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六珈本以为今晚上有幸可以吃到烤鹿肉了，却不想靠近军营入口的军帐外突然跑来一个中年人，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袋……看起来应该是金子，递给小队的队长，队长就用麻绳在林鹿鹿角上绑了个结，让人牵走了。
鹤六珈咂叭咂叭嘴，很稀奇地靠过去问：“这鹿，咋不吃啊？”
小队队长见来人长得清俊秀美，穿着也得体妥帖，必是他们将军的客人，赶紧回道：“这只鹿是林家找我们定的，他们家大女十月份要出嫁，鹿是用来送嫁的。”
他觉得客人估计是馋了：“客人若是想吃鹿肉，可以叫小子们再去猎一只，不过鹿肉柴，不是很好吃。”
鹤六珈连忙拒绝，转而问：“你们经常接这些生意？”
队长：“是啊，将军说养兵可费钱了，叫我们不论是出任务还是帮忙，都要收费的。”
“收费？”鹤六珈思索一瞬，觉得奇怪，“中洲军不是据说是最得当今青睐的，你们的军饷也不够吗？”
队长憨厚地挠挠头：“够也就够个温饱，将军说我们比上不比下，这么干能过得更好！”
当政客最重要的技能就是见微知著，窥一斑而知全豹，梁帝苦着谁都不可能苦中洲军，如果中洲军的军饷都只够温饱的话，那只能说明，国库已经没钱了。
鹤六珈蹙起眉头，有点头疼，狗皇帝可别把主意打到他们的盐运上。
帐中。
卞清两眼放光，冲着懒懒摊在椅子上的封成影竖起大拇指：“三儿，你这次带过来的皮毛，这个！怎么说，卖我点？”
封玖纳闷：“你怎么连我们货里有什么都知道，你偷看！”
封叁拦了拦小孩：“将军替我们保管着货物，自然要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卞清和顾西辞很熟，其实和封叁更熟，为了不暴露江南的动静，封叁向来是把所有货都存在中洲，然后以中洲商户的名义往外走。
此时倒也不意外卞清会看上那些毛皮，只是：“这次不行，这次的货要去霍城，样式多但是数量少。”
“从西域过来的货要避开夷狄，所以只能慢慢运，你要是想要，再等几个月，入冬前应该还有一批，可以卖你点。”
“鸟□□边也能留下一部分皮草，不过鸟支是有通商协议走水路的，第一次走程序多些，估计还要点时间。”
封叁安排得很好，卞清也没意见，只是强硬了一点：“无论如何，入冬前保暖的物件要给中洲匀好，今年冬天估计夷狄会有动静。”
一边的封玖插了句：“也不一定，今冬常良那估计不太会需要支援。”
封玖毕竟是情报网的头儿，虽然在政事上缺根筋，但是基础的信息还是会分析的。
常良那边主子亏本在支持着，夷狄王庭内部其实也不安稳，时安的身体不好，主子现在满脑子都是养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分心给夷蛮子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找事，各家安稳。
卞清听了消息，确实是松了口气，却也没有松到底，他神色稍显讥讽：“夷狄没动静确实是好事，只是上面那位估计会作妖子。”
边境军粮一直不准时，常良依时将军的遗诏守着边境，对梁帝的命令一向是可有可无，如今内乱将起，梁帝必然要干点事情查查中洲军的衷心。
去骚扰夷狄给边境军添堵，简直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封叁也叹气：“当今荒唐。”
三人在中洲分别，鹤六珈往西回郬国，封叁带着封玖和商队顾自向北。
离开中洲的第三日，一行人在山庙中简单整顿了一下，照他们的脚程，明日翻过这座山，就到霍城了。
封叁在窗边伫立良久，终于见到一只灰白杂色的鸽子向山庙飞来，却在即将落向窗边的刹那，被一支箭矢射中，钉在山庙墙上。
封叁眸色一沉，正想动手，却被封玖按下。
他从窗口跳出，将鸽子从墙上摘下，装出一幅纨绔子弟的样子，大吼：“哪个偷偷摸摸的东西，敢在小爷面前杀小爷的鸽子！”
连串的马蹄声从山林间响起，一浅蓝色骑装的青年男子骑马从山林间出来，手中长弓往身后一背，饶有趣味地走近。
“你如何确定这鸽子是你的，我在霍城周边打猎，既射中了，便该是我的。”
封玖气急地扯下鸽子腿间的信筒，将信的内容摊开举到来人面前：“张开你的眼睛使劲儿看，小爷家里叫小爷找药放来的鸽子，你给小爷射了不说，还敢说是你的！”
来人接过信纸细细看去，确见信上写着三十二味药材并十味辅药，其中还有几味是霍城独有的。
想来是自己误会了人，霍承允沉思半晌，靠过去笑着赔礼：“是我冒昧，扰了两位的急事，不知该如何补偿，这信中药物我家府中就有，若二位能消气，我愿意赠予二位。”
霍承允，百年簪缨霍家的后辈，霍城现任城主。
