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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育金碎尸

体稀释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溪。保洁员王阿姨手中的黑色垃圾袋“啪”地掉在地上,几块形状不规则的肉块滚落出来,其中一块上,赫然连着一截苍白的指头。

“报、报警……”王阿姨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手中的老年机不住颤抖。

四十分钟后,三辆警车封锁了现场。警戒线外挤满了撑伞围观的学生和家长,闪光灯不时亮起。沈清漪跨过水洼,黑色马丁靴溅起泥点,她没打伞,雨水淋湿了她的衣服

“沈队。”林初递过一次性雨衣,沈清漪摆摆手,直接蹲在了装尸块的塑料袋前。

“成年男性,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法医戴着橡胶手套拨弄着肉块,“切口整齐,凶手应该懂解剖知识。奇怪的是……”

“内脏不见了。”沈清漪接话,声音冷静得不像在讨论人体碎块,“分尸地点不在这里,凶手只是把部分肢体当垃圾处理。”

林初撑着伞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周围环境:“学校监控覆盖垃圾站吗?”

“有,但角度不好。”沈清漪站起身,水珠从她的睫毛上滚落,“通知校方封锁消息,排查近期失踪的教职工和常出入学校的校外人员。阿初,你去查监控。”

“明白。”林初点头,转身时顺手把伞塞进沈清漪手里,“别感冒了,沈队。”

沈清漪愣了一下,看着林初冒雨跑向教学楼的背影,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刑侦队办公室的灯光亮到凌晨三点。沈清漪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育金中学周边的地图,她用红笔圈出了五个可能的抛尸地点。桌上的一次性咖啡杯已经空了四个,第五杯在她手中渐渐变凉。

“阿涟,你得休息一下。”林初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盒便当,“从现场回来你还没合过眼。”

“监控有发现吗?”沈清漪头也不抬。

林初把便当放在她面前,顺手抽走了她手中的笔:“有个可疑人物。昨天下午六点,一个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推着大号垃圾桶经过垃圾站,但学校后勤部说那天没有安排清洁工加班。”

沈清漪这才抬头,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泛红:“有正脸吗?”

“口罩帽子遮得很严实。”林初打开便当盒,香气弥漫开来,“先吃饭,吃完我详细汇报。”

沈清漪机械地扒了两口饭,突然放下筷子:“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但根据指模特征,很像是半个月前报失踪的数学老师张明远。”林初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到沈清漪碗里,“多吃点,你最近又瘦了。”

沈清漪盯着那个鸡腿看了几秒,突然站起身:“我去趟法医室。”

“阿涟!”林初叫住她,声音罕见地严厉,“你已经连续工作36小时了。案子重要,但你要是垮了,谁来主持大局?”

办公室里的其他警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偷偷看向这边。沈清漪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你说得对。继续汇报监控情况。”

林初露出胜利的微笑,调出手机里的照片:“这个人身高大约175,走路时右腿有点跛,最特别的是他左手戴了一只黑色皮手套,大热天的很不寻常。”

“手套……”沈清漪眯起眼睛,“可能是为了掩盖某种特征。查一下周边商店最近有没有人购买大量清洁剂或大型塑料袋。”

“已经在查了。”林初滑动平板电脑,“还有,张明远的妻子说,她丈夫失踪前曾提到收到过威胁信,但警方当时没找到实物。”

沈清漪突然站起身:“走,去张明远家。”

“现在?都凌晨四点了。”林初看了眼手表。

“正是好时候。”沈清漪已经抓起了外套,“如果真有威胁信,他妻子可能藏起来了。趁她现在精神脆弱,容易说漏嘴。”

林初无奈地跟上,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塞进口袋。

清晨六点,两人从张明远家出来,沈清漪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果然有威胁信。”她戴上手套小心展开信纸,“看这字迹,像是故意用左手写的。”

林初凑过来看:“‘我知道你做了什么,讲台上的伪君子。血债血偿。’这语气……像是复仇?”

“查张明远的过去,特别是他任教过的学校有没有出过事。”沈清漪把信封装进证物袋,“还有,查一下那个戴手套的清洁工。”

回到警局,沈清漪直接去了会议室,在白板上梳理线索。林初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在她手边,沈清漪看都没看就推到一边。

“张明远五年前在另一所中学任教时,有个女生跳楼自杀。”林初翻阅资料,“当时调查结果是学业压力大,但女孩的日记里提到过‘张老师让我害怕’这样的字句。”

沈清漪停下笔:“那个女孩的家人呢?”

