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小的砖瓦房前。
“雨眠姐姐!”翟自黯兴奋地笑着,“我好开心啊!”她的眼里垂着太阳的倒影,额头上的汗珠泛着光,两只辫子也乱了许多,一高一低的,多了许多俏皮。
祁雨眠也看着她笑,“累不累啊?”
“有一点,但开心更多!”
“那就好,”祁雨眠替她理了理裙子道,“那我们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外面太热了。”
“哇,这是你的家吗姐姐?”翟自黯好奇地看着眼前虽然简单但是漂亮的房子。
房子外有一个小院子,被栅栏围了起来,许多开着花的藤蔓缠绕在栅栏上。只略微一看,便能看到里边种了好些不同品种不同颜色的花,在阳光下开得灿烂。
“是我外婆的家,”祁雨眠走上前,轻轻一推,那道栅栏门便开了,上边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哇——”跟在后面走进来的翟自黯睁大了眼,惊叹道,“好漂亮啊!”
“眠眠回来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自屋里响起。
“外婆,”祁雨眠应了声,带着翟自黯走了进去。
姐姐的外婆这样叫姐姐的名字呀。
翟自黯暗戳戳地想,真好听!
“带了客人来?”一位老婆婆走了出来,她六七十岁的模样,头发已经花白,眼角也有着许多皱纹,但依然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一定也是一位极美的人。更让人注意的是她的气质,端庄而优雅,她带着和善的笑,如同春天的风一般和煦,将来人笼罩着。
“奶奶好,”翟自黯乖巧地说。
“你好呀,”祁外婆笑意更深,她看了看祁雨眠道,“难得眠眠带朋友回来啊。”
“对的外婆,黯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
“黯黯?是哪个‘黯’啊?”
“黑字旁……”
“‘往日黯然皆散尽,今朝灯火满城春’的‘黯’。”
哎?
翟自黯没听过这首诗,她曾经听爷爷奶奶他们说她的名字确实是由一首诗组成的,但好像并不是这一首,她只知道每当爷爷奶奶想说那句诗,爸爸妈妈就会不开心。
不过这都不妨碍她更加崇拜祁雨眠。
雨眠姐姐果然好厉害!她会背那么难的诗!
祁雨眠说完,便转过头来看翟自黯,触及她亮晶晶的眼神,也不由笑了出来。
“对吧,黯黯,是这个字。”
“对的!”
“那很好啊,”祁外婆点了点头,“是句好诗,那你们坐着玩,我去给你们拿水果。”
“外婆,我来帮你吧。”祁雨眠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你陪小黯玩。”祁外婆摆了摆手道,稳步去了厨房。
“那黯黯,我带你去转一转吧。”
“好。”
两人来到了院子里。
正值夏日,院子里的花都开得旺盛,争相向人们展示自己的美丽,衬得这院子仿佛被阳光点燃了一般,处处涌动着蓬勃的生命力。
月季开得正酣,红得像火,粉得像霞,一朵饱满地缀在枝头,花瓣层层叠叠,裹着蜜糖般的甜香。
向日葵挺直了腰杆,金黄的花盘追着太阳转了一整天,此刻微微低垂,仿佛在积蓄明天的热情。那花盘边缘的嫩黄花瓣像一圈小太阳,花心里挤满了黑亮的籽。
篱笆边,蓝紫色的喇叭花攀着竹竿而上,在绿叶间吹响夏日的号角,正是正午,花朵焉焉地卷起边儿,可藤蔓却仍不知疲倦地缠绕,嫩绿的触须悄悄探向更远的阳光。
另一边,葡萄藤在夏日的院子里肆意舒展,粗壮的藤蔓沿着木架攀爬,巴掌大的叶片层层叠叠,织成一片浓荫。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动成金色的涟漪。清脆的葡萄串从叶间垂挂下来,像一串串晶莹的翡翠珠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这一切的一切,被植物们肆意书写,似一幅被阳光浸透的油画。
“外婆特别喜欢花,各种各样的都养过一些,”祁雨眠轻轻笑着,带着她往前走,一边指着花一边介绍道,“月季,向日葵,绣球,薄荷……什么都有。”
“好厉害呀……”翟自黯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只一味地惊叹,“外婆好厉害,种了那么多花,姐姐也好厉害,全都认识。”
“黯黯喜欢什么花呢?”
“唔……”翟自黯点了点下巴道,“我喜欢月季!因为我的外婆也在院子里种了月季,有很多很多颜色,又大又漂亮!”
