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陇海南月县人,十八岁入仕,六年过去,官至正二品,前途无量。”
周昭珏放下手中的书简。
他今天一反常态,没有穿玄黑色的锦衣,而是换了一身天青色的素袍,素袍流光,削去了他以前的冷锋。
庞公公弓着腰走进来的时候,竟一瞬幻视了好几年前还是太子的周昭珏。
“陛下,”庞公公低声唤道。
“嗯。”周昭珏点头,他撑着头,“让你们查的东西出结果了么?”
“出了,您看看。”
庞公公从袖子里掏出卷纸,拿墨台压着,平整的放在周昭珏面前。
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的都是刘艾的生平。
周昭珏看了会,忽然说:“庞公公,我记得王昌流是你的徒弟?”
王昌流就是欺悔刘艾刘月的老太监。
庞公公背后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僵硬且油腻,“是、是的陛下,奴才认人不清,奴才该死、该死…”
“奴才一会就找人把王昌流拖出来,打死这个贼胆包天、草菅人命、秽乱后宫的贱人!”
庞公公一边说一边扇着自己巴掌。
见周昭珏看笑话般的盯着他后,庞公公咬牙,下了死劲扇自己,一手一个红印子,直到两颊肿胀,扇出血来,才听见皇帝说了一声行了。
“行了,不用在这给朕做样子。”
周昭珏微笑道。
“先不用管王昌流,朕没说要动他,你也不用自作聪明。”
“是,陛下英明,”庞公公谄媚道,得赶紧转移这个话题,不然没事还要惹一身骚,于是这太监又道:“陛下,奴才来的路上,见小余大人和内官监的掌事吵起来了,您看要不要插手——”
“不用。”
周昭珏摩擦着杯子。
“让他们吵去,事情能给朕在三天内办成就行。”
“是。”
庞公公退出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又问道:
“既如此为何陛下不选李大人,李大人素来知心可用…小余大人为人虽刚正不阿,但在修整宫殿一事上,到底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旁边没个人提点,丢的还是陛下的面。”
周昭珏放下了手里的书。
他平静道:
“修整宫殿一事,兹事体大,李长海什么都好,就是手里过的油太多了。”
当然还有个原因,周昭珏没说。
他想知道眼前的刘艾到底是不是秦元婉,与其一遍遍试探,不如让秦元婉自露马脚。
余景是国子监的同窗,秦元婉和余景是认识的。
若刘艾真的是秦元婉,必然会露出蹊跷。
周昭珏这样想,于是又叫庞公公上前,吩咐他去做了几件事。
庞公公走出大殿的时候才缓过神来,正午太阳高悬,瓷砖上的积雪也化了大半,滴滴答答地淌水,偶有几片不知哪里来的红梅飘在上面,庞公公拿脚碾了碾。
作为一个跟在周昭珏身边的老人,他这几年一直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刚刚之所以故意问余景的事。不过也只是在摸周昭珏对于春暖院那位的态度。
别人不知道皇帝晚上去哪了,难道庞公公还不知道么。
去了一趟掖庭后,回来就说要修整皇宫。
用的人还是最恪尽职守的余景。
为的谁,一目了然。
庞公公有幸见过几年前的太子妃,他见过那个人,明白那是怎样美丽的倩影,才理解陛下为何念念不忘,因而调查刘艾查着查着查到王昌流的身上时,庞公公真是把老王家的那个祖宗都问候了遍。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知好死呢?
敢染指一个和先太子妃相像的人!
“公公,怎么了?”
庞公公点了点小太监的额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指着宫城之上的青天,道:“最近这天要变了呀。”
“是,公公。”
小太监揣着手,低声道:“王昌流已经被咱们的人关起来了,现在在暗牢里关着,陛下的意思是把人放了,还是把人——”
后面两个字小太监没说,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庞公公瞥了他一眼,忽然咧嘴笑了:“知道怕了?杂家平常就说,王昌流胆子太大要跌个跟头,你们却不听,还往着他跟前凑,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小太监被吓的瑟瑟发抖,庞公公终于没了逗弄的心,攒着珠冷笑:“行了,现下王昌流死是死不了的,再过几天等他把陛下交代的事办完…呵呵。”
到时候恐怕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庞公公说完,抬头的时候看见一人,眼中闪过精光,忙道:“哎,小余大人!”
说曹操曹操到,原来余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要说这余景,也是个奇人。
刚正不阿到一定程度,都有点愚痴了。
前年太后的男宠犯了点事,求请求到余景这里,本来是一句话就没了的事,最后却险些让男宠抽筋拔骨,没了一层皮,才堪堪了。
庞公公这样的宦臣怕的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余景这样的直臣。
余景目不斜视,头上的乌纱帽稳稳当当地路过庞公公。
他走进宣政殿,开口就说了一句话:
“春暖院的事臣办不了,还请陛下另请高明。”
周昭珏揉了揉眉,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答非所问道:“你是看见她了?”
“他?”
余景有些困惑,听不懂周昭珏在说什么,“不知陛下所言何事。微臣是说春暖院,微臣办不了。”
周昭珏点了点头。
得知余景心里想的事和他不一样后,周昭珏失了兴趣,只淡淡问:“春暖院有什么事?修缮一下罢了,别告诉朕一个工部尚书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秦元婉一进内屋,才发现杏桃已经醒了,但形色像惊弓之鸟,眼圈周围红了一片,看见她后眼角的那滴泪终于是藏不住了:“你怎么才回来?”
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秦元婉视线飘过室内一圈,发现除了两人共枕的软榻外的摆件,都变了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句余景的效率够高。
然后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问杏桃哭什么。
杏桃这才看清秦元婉身后还跟了个女医,不由得呆了呆,很不好意思地嘤了几声,等女医开完方走出去后,杏桃才倚在秦元婉身上,抽抽嗒嗒的说:“刚才我换衣服呢,来了个生人进咱屋了,还是个男人。”
亲爱的老大,人家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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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傲慢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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