“父母离异,母亲再婚搬去了外地,父亲……”林初突然顿住,“父亲叫李国栋,是个外科医生,三年前因医疗事故被吊销执照。最重要的是——”

“他左手有残疾。”沈清漪接上话,“联系交通部门,查李国栋的车辆轨迹。”

三天后,监控组锁定了李国栋的住所。沈清漪带队突袭时,发现门没锁。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浴室里摆满了化学药剂和手术器械,墙上贴满了女儿的照片和张明远的日常行程记录。

李国栋本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左手腕被割开,血已经凝固。茶几上放着一封遗书:「我找到了所有伤害过小雯的人,现在该去陪她了。」

“内脏在这里。”法医打开冰箱,里面整齐摆放着数个透明容器。

沈清漪面无表情地检查现场,却在看到小女孩照片时微微皱眉。照片中的女孩约莫十五六岁,穿着育金中学的校服,笑容灿烂。十五六岁的孩子是热烈的,向上的,有生命力的,他们有着这世界最最珍贵的东西。

收队时,林初发现沈清漪站在警车旁发呆。

“案子结了,应该高兴才对。”林初递给她一瓶水。

沈清漪摇摇头:“太快了。李国栋的遗书说‘所有伤害过小雯的人’,但目前为止只发现了张明远的尸体。”

“你认为还有受害者?”林初皱眉。

“查一下当年涉及女孩自杀事件的其他人员。”沈清漪拉开车门,“特别是那些和张明远走得近的同事。”

接下来的两周,沈清漪几乎住在了办公室。林初每天都会带换洗衣物和食物来,但往往原封不动地又带回去。沈清漪的眼下出现了明显的青黑色,制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阿涟,你得回家睡一觉。”林初第十五次劝说,语气已经从开始的严厉变成了温柔的商量。

“等这个案子彻底结束。”沈清漪头也不抬地敲击键盘,“李国栋的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技术科正在破解。”

林初叹了口气,把热腾腾的牛肉面放在桌上:“至少吃口热的。”

沈清漪这才抬头,勉强笑了笑:“谢谢。”

“快点,我看着你吃。”林初故作严厉地对沈清漪说。

沈清漪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她接听后脸色骤变:“又发现尸块?同样的处理方式?在哪里?”

挂断电话,她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东郊垃圾处理厂,同样的分尸手法,但这次是女性。”

林初急忙跟上:“李国栋已经死了,这不可能是他做的。”

“所以我说案子没结束。”沈清漪的声音冷得像冰。

新发现的尸块经鉴定属于一名叫周丽的女性,正是当年与张明远同校的语文老师,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批评跳楼女生“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案情分析会上,沈清漪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凶手在模仿李国栋的手法,但目的不明。我们需要重新调查李国栋的社会关系,看谁可能知道他女儿的事并利用这一点。”

会议结束后,林初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变得凝重:“阿涟,我得出去外面出差,月阳市那里有个棘手的事情,要两市联合派人。”

沈清漪愣了一下:“你去吧,这边我能处理。”

“我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林初匆匆收拾东西,“你答应我按时吃饭睡觉。”

“我又不是小孩子。”沈清漪勉强笑了笑,“路上小心。”

林初离开后,沈清漪更加疯狂地投入工作。她几乎不吃不睡,办公室的灯永远亮着。第二天晚上,她给林初发了条短信询问情况,但没有回复。

第三天清晨,沈清漪在洗手间干呕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睛布满血丝。她掬了捧冷水拍在脸上,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洗手台才没有跌倒。

回到办公室,她试图集中精力分析案情,却发现自己的思维和感知开始变得迟钝。当技术科的小王来汇报时,她甚至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沈队?你还好吗?”小王担忧地问。

“我没事。”沈清漪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通过疼痛保持清醒,“你继续说。”

“我们查到李国栋生前最后一个月频繁登录一个网络论坛,发了很多关于女儿之死的帖子。有个ID一直跟他互动,还提供了张明远和周丽的近期行踪。”

沈清漪强打精神:“能追踪到这个ID吗?”

“是个新注册的账号,IP地址显示在育金中学附近的一家网吧。”

沈清漪立刻站起身,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桌子,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沈队!”小王惊呼。

“我没事。”沈清漪咬牙道,“组织人手,去那家网吧。”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林初。

“阿涟,我这边信号不好,刚看到消息。月阳市这里进展迅速,剩下换人介入,我明天就能回来。”林初的声音断断续续,“你怎么样?吃饭了吗?”

沈清漪突然说不出话来。三天来积压的焦虑、疲惫和莫名的恐惧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阿初?你还在听吗?”

“在。”沈清漪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案子有进展,等你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沈清漪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呼吸的频率。她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却怎么也洗不掉那种窒息感。镜中的女人眼神涣散,像一只困兽。

回到办公室,她试图继续工作,但眼前的文件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当同事跟她说话时,她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懂内容。

第四天早上,林初回来了。推开办公室门时,她几乎认不出沈清漪。

“阿涟?”林初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沈清漪猛地一颤,像是受到了惊吓。她转过头,眼神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林初。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网吧查了吗?”

林初的心揪了起来:“我刚回来,还没跟进案情。阿涟,你多久没睡了?”

