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岁的目光终于正式对上了秦凌峰,那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秦将军,”
他特意加重了“将军”二字,带着嘲讽。
“败军之将,有何资格在此谈论条件?若非我怀中之人……”
他刻意停顿,低头,用唇瓣似有若无地碰了碰姜慢烟的耳尖,感受到怀中身体瞬间的僵硬,才满意地继续道。
“……心慈,念及旧情,苦苦哀求。你们此刻,早已是城外累累白骨中的一员了。”
“旧情”二字,他咬得极重,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向秦凌峰的心脏。
秦凌峰额角青筋暴起,几乎要拍案而起,却被父亲秦墨轩在桌下死死按住。
姜慢烟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他试图从宋观岁怀中直起身子,想开口说些什么。至少,为锦城的百姓,争取哪怕一丝喘息之机。
可他刚一动弹,宋观岁揽在他腰间的手臂便骤然收紧,力道之大,让他闷哼一声,瞬间卸去了所有力气,被迫更深地陷进那个充满侵略性的怀抱里。
“怎么?”
宋观岁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亲昵又危险地在他耳边低语。
“烟儿觉得哥哥条件开得不好?还是说……心疼了?”
最后三个字,寒意刺骨。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挑衅地看向脸色铁青的秦凌峰,仿佛在说:看,你连让他为你争辩的资格都没有。
姜慢烟闭上了眼,唇色苍白,不再试图挣扎。
他知道,任何一点情绪的表露,都会成为宋观岁攻击秦凌峰的武器,都会让这场本就艰难的和谈彻底崩盘。
他成了这场谈判中最沉默的存在,被宋观岁握在手中,每一次看似亲昵的触碰,都是对对面秦凌峰最残忍的凌迟。
而秦凌峰,只能眼睁睁看着,将所有的愤怒、心痛和着血泪生生咽下。
这场和谈,从始至终,都弥漫着比战场更浓烈的血腥味。
帐内令人窒息的氛围几乎要凝结成冰。
就在秦凌峰即将再次据理力争的前一刻,被宋观岁紧紧箍在怀中的姜慢烟,忽然极轻地抽了一口气,身体微微软了下去,额头抵在宋观岁颈侧,声音细弱,带着一丝难以忍受的颤音。
“哥哥……我、我有些头晕……人也得难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剑拔弩张的谈判。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宋观岁眉头微蹙,低头审视着怀中人苍白的脸色和轻颤的睫毛,那副脆弱的模样,瞬间压倒了他继续羞辱对手的兴致。
他没有任何犹豫,打横将姜慢烟抱起。
“今日就到此为止。”
他丢下这句话,不容置疑,抱着姜慢烟便径直离开了谈判帐,将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留在身后。
……
姜慢烟被宋观岁轻柔地放在铺着厚厚绒毯的榻上,自己则坐在他身侧。
姜慢烟伸出双臂环住了宋观岁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胸口,像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小兽。
“对不起,哥哥……”
姜慢烟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是我没用,扰了正事。”
宋观岁享受着这份主动依赖,心中的暴戾被抚平了些许,将人重新揽到腿上,指尖抚过他细腻的后颈。
“一点小事,也值得道歉?”宋观岁语气难得的缓和。
姜慢烟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仰起脸,蜜棕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充满了无助与依恋。
“不是小事……”
他怯生生地凑近,如同蜻蜓点水般,在宋观岁的唇上印下一个带着讨好意味的吻。
一触即分后,他又仿佛害羞般,将发烫的脸颊重新埋进对方颈窝,用轻轻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软糯声音说道。
“哥哥,我是真的害怕……”他手臂收得更紧。
“我怕他们被逼到绝境,会不管不顾地反扑。战场上刀剑无眼,若哥哥因此有丝毫损伤,我……我万死难赎。”
他抬起迷蒙的泪眼,指尖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宋观岁的衣襟,继续低语。
“我也怕……怕天下人会说哥哥穷兵黩武,说我是祸水,才引得苍洲动荡,让哥哥的清誉受损……”
“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被怎样议论都无所谓,但哥哥不行,哥哥应该是完美无瑕的……”
这番话,实实在在戳在宋观岁在意的只有一点——他不能让烟儿活在流言里。
见宋观岁眼神微动,似在思索,姜慢烟趁热打铁,声音更加柔软,几乎是在呓语。
“哥哥,若能让他们有条活路,安稳度日,他们必定会感念哥哥的恩德。”
“一个繁荣顺从的东南,才是哥哥功绩的证明,远比一个烽烟四起、需要不断流血的烂摊子要好,不是吗?”