“这样啊……月季确实好看。”
“雨眠姐姐你喜欢什么花啊?”
“我么?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不过硬要选一样的话,那就小雏菊吧。”
“为什么啊姐姐?”翟自黯十分好奇,在她看来小雏菊实在太小了,颜色也普通,和祁雨眠都扯不上关系。
“因为很可爱啊,小小的一团,虽然不起眼,但是也在很认真努力地活着。”祁雨眠推了推月季,在这团鲜艳的亮色下竟有一团星星点点的雏菊悄然绽放,白净而纯真,纤弱却倔强。
“噢……”翟自黯也有些惊讶,这雏菊小小的一丛,却也不输月季。
“后面还有一棵树呢,要去看吗?”
翟自黯顺着祁雨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了三层楼的红瓦小房子。
“被挡住了呢,要转过房子侧面才能看到。”说罢祁雨眠带着翟自黯往后走去。
果不其然,绕过房子的一角,一转过来,便看到了一棵约莫一两米的郁郁葱葱的树。
这树生得疏朗清瘦,枝干如铁线银钩般斜逸旁出。树皮是沉静的灰褐色,叶片舒展着,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上面,随风跳动着。而在那枝头上,遍布着青碧的果子,那些小果子在叶底忽隐忽现,捉迷藏一般调皮着。
“这是什么树啊?”翟自黯感到十分好奇。
“这是青梅树。”祁雨眠抬手摸了摸叶子,这树不高,垫垫脚就可以够到。
“这个果子可以吃吗?”
“可以,这就是青梅,是一种水果。”
“青梅?”翟自黯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过。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祁雨眠偏了偏头,带着笑意说道,“有个词就是青梅竹马。”
“这个词我听过!”翟自黯眼前一亮。
“嗯?”
“妈妈和我说过这个词,她说她和爸爸就是青梅竹马!就是关系非常好的意思对吧。”
“嗯,你说得对,就是关系很好的意思。”
“那姐姐,我们也可以成为青梅竹马吗?我也要和你关系很好!”
“啊,”祁雨眠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看到祁雨眠没说话,翟自黯以为她不愿意和自己成为永远的好朋友,一时有点难过,垂下了头,两根辫子也萎萎地塌了下去。
见她这样,祁雨眠皱了皱眉,难得有些无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翟自黯解释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眠眠,小黯,回来吃水果了。”就在这时,祁外婆的声音从屋里响起。
“我们先回去吧,外婆之前摘了一些青梅,等会儿可以吃到。”祁雨眠岔开了话题。
女孩们进了屋子,祁外婆已经洗好了水果,正放在木桌上,属于夏天的水果花花绿绿的一大碗,缀着晶莹的水珠。
“哇,好多啊,谢谢外婆!”翟自黯一时忘记了刚才的难受。
“谢谢外婆,”祁雨眠也道。
“吃吧吃吧,也不知道小黯喜欢吃什么,我就多洗了一些,你就找自己喜欢的,”祁外婆笑道。
“好。”
翟自黯看了看,里面的种类确实很多,葡萄,小番茄,石榴,桃子,蓝莓,枣,李子,桑葚……还有青梅。
翟自黯一眼便看到了青梅,翠绿翠绿的,在一片红紫色中格外显眼。
“黯黯想吃青梅吗?”祁雨眠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这个就是青梅啊,”翟自黯有些好奇。
“对的,”祁雨眠拿了一颗给她,“你可以试试,不过可能会有点酸。”
翟自黯于是接过来,试探着咬了一口,下一秒,她的眉头便不受控地皱了起来,“好酸!”