沈清漪摇摇头,突然抓住林初的手:“我联系不上你……我以为……”

她的声音哽住了,手指冰凉得不正常。林初这才注意到沈清漪的制服松垮得厉害,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我手机在乡下没信号。”林初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应该想办法通知你的。”

沈清漪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没有任何力气,意识模糊,她只看见林初在说什么,却听不见,直到她突然往后倒,记忆只停留在林初慌忙冲过来的模糊身影。

医院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生疼。医生摘下听诊器,表情严肃:“严重营养不良,脱水,加上极度疲劳和焦虑症状。她至少一周没好好进食了,再这样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林初站在病床边,看着沈清漪苍白的脸:“需要住院吗?”

“至少三天输液观察。之后必须彻底休息一段时间,配合心理治疗。”医生叹了口气,“你们警察总是这样不顾身体。”

沈清漪醒来时已是深夜。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睡着的林初,然后是挂在架子上的输液袋。她想坐起来,却惊醒了林初。

“别动。”林初按住她,“医生说你需要绝对休息。”

“案子……”沈清漪虚弱地说。

“队里其他人都在跟进。”林初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网吧监控已经调取了,正在排查可疑人员。”

沈清漪接过水杯,手却抖得厉害,水洒在了被单上。她突然红了眼眶:“我控制不了……对不起……”

林初接过杯子,轻轻抱住她:“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沈清漪在她肩头无声地流泪,三天来积压的恐惧和焦虑终于完全爆发。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林初失联期间自己的恐慌,对案件的无力感,以及那种挥之不去的、即将发生什么可怕事情的预感。

“我以为你也……”沈清漪说不下去了。

林初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在这儿,很安全。我很厉害,不会有事的,案子也会解决的,但一定是大家一起,不是靠你一个人拼命。”

第二天早上,局长亲自来医院探望,带来了休假通知。

“医生建议至少休息一个月。”局长把文件递给沈清漪,“案子交给林初负责,你好好养病。”

沈清漪想反对,却被林初按住了手:“我会每天向你汇报进展,你在家也能参与分析。”

沈清漪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终于点了点头。

出院那天,林初开车送沈清漪回家。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沈清漪脸上,她眯起眼,像是很久没见过阳光似的。

“想吃点什么吗?”林初问,“医生说你要少食多餐。”

沈清漪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决定吧。”

林初笑了:“那就从一碗粥开始。”

回到共同凑钱买的房子,沈清漪站在门口有些恍惚。两周没回来,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房子朝南,太阳照下来,两人才恍然发现这里已经蒙了灰,不过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林初迅速收拾好了她的东西,进了厨房,不多时,厨房里飘来米粥的香气。

“先去洗个热水澡。”林初把换洗衣物塞给她,“然后我们边吃边聊案情。”

热水冲刷着身体,沈清漪第一次允许自己放松下来。她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何时能好。但此刻,听着门外林初忙碌的声音,她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擦干头发走出浴室,餐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旁边是林初整理的案件资料。

“先说好,”林初严肃地说,“吃完半碗才能看文件。”

沈清漪看着林初,一脸无辜:“为什么不能先看文件?”

林初闻言回答:“怕你不吃饭。”

阳光恰到好处地从林初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林初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此时的林初,像一个来拯救她的天使。

沈清漪不自觉地笑了笑,低头喝粥。

沈清漪的汤匙在粥碗里轻轻搅动,目光却黏在林初整理的案件资料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线条,那些线条随着窗帘的摆动而变幻形状,就像这个案子一样扑朔迷离。

“网吧监控拍到的人有线索了吗?”沈清漪终于忍不住问道。

林初叹了口气,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技术科做了清晰化处理,这个人很谨慎,全程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有个细节——”

沈清漪拿起照片,眯起眼睛。监控画面中,一个穿深色外套的男子正低头操作电脑,左手放在键盘上,手腕处露出一截明显的疤痕。

“这个疤痕……”沈清漪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像是自残留下的。”

“法医说李国栋左手腕也有类似的疤痕。”林初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李国栋女儿李雯的日记复印件。她提到过一个人':陈默,当时的实习心理老师。”

沈清漪放下汤匙:“我记得这个名字。李国栋电脑里的加密文件破解了吗?”

“昨天刚完成。”林初滑动平板电脑,“里面全是关于李雯自杀事件的调查记录,包括几个他认为有责任的人:张明远、周丽,还有……”

“陈默。”沈清漪接上她的话,“李国栋认为陈默对女儿的死也有责任?”

林初点点头:“日记里提到陈默曾对李雯进行过‘特殊心理辅导’,地点很奇怪,总是在放学后的空教室。李雯写道‘陈老师的手很冷,像蛇一样’。”

沈清漪的胃部突然一阵绞痛,不知是因为太久没进食还是因为这句话的暗示。她强迫自己又喝了一口粥:“查陈默现在的下落。”

“已经在查了。”林初的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有趣的是,育金中学现在的心理老师也叫陈默,32岁,男性,五年前从月阳市调来。”

沈清漪猛地抬头:“月阳市?就是你刚去出差的地方?”