他最后几乎是用气声哀求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宋观岁的耳廓?
“我只想哥哥安稳顺遂,也想自己能心安理得地、全心全意地陪着哥哥……否则,战火四起,我日夜难安,又如何能……能好好做哥哥的烟儿呢?”
说完,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和力气,彻底软在宋观岁怀里,身体微微颤抖,不再言语,只是用无声的依赖和示弱,等待着裁决。
宋观岁低头看着怀中这具温顺的、仿佛将一切都依托于他的躯体,感受着那份刻意的讨好与潜藏的智慧。
他如何不知这是算计?但这算计,包裹着糖衣,并且最终的目的,似乎……确实和他宋观岁的理念一致,和慢烟一起——“安享生活”。
他沉默着,手指缓缓梳理着姜慢烟背后的长发,眼底深处是翻涌的暗流。
宴城军,主营帐
阳光洒在帐内三人疲惫而复杂的脸庞上。
和谈已定,却无半分喜悦。
秦墨轩为妻儿各倒了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暂时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看向自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儿子,率先打破了沉寂。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峰儿,今日……委屈你了。”
秦凌峰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未及散去的红血丝,他嘴角扯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短促的苦笑,摇了摇头。
沈清沅伸出手,轻轻覆在儿子紧握的拳头上,目光温柔而心痛。
“娘知道,你心里苦。看着慢烟那孩子被……你却要坐在那里,替我们,替这东南三城,争一个看似公平的结果。”
秦凌峰的声音因压抑而极度沙哑。
“我不委屈。委屈的是他。”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支撑着说下去。
“我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可正是因此。心里更是难过。”
秦墨轩叹了口气,神色凝重。
“为父与你母亲,布局多年,看似根基深厚,但与中心区千年积累相比,仍是蚍蜉撼树。”
“若今日不顾一切开战,或许能逞一时之快,但最终……”
他顿了顿,语气沉痛。
“流尽鲜血的,是追随我们的将士和无辜的百姓。我们……输不起,也赌不起。”
秦凌峰重重地闭上眼。
“我懂。”
再睁开时,他眼中是强行压下的痛苦与清醒的理智。
“我比任何人都想杀了宋观岁,把慢烟抢回来。但是……爹,娘,慢烟他建立锦城,守护百姓,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称王称霸,是为了让普通人能活下去,活得有尊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如果我今天为了夺回他,不惜掀起大战,让尸横遍野,让三城化为焦土……那我和宋观岁,又有什么区别?我岂不是……亲手毁了他最在乎的东西?”
沈清沅眼眶微红,将儿子的手握得更紧。
“好孩子……你能想到这一层,爹娘就放心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们也心疼慢烟的牺牲。这场战争,确实没有胜利者。我们今日的忍耐,不是为了苟且,是为了留下火种。”
秦墨轩目光锐利起来,透着一股不容摧折的坚韧。
“今日这三城自治之权,便是未来的根基。”
他看向儿子,眼神中充满了托付与期望。
“峰儿,一时的退让不代表永远的失败。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你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真正守护你在乎的一切,而不是像今日这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迫接受。”
秦凌峰迎着父亲的目光,胸中翻涌的怒火与不甘,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力量。
他反手握紧母亲的手,看向父母。
“我明白。这条路很难,很慢,但我会走下去。”
他望向帐外无边的黑夜,仿佛在对自己发誓。
“我会让宴城、让锦城,让整个东南区成为真正无人敢犯的力量。待到那时……”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紧抿的唇线和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已说明了一切。
“主帅,余城主到了!”
……
和谈大帐
帐内气氛依旧凝重,但相较于前次的剑拔弩张,明显多了一丝微妙的和缓。
宋观岁依旧居于主位,姜慢烟安静地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垂眸不语,仿佛一尊精致的瓷偶。
宋观岁指尖轻敲扶手,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调。
“旧事不必再提。既然要和谈,便要拿出诚意。东南三城,可保留自治之名。”
此言一出,秦凌峰与余陌栢眼中都闪过一丝亮光。
秦凌峰稳住心神,立刻抓住核心。
“既为自治,兵权、吏治、法度,当由我三方自主,中心区不得干涉。”
宋观岁挑眉,冷笑。
“秦将军倒是会顺杆爬。兵权可以留一部分给你们维持地方秩序,但兵力数额、装备规制,需报备中心区核准。至于吏治法度……不得与中心区根本法典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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