梁帝近日密信各城，要求仔细管理城中信息往来，莫叫顾相钻了空子，联系上各城官吏，是以最近绕梁都的五城都对来往信鸽严加管控。
只是瞧这两人通身富贵，却不知晓如今的规制，且入夜宿于山庙之中，想必是外来游学或是游商之人。
霍承允是霍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子，其父早亡，姑姑是大梁皇后。梁皇后有且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弟弟，霍父去世后，她便只有霍承允这一个嫡亲的侄子。她为他谋下城主之位，他便需要坐稳脚跟，做他姑姑的后盾。
世间万里浪漫，都只在诗酒和故事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认错态度良好，封玖也不纠结于此，只说：“寻路的信鸽我家中还有，你若真想补偿，将信中药物原价卖予我们即可。”
他们也是富贵人家，不稀罕些小恩小惠，抹去市面上流通的差价，将这些药物集齐，大家就算是两清了。
霍承允自然应了，又体贴地提醒：“山庙风大难以安眠，二位若是不嫌弃，山下有驿站，可以歇息一晚。”
封玖拒绝了。
驿站是朝廷所属，非朝政事物不可侵占，他俩布衣之身，若是要去住必然要借霍承允的面子，封玖心道：小爷才不稀罕。
两人带来的护卫都很利索，见外面没打起来，已经将山庙布置了一番，简单修了窗户，搭了防风罩，在草堆上堆了柔软的被子，商户风里来雨里去，在哪里过夜都使得。
霍承允目光往里面一瞥，瞧着里面连篝火都点上了，蠢蠢欲动的心思终于藏不住了，回去的脚步一顿，回头腆着脸过去，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两位兄台，篝火可得配美酒，我出两坛山珍醴，再付一夜的住宿费，二位可否允我一道宿个一夜？”
封玖有些奇怪这人放着好好的驿站不住，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住山庙，但是他不和美酒过不去：“酒留下，住宿费就不用了，这庙也不是我们的。”
三人围着篝火，将信鸽收拾好在火上烤着，封叁拿出了一套沉黑透亮的酒具。山珍醴是取四种山珍的精华搭配春谷酿造而成的，初品厚重，细品鲜辣，极其适合当前的氛围。
霍承允并不拘着之前的嫌隙，仿若多年好友般语气娴熟：“我是霍城人，单字一个微，不知二位兄台如何称呼？”
封叁在烤信鸽，并不搭话，封玖念着手中的酒，敷衍了一下：“我叫封清安，这是我三哥”，又怕他还有问题，加了一句，“我们来霍城开店的。”
“哦？”霍承允手中的酒壶一顿，“霍城发展至今，商市繁荣，做些小生意尚可，若是想做大一方，怕是有点难度。”
封玖毫不在意：“我们的货物可都是宝贝，可遇不可求的玩意儿，当今都没见过的稀罕物。”
说完怕人不信，还举起手中的酒樽给人看：“你看这个酒樽，玉质纯黑，却剔透见光，甚至能看清其中酒液的波纹，这可不是烧瓷上釉，这是用整块的墨玉刻出来的。”
墨玉霍承允自然见过，往年各地偶尔能上供几块，虽然稀奇，却算不上可遇不可求。
封玖见他居然不露惊奇，酒气上头，又从身后的箱子中翻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球状物品，这球一出，篝火的光瞬间被折射出无数的光斑，散落在山庙四面的墙上。
霍承允眼睛被晃了一瞬，再定睛看去的时候，球中似乎存了一寸火苗，随着封玖的动作，火苗呈现出不同的形状。
这确实是顶稀奇的事物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能剔透至此的物件。
正想靠近去细看，封玖就被封叁提着领子拎起来了，手中的球被缴获重新收进了箱子里，封叁皱着眉头，又因为有外人在场不好骂人，狠狠瞪了封玖一眼，才回过来对将将回神的霍承允道：“城主见谅，清安年纪小没有分寸。”
看出霍承允眼中的兴趣，他顿了顿又说：“这水晶球，是时将存于三九奇珍内，做展示用，若城主喜欢，等我们的店铺闯出名声，水晶球可赠予城主。”
霍承允还没应呢，封叁身后传出一声惊诧的疑问：“什么？你就是那霍城的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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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今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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