牙齿磕破清脆的果皮,酸冽的汁水立刻在口腔炸开,激得她一激灵。
祁外婆和祁雨眠见她这样,笑了出来。
“唔……”翟自黯拿着这颗青梅,左右端详着,似是不明白这颗小小的果子为什么那么酸。
“这个季节的青梅算成熟的了,小黯你第一次吃不习惯也是正常的,大多数人也都受不了,”祁外婆温和道,“你可以再试试,后面会甜的。”
“好……”翟自黯为自己打气道,“我再试试。”
她试探着又咬下一口,第一感觉依旧是酸的,但当她再嚼了几下,她惊喜地发现,这酸的后面是凉沁沁的甘甜。
“真的哎,是甜的。”
“那就好,在吃点别的吧。”祁外婆把碗朝翟自黯那边推了推。
“外婆,姐姐,你们也吃啊。”
几人便就着水果,又聊了许久的天,翟自黯吃了别的水果,都非常的甜而多汁,她却觉得都没有青梅带给她的惊喜大,于是她吃了许多青梅,真正喜欢上了这个神奇的水果。
祁外婆给翟自黯她们讲了很多自己遇见的有趣的故事,翟自黯连连称奇,这让她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祁雨眠之前已经听了许多,没有了那种新奇的感觉,这时便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翟自黯在那开心地笑。
她们度过了一个愉快轻松的上午。
“小黯是不是该回去了,马上中午了,你的家人应该也卖完东西了。”祁外婆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有些不舍,她是极喜欢这个可爱伶俐的孩子。
她老伴故去许久,她将家产留给女儿,独自回了家乡,女儿偶尔会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但她的丈夫祁昌行是严肃的性子,于是原本还开朗许多的女儿便变得沉默了,逐渐与她生疏。
祁外婆知道她身处那样的家庭,多的是无可奈何,在那些如狼似虎的人里要守着这个难得来的女儿已经是十分不易,所以她也怜惜女儿,当初给了她家产,劝说女儿顾好自己,不必顾及自己。
而祁雨眠被他养着,也像极了他,十分安静,她独自住在这里许久,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热闹了。
祁外婆暗自叹了口气,雨眠这个孩子她知道,外人看来是十分乖巧知礼数的,是最让人安心的性子,但她觉得这孩子的性子也太冷了些,也太过成熟,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快乐。
如今难得看见了祁雨眠带了自己的朋友过来,她十分开心,希望这两个孩子可以一直是好朋友,当祁雨眠和翟自黯在一起时,她看见了祁雨眠的轻松和快乐。
“那外婆,我带黯黯回去了。”
“小黯很喜欢青梅啊,那带一些回去吧,”祁外婆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袋子出来,“给你装好了,回去慢慢吃啊。”
“啊······”翟自黯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看着祁雨眠。
“拿着吧,黯黯你也很喜欢不是吗,也是外婆的心意。”
“好,谢谢外婆,”翟自黯于是接过了袋子,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好,好,小黯啊,以后有机会再来玩啊。”祁外婆将两人送到了门口。
“嗯!我会的。”
两个女孩又穿过了那片田野,回到了小镇上。
她们约定好,在下次稻子成熟的夏天,再次见面,然后一起摘青梅。
对于那时的翟自黯来说,那是一个开心而充满了惊喜的假期,她遇见了一个很漂亮温柔的姐姐,去到了那个童话里才有的院子,见到了和善的祁外婆,小小的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
“所以,你们其实在你六岁时就遇见了?”林淮南晃了晃易拉罐,有些惊讶,他得知她们认识还觉得没什么,没想到那么早,“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姐姐?”
翟自黯之前和林淮南多少说过一点小时候的事情,林淮南知道她有一个很在意的儿时玩伴,但没想到就是祁雨眠。
“嗯,不过······”翟自黯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她应该是不记得了。”
翟自黯依旧记得,当18年的时候她在小学毕业那一年的暑假在深市再次遇见祁雨眠的时候,她对自己毫无印象。
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她不再有机会回到外婆家去,爷爷奶奶本就不喜欢妈妈,认为妈妈既然嫁了过来就应该全心全意地服侍他们,以这个家庭为中心,对爸爸带她和妈妈回川省一直颇有微词,又怎么会让自己这个孙女再去见他们,于是她被迫和那边的一切都断了联系,当初要再次见面的诺言也实现不了。
于是当她再次看见祁雨眠,沉寂了许久的心再次活了过来,见到祁雨眠对那时的她来说,就好似远离故土的旅人终于再次得知了远方故人的消息。
翟自黯思念着那个故乡,没有哪一刻是不想回去的,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可外公外婆会一直对她好,不会因为她是一个女孩而看不起她,在外公外婆那里的日子满足了她对童年最美好的想象。
可当祁雨眠用生疏而礼貌的眼神看向她,她想去相认的脚步便停了下来,那颗充满着期待的心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彻底冷了下去。
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当初是她没有守信,那祁雨眠呢,有没有再回去等她呢?
也许没有吧,她希望没有,如果让祁雨眠去等候一个不可能回去的她,让祁雨眠失望难过,她只会更加难受。
而如今的她,沉默寡言,刘海挡住眼睛,普通而不讨人喜欢。
“你好,我是祁雨眠。”那个女孩更加漂亮了,乖乖地站在那里,依旧像一个天使一般。
我知道,你是祁雨眠,我们认识的,只是,你不记得我了。
“我是翟自黯。”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童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