咬,几乎要沁出血来。滔天的恨几乎要将他撕裂,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为何柳偲元会对他特殊关照,为何要他下宜州来,为何要冒大不韪将他举荐入户部。他的身上不仅是肩负着太傅灭门的冤案,更是承载着父辈未完成的遗志。

“烬燎,告密者是谁如今仍是谜团,谢氏一日不除,寒门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入了这宦场,无人能独善其身,也包括你,楚惊睢,你手里有兵,是谢氏眼中的一块肥肉,你不犯人,他人也会来犯你啊…”

柳偲元骤然看向楚惊睢:“这原本只是我们那代人的旧事,如今却要叫你们负担这么多。我心有愧,可是定方,你当真甘心吗?你当真甘心,戎马半生只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手足同胞不能入土为安,还要备受猜忌排挤。”

他握着楚惊睢的手拍了拍,推门而出时,卫瀛看见的是柳偲元一头的霜发。

岁月磋磨,踔厉也成憔悴。

楚惊睢驻足原地,看着孟仲宁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指腹摩挲着早已冰凉的茶盏,“卫大人,故事听完了。那么现在,说说你吧,卫烬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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