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让公主同我一道去。”
说罢,不知是先前沈施恶意地羞辱起了作用,季随已经自顾自地离去。
沈施还沉浸在话中,连季随的无礼都给忽视了。
最终,她还是打开了那份信。
开头是沈逸对她的关心,问她身体如何,经此大难,待她回京之时,今年上贡的稀奇名药全都要给她送上一份,再找御医为她好好调理一番。
接着话锋一转,让她与季随一道抓拿呼塔。
“京城风云突变,阿姐尚痊愈,先与季卿一道至郎溪,待局面得以控制之时,阿姐再回来不迟。”
沈施将信折了起来,走到一旁,点燃蜡烛,从信的一角开始烧,小火苗倒映在她的眼中,飘忽不定,她心中隐隐有些忧虑又压了下来。
晌午,不少人聚在一起,为沈施等人送别。
“公主啊,这是我养的鸡,可补了,您为我等试药,又免费发药,您可一定要收着啊!”
“大娘不用了,您留着罢,看您面色也才痊愈不久,多补补。”
沈施在人群中被簇拥着,周遭摆满了各种物品,有观赏的,有食用的,大多数是文州的特产,这些并没有被刻意装饰,因为沈施走得急,听到消息的人,要么是顺手从家中抓过来的,或是沿街买的。
都说礼轻情意重,沈施对此心怀感激,却也是收不下,一来,明面上她要回京城,实则是北上到郎溪,不便携带;二来,文州才经磨难,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即使是收一针一线,沈施心中都过意不去。
说了不少的体面话,大家才停下,又说待沈施生辰时他们再筹集准备一番送过去。
她愣了一下后,点点头,心中一丝暖流涌过,随之心中一塞。
文州百姓的感谢有多么赤忱,她就有多么愧疚。
他们送上来的东西,又会有多少被暗中吞去。
“公主可喜欢首饰,倒时我等打一套黄金首饰给您送去,咱们文州的手艺可不一定比京城的差。”
“好。”
说是这么说,待人潮散去,沈施便去点拨一番掌管文州的官员。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她还被人群包围着,时不时就有人找她搭话,问她喜欢何物。
“甜的点心。”
那人看上去年龄不大,正值芳华,她似乎很惊讶,“我看画本子中厉害的人身上都是没有弱点的,喜怒不显于面色,未曾想竟与公主同好。”
“我也不过是常人。”沈施笑着回应她,眼睛却往后飘看向身后的季随。
他走在最后面,身边只有季谖,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你心中不怨?”季谖摸着胡子笑着对季随说。
“怨什么?”
“这里头的功劳可是有你一份,药最初是你试出来的罢,生效了才给公主用。”季随是他亲手交出来的,一看药方他便通晓了一切。
大抵季随在青门就染上了疫病,到了文州才显现,待他知晓自身患病时,应当也反应过来文州也即将沦陷,为了不必要的恐慌,他没有去医馆就医,反而找了一间客栈,用自己试药。
季随沉默不语,对上了沈施转过来的视线,两人就这样目无旁人地看了一两秒,沈施差点被绑到才打住。
一片慌乱中,鲜少有人注意到季随伸出的右手。
季谖握了上去,被瞪了一眼后,就被甩开了。
因为这道插曲,围着沈施的人特意留出一些空间。
“度春,你陷进去了。”
未得到回应,他却一点不恼,照旧说着,“那日我对你说的,弱中取怜你可试过。”
“无用。”季随冷冷留下一句大步离去,上了马车,只留下一个看上去年至耄耋的老人愣在原地。
“无用?”这两字从季谖口中滚了一遍才出来,他皱了几下眉头才豁然开朗,“这小子真是开窍了。”
落日黄昏,两辆马车驶过,竹叶被吹的沙沙作响,泥沙被扬起形成幕布,再落下时已不见马车的踪影。
点着灯的驿站在荒凉的路旁孤独的矗立着,不见掌柜,几名小厮站在门旁,打着哈欠,眼神迷离。
忽地从昏暗处来了一对人马,走在前面的人有胡人典型的特征,眉眼深遂,却又能看到明显关内人的面部轮廓。
不消多看打头的人并非是这群人的首领,他走路拘谨,而身后坐在大马上的人,满脸络腮胡,眼神和塞外的狼一般犀利,在黑夜中格外瘆人。
“不知此处可还有空房。”
“尚余十来间。”小厮原本的散漫褪去,向后方望去,“应当够诸位夜宿。”
“好,那便全包下罢。”
说完,他转身脖子上,手腕上,甚至头上都装点着宝石的大汉走去,两人说着胡语交谈了几句,大汉翻身下马,对着后面的一群人招招收,随后众人皆下马,进了驿站。
原本空荡的驿站瞬间被填满,庖厨中传来烟火气。
待酒菜全都上齐后,木桌上终于时不时讲出几句胡语,随着美酒入口,交谈得更加频繁。
奇怪的是,几名小厮在上完菜后竟然不见了,驿站中顿时只剩下胡人。
“他们人呢?”