林初的眼睛亮了起来:“没错。更巧的是,我查了那家网吧的会员记录,有个叫‘默客’的ID经常在晚上八点到十点出现,登记的手机号虽然查不到实名,但IP追踪显示来自育金中学教职工宿舍。”

“教职工宿舍……”沈清漪放下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陈默住在那里?”

“对,3号楼502。”林初调出地图,“离垃圾站步行只要十分钟。”

沈清漪站起身,眩晕感让她不得不扶住桌子。林初立刻站起来扶住她:“你需要休息。”

“我需要见见这个陈默。”沈清漪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今天下午,以回访案件相关人员的名义。”

林初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至少要等医生下午来复查后再说。”

沈清漪刚要反驳,门铃响了。林初去开门,是快递员送来的包裹,收件人是沈清漪。

“我没买东西。”沈清漪皱眉接过那个巴掌大的纸盒,轻轻摇晃,里面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林初立刻警觉起来:“先别打开,可能是……”

沈清漪已经撕开了包装。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中漂浮着一块暗红色的组织,瓶身上贴着一张标签,打印着:「第三个」。

林初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掏出手机:“我马上叫技术科的人来。”

沈清漪却异常冷静,她小心地拧开瓶盖,轻轻嗅了嗅:“福尔马林。这是经过防腐处理的人体组织。”她的目光落在包裹的发件人信息上,“空白,但邮戳是本市,昨天寄出的。”

“第三个……”林初的声音有些发抖,“意思是已经有第三个受害者了?”

沈清漪盖上瓶子:“或者即将有。陈默今天在学校吗?”

林初快速拨通了一个电话,简短交谈后挂断:“校办说他请了病假,从昨天开始就没去学校。”

“我们去教职工宿舍。”沈清漪已经走向卧室去换衣服,“现在。”

“不行!”林初拦住她,“你现在是病假状态,而且这明显是凶手在挑衅。我们应该上报,组织正式搜查。”

沈清漪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初:“你知道我是对的。如果真有第三个受害者,每一分钟都可能是生死攸关。”

两人对视了几秒,林初终于败下阵来:“至少等医生复查完。我让队里先派人监视陈默的住处。”

医生比预定时间早到一小时,检查后勉强同意沈清漪外出,但警告她必须避免剧烈活动和情绪激动。林初开车,两人在下午三点到达了教职工宿舍区。

3号楼是栋老旧的六层建筑,没有电梯。沈清漪爬楼梯时不得不几次停下来喘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到达五楼时,她靠在墙上调整呼吸,听到林初正在和监视的同事低声交谈。

“目标从昨天下午进入后就没再出来,但半小时前有快递员送餐上门。”年轻警员汇报道,“我们以物业检查的名义敲过门,没人应答。”

沈清漪观察着502的门锁,普通的防盗门,门缝下没有光线透出。她示意其他人退后,自己轻轻敲了敲门:“陈老师?我是学校新来的心理辅导员,主任让我来拿一些资料。”

没有回应。沈清漪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嗡嗡声,像是冰箱或空调的运转声。

“破门。”她退后一步,对林初说。

林初犹豫了一下,但在沈清漪坚定的目光下,还是示意同事准备破门工具。三次重击后,门锁断裂,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了福尔马林和某种甜腻气味的怪味。沈清漪第一个踏入室内,她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迅速调整。客厅整洁得近乎强迫症,所有物品都排列成精确的直角,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死亡心理学》。

“搜查整个屋子。”沈清漪低声命令,自己走向卧室。推开门,床铺整齐得像是没人用过,但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中是年轻的陈默和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是李雯。

林初从厨房探出头:“冰箱里有些奇怪的东西。”

沈清漪走过去,看到双开门冰箱的冷藏室里整齐排列着数个密封容器,里面浸泡着各种人体组织。最上层的一个容器上贴着标签:「给沈警官的礼物」。

“变态……”年轻警员忍不住咒骂。

沈清漪却注意到冰箱旁边的墙上有一块颜色略浅的方形痕迹:“这里原来应该挂着什么。”

林初蹲下身检查地板:“有拖拽痕迹,通向那扇门。”

沈清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客厅角落有一扇不起眼的白色小门,像是储物间。她走过去,发现门是上锁的

“钥匙可能在……”她的目光扫视房间,落在书桌上的笔筒里。果然,一把小钥匙插在里面。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门开了,露出一段向下的楼梯,是地下室入口。

沈清漪摸出手电筒,刚要下去,林初拉住她:“让我先下去。”

