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清君侧 > 第25章 遐迩

第25章 遐迩

半日转瞬,卫瀛踏风雪,裹着寒气,到了客栈。

裴远已经等候多时了。

“先生。”他略显局促,仍镇定道,“给先生添麻烦了。”

卫瀛说:“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

此处濒天启城外,不引人耳目,夜幕已降,二人悄然而出。

夜里风雪正盛,柳偲元扫院待客。

“夜里天寒。”柳偲元斟来热茶,递给他二人,“喝点茶,暖暖身子。”

裴远抱着茶杯,躬身道谢。

“你从哪里来,姓甚名谁。”柳偲元淡笑,和蔼道。

“回先生。”裴远说,“我从宜州来,姓裴,单名一个远字。”

柳偲元目光悠远,良久一叹息,轻抚上裴远的发顶:“宜州如此路远,辛苦你一路劳顿,好孩子。”

柳偲元手掌温热,裴远眼眶发酸,扑簌簌滚下泪来。

柳偲元又道:“你打宜州来,可认得孟仲宁?”

“是,我认得。”裴远道,“我曾求学于孟学政门下,已有六年矣。”

柳偲元看着他片刻,卫瀛含笑,心领神会,适时端来茶盏。

孟仲宁道:“你若拜入我门下,需得讲明所求为何。”

裴远猛然抬头,哑声道:“我欲入仕,还请先生指条明路。”

“人人皆求入仕。”柳偲元坐在檀木椅上,淡淡道,“普天之下,求仕之人数以千计,前赴后继,如过江之鲫。宦场如海,非心如磬石、所求至明者莫能渡之。裴远,你跋涉千里,所求的是封妻荫子门楣荣华,是倾权一方类谢氏之显赫,还是....”

柳偲元顿了顿,又道:“还是仅仅只为糊口养家,免受颠沛,求一隅安身立命之所?”

裴远心下猛然一震,嗓子发紧,唇翕张着几下,连干涩的嗓音也发不出来。

他所求的,究竟是为何?

他抬起头,撞入了柳偲元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没有宜州时显贵的讥讽,没有自己形销骨立的窘态,没有不耐,只有一种堪称悲悯的平静。他在那双眼里看清了自己的心。

“先生,学生、学生所求,不为富贵功名。”他牙关紧咬,颤抖着说,“学生不求功名利禄,只求天下人皆有所依,有所养,求世道公正,天下无冤,”

夜深风雪愈发疾了,裴远字字泣血,闻者动容,听者伤心。柳偲元失神的望着他,昔日旧友的影子与眼前少年重叠,炭盆噼啪作响,火光明灭,火星燎燃。

风似乎又起了,不知是啜泣还是风的呜咽,柳偲元的叹息微不可查,他只是拿着帕子,拂去裴远脸上的泪,用手心微薄的热量赠给裴远暖意。

长夜漫漫,寒冷肃杀的冬夜难熬,卫瀛缄默无声,只悉心照料着炭火,火光昏黄绰绰,将几人笼罩在稀薄的暖意下。

柳偲元将思绪从过往中抽回,他站起身来,与裴远四目相对,温声道:“多大了。”

裴远回道:“回先生,过完年十五了。”

“十五了...”柳偲元喃喃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志学之年你拜入我门下,不算太晚。你是心思重的孩子,又单名一个远字,道教云‘松筠野鹤任纵横,遐迩孤云常自在’①。照理来讲,男儿冠年赐表字,但今日我收你入内门,缘在今日结,便赐你表字为遐迩吧。”

裴远眼睛亮的惊人,跪在地上,将手边茶盏递给柳偲元。茶汤温良,柳偲元一饮而尽。

“我会授你诗书,教你为官之道,待你入仕,今日所言皆不能忘。宦海沉浮,浊浪滔天,赤子之心最难得,万望你能始终如一,不负今日所托。”孟仲宁说,“宜州映射朝堂,众臣攀权附贵,投机取巧妄图一步登天,我平生最恨如此。我要授你的是修身立命、经世致用之术,是为臣佐政、追贤臣清流之法,你可愿意学?”