“大王指的是?”
“适才的那几人。”
“哦,方才瞧见他们上楼了。”
这时坐在对面的人开口,“满鲁达,你确定他们上楼了,我怎么瞧着是往门外走去了。”
“您看错了罢。”满鲁达说着,又给他添上一壶酒,“这可招牌,您一定要多喝几杯。”
酒杯满上后,满鲁达又回到了原地。
呼塔端着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淡淡地看向满鲁达。
“大王,你也瞧见塞大人喝醉酒了,指不定是醉糊涂了。”
“最好是,你到门外把风。”
满鲁达走到门口站了约莫十几分钟,有一对夫妻来到了驿站,随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下人。
男子留着八字胡,肤色偏黄,被搂着的女子身怀六甲,双手搭在肚子上,满心满眼似乎都是肚子里的孩子。
一进来他们就被胡人盯上了,呼塔在男子面上停留了一刹后,将满鲁达招呼过来,“这人你可见过?”
“并未,大王觉得这人面熟。”
“嗯,不过他娘子长得挺好看的,在京城都见得不多。”
“大王喜欢?”
“本王可不夺人所好?”
“我瞧着那娘子自进了门都未正眼看过旁边的男子,指不定是被迫的,正等着大王去救呢!”满鲁达在呼塔耳边说着,一直在观察着呼塔的表情。
很明显,呼塔有了兴趣,眼神都没从她身上下来过。
“你去试探试探。”
“是。”
男子走到柜台处,小厮从门帘后钻出,“郎君,今日的客房都被定下来了。”
“一间也没了吗?”男子听了他的话很是着急,连忙询问。
“你看我娘子如今有了身孕,外头又是荒郊野岭,指不定何时有野兽出现,你瞧着能不能拨出一间来,就是睡在庖厨里也行啊,总好过变成野兽果腹之食啊。”
小厮很是为难,“这……”
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实不相瞒其实还有一间房,不过不久前已被预订,不若郎君与他们去商讨商讨。”
满鲁达恰到好处的走了过来,“郎君,我家大人心底善良,若您要一间房啊不是难事,不过他对您娘子一见如故,想找她叙叙旧。”
男子牵住女子的手,两人对望有些犹豫。
“郎君你也知晓,这附近方圆百里不见得有人烟,指不定有野兽出没,我家大人只是想与娘子单独聊上几句罢了,不会怎样。”
“更何况娘子如今怀有身孕,我家大人定会以礼相待,哪里敢动她一根毫毛啊!”
男子还是有些迟疑,反倒是女子拍了拍,男子的手应了下来,“夫君,夜已深,赶路不便,又无其他驿站可去,不过是聊上几句,无甚难事。”
男子身子僵直一瞬后,又缓了过来。
“娘子果然非同凡人。”满鲁达夸赞一句后,又与她约定好了时间,这才离去。
夫妻两人亦找了一间空座位坐着,离呼塔不远不近。
接连上了几道菜都是家常菜,寡淡得很,没见过几片辣椒,酒更是没有。
呼塔就着远出美人的面容,酒菜扫荡得一干二净,直到最后一颗花生米也没了,他才收回视线,问满鲁达他身上可有其他的味道。
“有点,不过并不重。”
“我回房沐浴,你守在着,等他们吃完,便把那娘子请上来。”
“是。”
这间驿站背着靠山,夜晚常有风吹进,即使是夏夜也比临近的地方凉爽一些。
又有风从山上刮下来,呼啸着吹进屋里,窗户嘎吱嘎吱地响,屋里点着的油灯倒映在墙壁上的忽明忽暗。
呼塔出来,看到床帐中倒映出一具纤细的身影,他想着那人还挺上道。
风吹的床帘飘动,烛火摇曳,上面的人影随着时聚时散。
呼塔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在掀开床帘的一刹那,他听见窗外传来诡异的声音,他转头望去什么也没有,一片漆黑。
直到窗户被风吹动发出了声音,他放松警惕。
他紧捏着手中的纱帘,只道一句,“不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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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设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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