“不,你跟在我后面。”沈清漪不容置疑地说,轻轻踏下楼梯。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被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手术室。中央是一张不锈钢台,上面有深褐色的污渍;墙边的架子上摆满手术器械和化学药剂;角落里有一个大型冰柜,嗡嗡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沈清漪走向冰柜,深吸一口气,掀开盖子,里面是排列整齐的黑色塑料袋,和育金中学垃圾站发现的一模一样。

“第三个受害者……”林初的声音颤抖着,指向冰柜最上层的一个单独放置的袋子,标签上写着「周丽的礼物」。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沈清漪转身就往楼梯冲,但虚弱的身体让她动作慢了半拍。一个黑影出现在楼梯口,随即是刺眼的强光,眼前晃了晃

“小心!”沈清漪猛地扑倒林初,同时一声枪响回荡在地下室。子弹击中了沈清漪的肩膀,她闷哼一声,血立刻浸透了衬衫。

林初迅速翻身而起,拔枪对准楼梯口,但黑影已经消失。楼上传来打斗声和警员的喊叫,然后是又一声枪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阿涟!”林初跪下来检查沈清漪的伤势,子弹擦过肩胛骨,伤口不深但血流不止。她撕下自己的衬衫下摆,快速包扎。

“我没事……”沈清漪咬着牙说,“是陈默吗?”

林初点点头,听到楼上的同事在喊:“嫌疑人中弹!需要救护车!”

十分钟后,陈默被抬上救护车。左腹中弹,但生命无危险。林初站在宿舍楼下,看着救护车远去,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沈清漪的伤口已经由赶来的医护人员处理妥当,正坐在警车里休息。

技术科在地下室有了更可怕的发现,冰柜里的尸块属于第三名受害者,育金中学的副校长王志强,他也是当年处理李雯自杀事件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地下室的暗格里,警方找到了一个精心制作的“复仇计划表”,上面列出了七个名字,其中三个已经被划掉,第四个名字赫然是,沈清漪。

“他一直在观察你。”林初看着证物照片,脸色难看,“那个快递是他故意送来的,为了引你出面。”

沈清漪望着远处闪烁的警灯,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不是模仿李国栋……他是完成了李国栋的计划。”

三天后,医院病房。陈默的枪伤已经稳定,在严密看守下接受审讯。沈清漪和林初隔着单向玻璃观察。陈默看起来文质彬彬,完全不像个连环杀手,他正平静地回答着审讯官的问题。

“李雯是我见过最纯洁的灵魂。”监控器传来陈默温和的声音,“那些人都玷污了她。张明远在课后辅导时对她动手动脚;周丽当众羞辱她‘装纯’;王志强压下她的投诉,还威胁要开除她……”

“李国栋知道这些?”审讯官问。

陈默笑了:“是我告诉他的。我收集了所有证据,但法律奈何不了这些人。李医生……他本来可以成为完美的执行者,但他太软弱了,在完成全部复仇前就自杀了。”

“所以你接手了他的工作?”

“我在完成他未竟的事业。”陈默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但我比他有创意得多。那些内脏,你们找到了吗?我在学校里建了一个小小的‘纪念馆’……”

根据陈默的供述,警方在学校老图书馆的地下室找到了一个隐藏房间,墙上是李雯的大幅照片,周围摆放着七个玻璃罐,其中三个装着受害者的内脏器官,第四个空罐子上贴着沈清漪的名字。

“他计划把你也变成祭品。”林初愤怒地说,握紧了沈清漪的手。

沈清漪却盯着照片上微笑的李雯,答非所问道:“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她疯狂。”

清晨6:15,育金中学的操场笼罩在淡灰色的晨雾中。沈清漪蹲在灌木丛后,黑色战术服与阴影融为一体。她的目光透过望远镜,锁定旗杆下那个穿校工制服的身影,陈默。他正调整滑轮装置,动作精准得像在组装某种精密仪器。

“狙击手就位。”耳机里,林初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但他手里的遥控器有防弹外壳,无法确保一击摧毁。”

沈清漪的视线扫过整个操场。学生尚未到校,只有几名保洁员在远处打扫落叶。她的指尖轻轻敲击耳机两下,示意收到。

“国歌7:15准时播放,那是他的行动信号。”她低声说,“特勤组,我要你们在6:55前切断全校广播系统电源,但别惊动他。”

耳机里传来几声确认的电流杂音。

陈默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环顾四周。沈清漪屏住呼吸害怕他发现不对劲,但下一秒,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核对时间后,继续低头调整装置。

林初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涟,校长室和教学楼已清空,但礼堂还有早到的学生在排练。”

沈清漪的瞳孔微微收缩。如果炸弹引爆时礼堂有人……

“让校方立刻疏散,用消防演习的名义。”她下令,同时注意到陈默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小型接收器,安装在旗杆底部。

“他在增强信号。”技术科的小王在频道里低呼,“这玩意儿能让遥控距离扩大至500米!”

