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大乾朝十二年时的明月吗?
姜洇见过。
只是那时,他是天地间的蜉蝣,做着成为羁鸟的梦。
“轰隆——”
深秋暮里仍有连绵不断的雨,漫垣摧甃,结雾成障,纵有红日挂霄明霁,也照不开槎桠交错间的阴翳。金漆斑驳的牌匾之上,苍劲的字为法华寺平添了几分庄重,大乾祭礼在即,尘世的喧嚣让此处的一砖一瓦生出了几分烟火气。
后山脚下,沸反盈天,闹声不止。
姜洇一身狼藉的蜷缩在泥泞中,任由几个身着显贵的同龄人围着他颐指气使。
为首的,是当今深受圣上宠爱的二皇子,姜昭。
姜洇不甘,可他不得不俯首在皇权脚下。
“喂,小废物,起来啊!”
男孩不屑地呸了一声。
“你和你那个短命娘一样,都是些贱蹄子,还敢跟我们来拜礼,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配吗!”
“和他站一起本公主都晦气!”
“识相的就乖乖呆在后山哪也别去!”
……
姜洇听着不堪入耳的辱骂紧嚼着下唇,胸口剧烈起伏,躯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怨恨的半分。
冷风凄凄,残叶凋落。
少年抬手拭去脸颊上的血污,痴痴的笑了起来,眸色里掺着让人看不懂的晦暗与诡谲。
他忽地起身,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扬起手臂。
周身瞬间滞静,寒风中唯余一计响亮的巴掌声。
“贱人你敢打我!”男孩捂着微微泛红的脸,目光从震惊渐渐变为愤怒。
“姜昭,你欺负我可以,侮辱我母妃,就该死——”
姜洇紧握着的指骨有些泛白,死命的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紧紧盯视眼前几人,孱弱的身子因愤怒而轻颤。
“给我打他!”姜昭捂着脸,指着姜洇呲牙咧嘴地喊着。
几人闻言从地上拿起石块便砸去,姜洇躲闪不及,额角处渗流出一抹猩红顺着白暂的脸颊滴落,哄堂大笑的刺耳声割的他生疼,他拼命抑制着喉间的呜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这般模样只会让霸凌者更加兴奋。
姜昭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噤声。
他得意地擦了擦手,眼底满是森寒的冷意,手背上的青筋挑起,一把掐住姜洇纤细的脖子。
“普天之下,还没有敢打本殿下…”姜昭附在他的耳边,湿热的气息此刻听起来只有透骨的寒意,让人不禁寒颤。
“凭你…”姜昭勾唇,狠绝的将人向后推去。
姜洇因额角的伤意识些许模糊,无力的挣扎逃不脱他的桎梏,微微仰起的脸杂淆着泪水和血水,突然向后倾倒的恐惧感袭击着他。
他的身后是法华寺的净湖。
“贱人好好清醒清醒吧!”姜昭冷哼了一声。
“二殿下,这…不会出人命吧。”
“是啊殿下,到时候不好交代啊……”
有几个胆小的世家子弟怯怯的开口,却被姜昭一记冷眼吓得噤了声。
“瞧你们一个个得行,死了一个不受宠的贱人而已,问起来就说自己贪玩失足,知道了吗。”
姜昭揉了揉脸颊,“本宫今日兴致不高,走了。”
看着姜昭离去的背影,余下几人相觑一视后匆忙跟上去。
是了,左右不过一个外族人生的贱种,死了便死了。
一条贱命,哪抵得上当今最尊贵的二皇子。
姜洇落入湖中时,没有翻腾挣扎的痕迹,任由冰冷的湖水漫灌他整个胸腔,火辣辣的刺痛每一寸肌肤,是窒息的感觉,却也是他久违的安宁。他的母妃是来自北域的和亲公主,本该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却因生他大病一场,自从他母妃去世,大乾皇帝也有意打压北域,连带着年幼的他生活在残羹冷灸中日复一日。
就这样…结束了吗…
母妃…洇儿好想你…好想你…
他闭上眼,私藏起的不甘和刺骨的水惺惺相惜,向幽冷的深处一同沉去。
失去意识前,他好像感知到一股从背后环抱住他腰肢的力量。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万量,惝恍迷离。
是母妃来接洇儿回家了吗……
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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