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感到自己的思绪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掌控着,不断蚕食梦境中仅留的温存。
“不…不要…母妃!”
他猛地睁开眼,面色苍白,额角渗透出滴滴冷汗,打湿了羸骨,有些干涸的唇角微喏的张合,却迎来一阵急促的咳喘。
“你的嗓子浸入湖水太久,还不宜说话。”
清冷的嗓音中杂陈着丝丝倦意,像慵散的狸奴,缱绻在他的心头酥酥麻麻的。
姜洇眼前有些模糊,蹙着眉努力地想看清声音的主人。
“别乱动,你额头的伤只是暂时让你的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过两日便能痊愈。”
少年起身端着刚熬好的汤药向他缓缓走近,清冽的梅香猝不及防的撩动着他的嗅觉。
“谢…谢谢…”
姜洇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碗,喑哑的声音在此刻充满感激。
纵然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单凭这清冷矜贵的身影便也知晓对方定非普通人。
“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名姓…”
姜洇强忍着心慌,微微低头,脸颊悄然地染上一抹绯红。
少年将他的不自然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久久不语。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姜洇将头埋得更深了,似乎这样便能遮掩住方才的尴尬。
“楼琚。”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像苏醒的早春一般活了过来。
“你在此处安心修养,在下就在隔壁。”
话落,沉稳的脚步随着关门后的一声吱呀消散在耳边。
姜洇神情还有些恍惚,端坐了好半晌才慢慢的将眉目里隐藏的不安缓缓卸下,身子倚靠着床边,静静回想着落水前的情形,不禁攥紧了手。
他的母妃自幼便离开了他,纵是养在淑妃跟前却依旧不如有血缘的孩子亲近,姜昭…姜昭的背后是薛家…是他永远也推不倒的山。
他的背脊微弯,眼底染上一抹讽刺。
倒不如,倒不如让他沉在湖底,隔着厚重的水帘,遗失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一股细细的幽香适时地驱散了他周身的落寞,姜洇有些好奇,梅花何曾在深秋时节绽放过。他小心翼翼地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刚欲推开门,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人怀中。
姜洇急忙拉开距离,却因视觉模糊跌跌撞撞一个踉跄。
楼琚清冷的面容有几分松动,匆忙地将人抱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愫。
“你的眼睛有碍,若要出门可当心些。”
姜洇借力稳住身形后,怯怯的向后退了一步。
“对…对不起…”
“我闻着院中有梅花的香气,一时好奇…”
越说越小的稚音让楼琚不禁想起蜷缩在墙角里发抖的雏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理顺好他鬓边被拨乱的碎发。
“此地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院后有一处可治病疗愈的寒潭,引得方圆几里温度常年恰似凛冬,故而梅花四季傲然。”
楼琚温凉的嗓音渗透在阵阵微风里,掺着淡雅的梅香濡染了他整个心间。
姜洇心里依旧存着些许疑惑。
空洞的双眸遮隐在白缎下,藏起一切翻涌的悲凉与黯淡,他看不见梅花的倨傲,却仿佛在透过那些卧雪的孤客探向更为晦暗的苦痛。
同他一般,任由命运戏弄左右。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楼琚一愣。
好似想到什么,他向院内的梅花树下走去,折裁了一枚饱胀欲放的骨朵,递给了姜洇。
“这里的梅花并不会经历檀深雪散,没有回春之时,却依旧能常年的在苦寒中巍巍傲立。”
“我救你,救便救了,过路而已。”
楼琚若有所思的看着姜洇,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抚平她眉间遥此一生的苦痛,却又骤然醒来,勾勒出藏在灵魂里本该潦倒的孤寂。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劝慰……
重来一世,他只想在一切都未开始前,去弥补曾经的遗憾。
空虚而苍凉的山色向骨缝里钻去,吹落的花瓣在此刻平添了几分缥缈。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深厉的眉目间弥漫着一丝与生俱来的悲悯,令人仰止。
“你好好养伤,有事就唤人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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