6:50,陈默突然抬头。

广播里本该响起的电流杂音一片死寂。他的眉头微皱,右手摸向口袋

“现在!”

沈清漪从看台一跃而下,同时三发狙击弹精准地打在陈默脚边,溅起碎石。他踉跄后退,遥控器脱手滑向排水沟。

“你总是这么准时,沈警官。”陈默突然笑了,猛地扯开外套,腰间绑着的炸药显示00:30!

操场上瞬间炸开混乱。埋伏的特警迅速形成包围圈,但没人敢贸然开枪,因为引爆炸药的可能是震动、遥控,甚至陈默的心跳。

林初从侧翼冲出,扑向排水沟里的遥控器。陈默却转身冲向礼堂,沈清漪紧追不舍。她的靴底踏过潮湿的草皮,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礼堂大门被陈默重重摔上。沈清漪一脚踹开,迎面是昏暗的观众席和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陈默站在琴旁,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最后一个音符会引爆炸药。”他微笑着说,“猜猜是哪首曲子?”

沈清漪的枪口纹丝不动:“《安魂曲》,李雯葬礼上放的。”

陈默的手指猛然下压——

砰!

子弹穿过他的手腕,鲜血喷溅在黑白琴键上。林初从侧门冲出,一记肘击将他砸倒在地。倒计时停在00:03。

陈默被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木地板。他的血沿着琴凳滴落,在舞台上汇成一小滩暗红色。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他咳嗽着笑起来,“校长室的炸弹……可是真的。”

沈清漪的耳机里立刻传来爆破组的喊声:“校长室发现铝热剂!倒计时00:45!”

林初已经冲向门口,但沈清漪站在原地,枪口仍对准陈默的后脑。

“你撒谎。”她冷声道,“如果你能在校长室装炸弹,就不会冒险亲自来操场。”

陈默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清漪按下耳机:“技术组,检查钢琴内部。”

十秒后,小王的惊呼传来:“钢琴里藏了□□!但炸药是假的,他在虚张声势!”

陈默的肩膀垮了下来。林初喘着气冲回舞台:“校长室安全,炸弹是幌子!”

沈清漪收起枪,弯腰拾起从陈默口袋掉出的怀表。打开表盖,里面是李雯的照片:女孩穿着校服,笑容明亮。

“你女儿不会想要这样的复仇。”她轻声说。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陈默的手腕缠着绷带,但眼神依旧平静。他面前的桌上摊着几张照片——张明远、周丽、王志强、赵志华、刘振国、吴大勇,沈清漪,以及……他自己。

“八个名字,五个已了结。”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惜你打断了终章。”

沈清漪翻动审讯记录:“你的计划很周密,但漏洞出在赵志华身上,他活下来了。”

陈默冷笑:“那老东西运气好。我本该先杀他,再处理刘振国。”

林初推过一张物证照片:化工厂地下室的铁链上有被锯过的痕迹。

“赵志华说,有个女人给他送过食物。”林初盯着陈默,“是谁?”

陈默沉默良久,突然笑了:“你们永远猜不到。”

沈清漪合上档案:“林月华,李雯的母亲。她根本没离开这座城市。”

陈默的笑容凝固了。

校长办公室,技术科正在拆解电脑主机。

“这段音频被植入上课铃系统。”小王指着屏幕,“代码里藏了爆破指令,本该在今天8:00触发天花板内的铝热剂。”

林初倒吸一口冷气:“他想让整个学校陪葬?”

沈清漪检查着被拆下的天花板面板,铝热剂已被安全移除,但安装痕迹清晰可见。

“陈默的终极嘲讽。”她冷声道,“用学校的铃声当杀人开关。”

窗外,操场上传来学生们的笑闹声。晨雾散尽,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

结案仪式上,局长将证物箱封存。闪光灯下,沈清漪的声音平稳清晰:“所有涉案人员均已落网,证据链完整。育金中学即日起恢复正常秩序。”

记者追问:“第七个名字是谁?”

林初接过话筒:“是陈默自己。他原计划在礼堂爆炸后自杀。”

沈清漪却突然说道:“我们警方不能透露太多,各位请回。”

记者们虽然不愿,但是官方发话,不得不离开。

“没这么简单。”沈清漪对林初说。

接下来,他们查到了一个废弃化工厂,他们找到了周海,真正的凶手,布局者,在敲定了行动计划后,他们就去了这个工厂埋伏周海。

沈清漪站在废弃化工厂的铁门前,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的胃里空荡荡的,三天来她瞒着林初只勉强咽下几口面包,但此刻她感觉不到饥饿,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

林初跟在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周海就在里面,特警已经包围了整个区域。”

沈清漪点点头,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昏暗的厂房内,周海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台老式放映机前。荧幕上循环播放着李雯生前的录像,女孩站在学校的樱花树下,笑容明亮。

