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婉以前听人说过。
人死之后,要清算前世的孽障,若是好人,就会投胎去一个好人家,享一世清闲。若是坏人,就会下油锅,被煎炸,打入畜生道,十世不得超生。
秦元婉当时是东宫的太子妃,她坐在宝华殿的正中央,低头看着兢兢业业的道士,金色的护甲撑着下巴慢悠悠地想了一会,才问:“那么依道长之见,我上辈子该是个好人喽?”
道长说,是。
他艳羡拱手道:“太子妃出身秦氏,家世显贵,出嫁之后,和太子举案齐眉,世间难得,上辈子非但是个善人,还是个积善行德的大善人。”
于是视线模糊的最后一刻,秦元婉残留的想法,既不是鸠酒太毒,也不是心有悔恨,而是在想,臭道士误我!然后下一个念头就是,她杀了她的孩子,恐怕下辈子又是一世苦楚了。
但她没想到,死之后,她并没有投胎。
而是变成了话本里被禁锢住灵魂的怨鬼,活动范围只有周昭珏身侧几丈。
她跟着他,寸步不离。
鬼魂不需要睡觉,周昭珏好像也不需要。
一天十二个时辰,似乎有九个时辰,周昭珏都是在批改公务,剩下的三个时辰,也多的是沐浴、用膳,好不容易午夜睡了,辗转反侧,秦元婉也会见他从梦中惊醒。
偶然她听到有宫女在背后可怜周昭珏,说:“自太子妃去世后,殿下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可怜一对神仙爱侣,就这样阴阳相隔,听说太子妃死前,肚子里还怀着殿下的子嗣,就差那么几个月了,唉——”
掌事太监也跟着叹气:“可不是。要洒家说,太子妃走后,殿下也跟着掉了半条命,面色青黑,枕边没人,估计晚上都睡不好觉。”
“前些日子,皇后还要给殿下送两个美人,但殿下竟给拒了。一边是温香软玉,一边是孤枕难眠,可见情深不寿绝非虚言...”
假山后周昭珏慢慢走出,他居高临下看着两个因他出现而瑟瑟发抖的宫人,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揉了揉眉,让两人滚。
宫女不知周昭珏脾性,还真以为这是个仁爱的储君,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周昭珏一眼,被其俊美的皮囊蛊惑,禁不住喃喃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殿下,节哀啊殿下——”
周昭珏揉眉的动作一顿。
秦元婉就趴在他背上,冷眼旁观,她想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把一个坐稳储君之位二十载的男人,当做一个心软糊涂的蠢货来心疼...每每想到这,她已经没有了的肠胃仿佛又开始疼了。
后来的日子,对于只能飘在天空上的鬼魂来说,其实很无聊。
直到有一天,秦元婉看见周昭珏取下了一直被安置在西厢的龙吟宝剑,带着骑兵,打开城门,原来他买通了冀州的官马,得到了陈家的全力辅佐,西南地偏,一向易守难攻,于是周昭珏就在那里招兵买马,养了两年。直到如今才集结兵马于京都门外。
原来是因为周昭乐逼宫造反,挟持着老皇帝,逼周昭珏让出储君之位。
周昭珏救父心切,所以集兵京都外,一举攻皇城。
大兵压境,是为孝。
元后嫡子,是为正统。
但是事实呢?
秦元婉记得自己父亲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
老皇帝当时明明已经有了废周昭珏,立周昭乐的意思,怎么会被周昭乐挟持,他们反而应是天生的同谋,对付周昭珏才对。
于是周昭珏拿着龙吟之剑,一剑刺穿周昭乐的时候,秦元婉终于得到了答案。
“二哥,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素来只爱紫衣、眉眼风流的五皇子宛如败家之犬,侧倚在宫柱上,泊泊血迹从胸口涌出,眼见的活不久了,但脸上的笑,却越来越刺眼。
秦元婉听见周昭乐轻声说:“二哥,我终于赢了你一次,这次先见到元婉的人会是我了。”
周昭珏顿了顿,没停下脚步。
他手上提着剑,剑上滴着血,没必要再理会将死之人的话。
见周昭珏没回头,周昭乐脸色渐渐地灰败了下去。
“二哥,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羡慕你吗?你一出生,就是皇后的儿子,元后嫡子,储君之位,生来就是为你候着的。而我,只是宫女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爱,无人问津,自生自灭,你十八岁那年,父皇把大理寺给了你,却把我贬出了京...但这些都不重要,我最恨你的是——”
“二哥。”
周昭乐低声道:“你既事事已占了个嫡和贤,又何必抢我的元婉?”
“你既抢了我的元婉,又为何要让她美人薄命?!”
“二哥,我恨你!”
“恨这世上人人都说你好,连元婉也爱你;恨她和你举案齐眉,但你却让她英年早逝。”
周昭乐又咳出了一口血。
秦元婉看着他的灵魂晃晃悠悠的,离体而出,然后在半空中,和她对上了眼。
“元、元婉?”
做人的时候周昭乐非常大胆,不仅敢当着亲哥的面肖想亡故的嫂子,还敢一月写七封不一样的情书,但是当鬼的时候,他就变得纯情起来了,结结巴巴道了句:“你也在啊?”
架空,架空。
改的最后一遍了,我发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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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傲慢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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