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能被称得上一句男人的,可算不得多。
秦元婉不过愣了愣,就反应过来杏桃指的是余景。
“你说的是小余大人么?”
秦元婉还留着在东宫的习惯,不自觉地称呼余景就加了个小字。
杏桃摇了摇头,咬唇道:“我哪管他是个什么大人,就算是个畜生也不能私闯咱们住的地方,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的道理被狗吃了?”
其实讲道理,宫里做事讲究的是个周全。
余景那样的人更是,不可能没提前通知春暖院的人撤出来,多半是杏桃烧迷糊了没听见,秦元婉又不在,阴差阳错才有了尴尬的一幕。
…修缮工程再快也要半旬才完成,秦元婉和杏桃跟着其余人一起,收拾了东西就先搬到了另一个院子里暂住。
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翻到一个风筝,秦元婉以为杏桃要扔了,没想到杏桃居然抱着伤感了好一会,告诉秦元婉是她从家带出来的。
“这是我娘给我的…我的家乡在冀州,除了风一无所有的地方,家里人会给十五岁的每个姑娘都准备一个风筝,要在姑娘大婚那天放飞的…我离家的早,十一岁就入宫了,除了风筝,我娘并没有给我别的东西。”
“我这辈子是不会嫁人了,等我出宫的时候就把这风筝放了。”
杏桃说完忽然用黑漆漆的眼珠,冷不丁地盯着秦元婉道:“你呢?你出宫的时候要做什么?”
秦元婉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原主刘艾在这里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会趾高气昂地仰头,反问为什么要出宫,她进宫就是为了飞黄腾达做娘娘的。
但是现在刘艾身子里的是秦元婉。
“出宫…出宫的话,”秦元婉卡壳了,她想了一会,才慢吞吞道:“做个小买卖,开家酒肆茶馆?我不想要大钱,只想要小安稳。”
或者她也可以跟着镖局,走南闯北,天地之大,离开了京都之后,何处不快哉。
杏桃没想到“刘艾”的志向居然这么朴素。
“那你会嫁人吗?”
秦元婉没再回答杏桃这个问题,她们已经走到了临时借时安置的地方。春暖院的人不少,粗粗一数几十个宫女是有的,宫里只能给这些宫女拆开安置。
有的运气不好,要和太监比邻而居。
秦元婉她们正是运气不好的那批人里的。
她们隔壁的屋里,有几个眼熟的小太监。
如果说之前的老太监是吃掉双胞胎姐妹的老虎,那这几个小太监就是伥鬼。
为虎作伥。
有好几次姐妹花都要逃了,就是这几个小太监在门口把着,把她们又重新推回了虎口。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杏桃看见了这几个小太监,都会瑟瑟发抖,浑身僵直。本来杏桃是体面的御前宫女,就是被这几个小太监陷害的犯了错,贬到掖庭。
“没根的孬种!”
杏桃愤愤不平地小声骂了几句,就缩回了头,她在想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和这几个坏家伙撞到一起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行动都极其谨慎,专挑这几个太监不在的时候进出。
但没想到哪怕是这样的谨慎,还是在春暖院即将建好的前一天被一群脸白唇黑的太监们堵门上了。
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的老太监。
杏桃一见这老太监小脸就煞白,她躲在秦元婉身后,秦元婉能感受到杏桃浑身都在发抖,明显是怕得不得了。
这就是当初欺悔刘艾刘月的老太监。
“别碰我!”
想到这里,秦元婉厌恶地拍掉老太监要伸过来的手,“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小娘们儿脾气还挺爆!”
老太监冷笑,示意身后的几人拖住秦元婉和杏桃。
然后呸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在杂家这装什么贞洁烈女,”他咧嘴漏出了一口黄牙。
恶熏熏的气味熏的秦元婉想吐,她的大脑里忽然闪过很多刘艾以前的记忆。
形形色色的画面。
在这些画面里,这个老太监并没有直观的形象,而是化身成无数个黑影,无数个扭曲的、作呕的、挣不开逃不脱的黑影。
秦元婉的心忽然抽痛。
此刻她的灵魂仿佛飘出刘艾的躯壳,俯视着这具躯体,这是一具存在着太多和年龄不符合的陈年伤痕的躯体,有的愈合了,有的没有,有的成疤了,有的还在流血。
大部分,都是眼前这个肮脏下流的老太监造成的。
秦元婉咬着牙。
王昌流,这个老太监叫王昌流。
她发誓要让这个老太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生不如死。
血债血偿。
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秦元婉猛地挣脱掉旁人的牵制,在王昌流褶皱耷拉的老脸上,快准狠地扇出了一个巴掌。
谁也没想到,被几人摁住的少女,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好呀!敬酒不吃吃罚酒,”被打懵了的王昌流捂着脸,左耳嗡嗡地响,似乎出血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侧腮,狞笑着阴声道:“贱皮子,杂家给你脸了是不是?!”
“你、你们几个,都给杂家上,杂家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这个贱皮子的嘴硬,还是杂家的手段硬!”
几个小太监闻声挂上垂诞的笑,跃跃欲试地上前。
一旁杏桃发出尖利的叫声,扣住杏桃的两个太监一惊,险些没压住这个瘦骨嶙峋的小宫女,他们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小宫女哪来的这么大的劲头。
千钧一发的时刻,却忽然听见一阵幽冷的笑。
是秦元婉笑了。
她青丝缭乱,再干净的脸蛋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显得狼狈,唯有眉眼变得含锋带刺,如同一把刚出鞘的剑。
锋芒逼人。
“我看谁敢——”
秦元婉一字一句道:“王昌流,你知道前几日你为什么会被庞德金找么。”
“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王昌流没想到秦元婉也知道这件事,神色变得犹疑。几天前,他莫名被庞公公的人关起来打了一顿,嫌丢脸谁也没说过,就连他自己的手下都不知道。
秦元婉深吸一口气:“还不明白吗?!庞德金是为了我才找的你!”
一墙之隔外。
几枝腊梅开的正好,艳冷的红梅下周昭珏身长如玉,宛若陌上君子,神色谦谦。
似乎并没有听清里间的动静。
而他身侧的庞公公汗如雨下,周遭的空气都无端冷了几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庞公公真想学朝堂上的言官跪在地上,以头撞柱,高声大喊:请陛下、辩忠奸!
冤枉啊——
他根本什么都没往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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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傲慢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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