“你们终于来了。”周海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以为陈默会先找到我。”

沈清漪的枪稳稳对准他的后背:“陈默已经招了,他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周海笑了,慢慢转过身。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荧幕的冷光,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和李雯的遗物一模一样。

“凶手?”他轻声说,“我只是帮那个懦弱的父亲完成了他不敢做的事。”

审讯室的灯光下,周海终于交代了一切:

他利用心理医生的身份接近林月华,再婚只是为了控制她。

李雯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偷偷录下证据,却被他威胁。

他故意引导李国栋复仇,甚至提供解剖工具,让那个绝望的父亲成为他的替罪羊。

陈默只是他计划中的另一枚棋子,用来清理所有可能暴露他的人。

“你们永远找不到林月华的尸体。”周海微笑着说,“就像你们永远无法证明是我逼死了那个女孩。”

沈清漪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李雯的相机里有未删除的视频,拍到了你威胁她的全过程。”

周海的笑容僵住了……

沈清漪站在审讯室单向玻璃前,看着周海被按在椅子上戴上手铐。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枪套,三天未进食的胃部传来尖锐的疼痛。林初正在隔壁房间和技术科确认证据,她趁机从口袋里摸出一粒止疼药干咽下去。

“沈队,监控显示周海上个月去过化工厂三次。”小王拿着平板走过来,“我们在那里找到了林月华的……”

沈清漪抬手打断他,药片卡在喉咙里让她声音嘶哑:“等林警官回来一起汇报。”她不想让林初知道自己又没吃午饭,更不想面对那双总是能看穿她的眼睛。

药效来得很快,眼前的景物蒙上一层模糊的光晕。她看见周海在审讯室里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直直刺向单向玻璃——就像知道她站在那里一样。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突然想起垃圾站那些被雨水泡发的尸块。

“阿涟?”

林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担忧。沈清漪迅速挺直腰背,却在转身时眼前一黑。她本能地抓住墙壁,感觉到林初温热的手掌贴上了她的后背。

“又没吃饭?”林初压低声音,把一杯温水塞进她手里。

沈清漪抿了口水,喉咙里的药片终于化开:“吃过了。”她避开林初的视线,看向审讯室,“周海交代了多少?”

“足够判他十次死刑。”林初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先把这个吃了。”

纸袋里是两块苏打饼干。沈清漪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干涩的饼干屑粘在喉咙里,她强迫自己咽下去。胃部立刻传来抗议的痉挛,但她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压住。

“技术科在周海家地下室发现了这个。”林初递过手机,屏幕上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李雯写的。”

沈清漪放大照片,少女稚嫩的笔迹刺痛了她的眼睛:

「5月12日,周叔叔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他的手摸我的时候,我想吐。」

「5月20日,告诉妈妈了。她说我撒谎,打了我一巴掌。」

「6月1日,张老师把我留在办公室……」

纸页边缘有干涸的水渍,像是眼泪。沈清漪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突然想起上周在法医室看到的李雯尸体照片:少女手腕上的割痕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阿涟?”林初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你脸色很差。”

沈清漪猛地合上手机:“我没事。周海怎么处理那些……受害者的?”

“化学溶解。”林初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毕竟是医生。”

审讯室里的周海突然大笑起来,声音穿透隔音玻璃。沈清漪看见他对着空气说话,像是在表演独角戏:“……她们都是自愿的!李雯喜欢我摸她,林月华求着我娶她……”

沈清漪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止疼药开始失效。她转身走向洗手间,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制服领口松垮地挂在消瘦的锁骨上。

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沈队!”小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周海要见你!”

审讯室里满是汗水的酸臭味。周海的金丝眼镜被摘掉了,露出那双小而锐利的眼睛。他看着沈清漪走进来,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沈警官,你知道吗?”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你和李雯很像……都是那种不要命的倔脾气。”

沈清漪面无表情地坐下:“指认现场的时间到了。”

“我在帮她!”周海突然激动起来,手铐撞在桌面上哐当作响,“那些人都该死!张明远在办公室猥亵她,周丽当着全班骂她是婊子……”

沈清漪冷冷打断:“所以你杀了林月华?”

周海的表情凝固了。审讯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个骷髅:“她……她想带李雯离开我。”

沈清漪注意到他的左手在颤抖,那枚婚戒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她突然想起物证照片里李雯手指上同样的戒指:内侧刻着“LYH&ZH”。

“你给李雯的戒指是婚戒样式。”沈清漪向前倾身,胃部的疼痛让她声音紧绷,“你把自己当她丈夫?”

周海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本来就是……”

话音未落,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DNA结果出来了。化工厂发现的骨骼残骸确认是林月华,伤口与周海的手术刀吻合。”

周海的表情瞬间狰狞:“不可能!我明明……”他突然闭嘴,但已经太迟。

沈清漪站起身,眩晕感让她不得不扶住桌子:“周海,你刚才要说什么?你明明怎么处理尸体的?”