裴远将头磕在地上,铿锵道:“学生万死不辞,只求先生教我。”

“如今我已然收你入门下,何来死活一说。”柳偲元淡淡一笑,喊来门童,“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你便住在这里,早些歇息。”

雪势渐歇,柳偲元坐在桌前,品旧茗润嗓。

“烬燎,”卫瀛闻声上前,“近日之事我有所耳闻,谢道桓称病多日辍朝不上,陛下已然有了不满之心,任他国公只手遮天,可这天下还姓赵,还是皇上说了算,皇上重用谁,谁才有权利。同样的,谁给予了皇上权利,谁才能被重用。”

“学生明白。”卫瀛说,“楚定方人虽在京都,毕竟是拥据一方的侯爵,陛下自然器重他。”

“不。”柳偲元打断他的话,“比起重用,更多的仍是忌惮。若当真是重用,断不会等到楚定方已成气候之时如此冒然召他回京,楚定方这把刀太锐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陛下如何敢叫他出鞘。他如今在京中,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是入虎穴为质,动弹不得。”

卫瀛说:“哪怕他被忌惮,总归是王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么我等欲要与其结盟,且这个盟的势力要足以比肩谢氏,要做的准备就多了。”柳偲元沉吟道,“除了这批银子,还有没有别的事儿,你好好想想。”

卫瀛思忖道:“有。潼关的流星矢失窃,最近一次出现,是在押银回京的路上,但使用这批箭的人并非谢氏之人,谢家死士皆黥面以示身份,这批人却没有。”

“但窃箭之罪被你扣在了谢琮头上,对吗。”柳偲元淡笑道,“这件事虽表面有定论,但幕后之人是谁必须要查出来。这是你和楚惊睢联手的好时机。兹事体大,关乎军械国本,陛下定会大怒,届时便可叫幕后之人与谢氏互相攀咬,你与楚惊睢尽可坐收渔利。”

柳偲元说着,打开了大昭边防图。

“潼关一战损失惨重,虽表面来看是捷战,但若轮伤亡,大昭才是战败一方。”柳偲元指着北地,说道,“太祖曾已雷霆手段收回开国侯一干人的兵权,却独留下来了楚氏的军权,因的就是这一处。”

卫瀛蹙眉:“骨利干?”

“骨利干人好战喜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处理战俘的手段也极其残忍。太祖创朝之时根基不稳,骨利干人一路南下,打过了贺兰岘,直逼居庸关。”柳偲元说着,叹了口气,“彼时还没有潼关军一说,是楚定方的先祖挂帅,揽民兵,一路北上,死伤无数,才将骨利干人逼退潼关外。据说,将军血染白甲,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无非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柳偲元说,“但这几年北地再无大捷,骨利干人蠢蠢欲动,不断试探,那么楚惊睢若要被重用,一定会发生大事。”

“是战事。”卫瀛低声道。

“不仅仅是有战事,还得是足够大、足够响的战事。”柳偲元顿了顿,“最主要的是,圣上要拨给他兵。有兵可领是为将,唯有如此,他才有足够的实力能将这个天豁开。”

“可凡遇战事,百姓最难。如今战事未起,便已有了宜州贪墨之事,若再生事端”卫瀛叹道。

“我何尝不懂。”柳偲元握着卫瀛的手拍了怕,“可如今这世道,你不犯人,也有人要来犯你,烬燎,切忌鲁莽,切忌愚仁,欲成大事挽狂澜,必有牺牲。”

卫瀛说:“学生明白。”

“楚定方此人,虽年轻,但虎父无犬子,他绝非是甘于人下、摇尾乞怜之辈。如今他在京都,是定数亦是变数,陛下忌惮他,却不得不用他,那么有兵,是板上钉钉之事。”柳偲元看着图纸,沉吟道,“幕后之人劫杀你,犯不上用这流星矢,那么这条线索,恰恰是他再向你示好,哪怕陛下不拨兵权,他也会推波助澜。”

卫瀛猛然抬头:“这是通敌之罪!”

柳偲元看向卫瀛,沉声道:“烬燎,种种皆为你我猜测,一切皆非定数,你要做的不是挑起事端,而是明哲保身。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那么就要让这件事对我们有利,让楚定方在最合适的时机展现出他最合适的用处,让陛下足以下定决心放虎归山,予其兵权。”

卫瀛垂眸,思索片刻:“先生教诲的是,学生会去查,争取尽快查到幕后之人。”

柳偲元起身,负手踱步,站在窗前,看一片墨色,悠悠道:“不急。谢道桓称病谢客是避,楚惊睢留深宫不求一官半职也是避,现在我们要做的也是避,等到陛下无人可用时,自然会提拔你,凡是做事讲求官阶,官做得大了,说话自然也好用了。”

柳偲元说着,将窗子打开,寒气涌来,裹着风雪,吹动了二人发丝,柳偲元阖目,似在呢喃:“党派之争,无党无派怎么争,啊、科举要开了...”

卫瀛看着柳偲元的侧颊,风霜催,发尽白。

“起风了。”

柳偲元的目光悠远,呷着凉茶,一直看到了天的尽头。

注:①松筠野鹤任纵横,遐迩孤云常自在出自《萨祖炼性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婚内上瘾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