汗水从周海额头滚落。他盯着林初手中的文件,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沈清漪看见他眼中的疯狂渐渐被恐惧取代,结果不言而喻。

“带他去指认现场。”沈清漪对门口的警员说,然后转向林初,“申请搜查令,我要查周海诊所的医疗器械清单。”

林初皱眉:“你现在应该……”

“现在破案最重要。”沈清漪打断她,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尖锐。她看见林初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已经没有力气解释。胃里的绞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人用钝器在里面翻搅。

去化工厂的路上,沈清漪坐在警车后座死死按住胃部。窗外雨势渐大,雨滴在玻璃上扭曲成蜿蜒的河流。她想起李雯日记里那句话“我想吐”,突然理解了那种感觉应该不是生理上的恶心,而是对整个世界的反胃。

“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化工厂的锈铁门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森。周海被两名警员押着走在前面,脚镣拖过积水发出刺耳的声响。沈清漪跟在后面,雨水顺着她的衣领流进后背,但她已经感觉不到冷。

“就是这里。”周海停在一个水泥池前,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我在这里溶解了六个……不,七个……”

沈清漪的耳机里传来技术科的声音:“沈队,诊所搜查有发现。周海的器械少了一套骨科专用锯,和我们在垃圾站发现的尸块切口吻合。”

她看向水泥池,池壁上隐约可见几道抓痕。法医正在采集样本,闪光灯在雨中亮起又熄灭。周海突然挣脱警员,疯狂地扑向水泥池:

“小雯!爸爸来了!”

警员们立刻将他按倒在地。泥水溅在沈清漪的裤腿上,她看着周海在泥浆里扭动的样子,想起垃圾站那些被雨水泡发的尸块。一阵剧痛从胃部窜上胸口,她转身扶住墙壁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阿涟!”林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温暖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背,“够了,你必须去医院。”

沈清漪摇摇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结案报告……”

“我来写。”林初的声音不容拒绝,“小王,送沈队去医院。”

沈清漪想反抗,但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感觉有人把她抱起来,熟悉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是林初经常喷的“青衣”味香水

警车的后座很窄,沈清漪蜷缩在林初怀里,眼睛看着外面因为玻璃被雨水覆盖形成的扭曲的水幕,她看见周海被押上另一辆警车,金丝眼镜不知掉在哪里,总之是全无了之前的温文尔雅的样子

“睡一会儿吧。”林初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了我叫你。”

沈清漪闭上眼睛,再感知不见外界

医院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生疼。沈清漪躺在病床上,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医生说她严重脱水,电解质紊乱,再晚来半天就可能心脏骤停。

“你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什么吗?”林初坐在床边削苹果,水果刀在指尖灵活转动,“不是你糟蹋自己身体,而是你居然瞒着我。”

“我怕影响破案。”她底气不足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初把苹果切成小块:“你不在的时候,小王在周海电脑里发现了更多东西。”她递过一块苹果,“他拍下了所有……过程。”

沈清漪没有接苹果。她想起李雯日记里那些省略号,想起水泥池壁上的抓痕,突然明白了“过程”指的是什么。

“那些视频……”

“已经封存了。”林初放下盘子,“只有必要人员会看。”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穿过百叶窗照在床单上。沈清漪盯着那道光斑,想起李雯站在樱花树下的样子。那么明媚的笑容,是怎么变成水泥池里的一堆骨骼的?

“周海会判死刑吗?”她问。

林初点点头:“七条人命,证据确凿。”

沈清漪终于拿起一块苹果。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等她回过神,整盘苹果都吃完了。

“还要吗?”林初笑着问。

沈清漪摇摇头,却突然说:“我想参加李雯的追悼会。”

三天后,沈清漪穿着便服站在墓园里。她的胃仍然时不时绞痛,但已经能正常进食了。林初站在她身边,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雏菊。

李雯的墓碑很简单,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墓碑前摆满了学生折的纸鹤,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沈清漪蹲下身,放下一枚银色徽章

“她会喜欢的。”林初轻声说。

沈清漪看着墓碑上少女的照片,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这个案子。不是因为正义感,也不是因为职业本能,而是因为她在那卷录像带里看到了某种可能性,如果当初有人相信李雯的话,如果当初有人发现周海的真面目……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案子破了。

“走吧。”林初碰了碰她的肩膀,“局里还有庆功宴呢。”

沈清漪站起身,拉起林初的手。

“我想吃火锅。”她突然说。

林初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月牙一样温柔:“好,我们去吃火锅。”

“要辣锅。”沈清漪轻声补充道。

林初捏了捏她的指尖,语气微微严肃:“胃不好不能吃,只能吃骨汤或者三鲜”

沈清漪委委屈屈的,但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好,于是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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