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呼啸离开这间刚满60平的出租屋，临走时没人帮关个门，李阅川从卧室出来一眼看到邻居家门框上忘记摘下的艾蒿枯枝。
上午刚归置好的客厅被撞得不成样子，他弓着腰又从里到外又收拾了一遍，全忙完已经傍晚，正好看看季青衍晚餐吃什么。
视频接起，李阅川的眉心骤然隆起，“你在哪？”
“在广州”
“你不是回北京了？”李阅川讶异，他今早亲手关上的车门，机票也是反复确认过的，怎么去了广州？
“去机场的路上临时改签的。”
疑惑中的人不加思考，脱口而出：“你最近怎么总去广州？”
从季青衍嗔怪的表情上看，好像李阅川在明知故问，“因为之前生意上的事情没完呗，彻底结束谁愿意往这边跑，热死了。”
关于季家的生意李阅川向来不多问，一是避嫌，二是听不明白，问完了自己尴尬。“......哦哦，那你注意身体，忙完早点回来。”
“放心吧，肯定比你先回北京。”
“吃晚饭了吗？”
季青衍目光躲闪，在李阅川的眼神逼问下不情不愿拿起随身的营养粉专用杯往镜头前晃了晃。
隔着千里远，李阅川再不满也没用，只能暗暗想着等回北京再好好给这条小菜虫补补。
转过天是周五，李阅川头六点就到小霞学校门口等，六点一刻下课铃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背着书包走出来。
每隔一周的周五李阅川都来接小霞去出租屋过周末，兄妹俩约好在校门口左手边第五棵树下面集合。
开学才不到三个月，李阅川统共来了不到六次，但已经有大胆的女同学拉着小霞的手非让给介绍认识下。
小霞又羞又自豪，抿嘴小声说这是我二哥，亲的。李阅川接过妹妹的书包，揽着小霞的肩头跟笑嘻嘻起哄的小姑娘们打招呼。
兄妹俩先去超市逛了一圈，买足周末的零食和饮料。李阅川临出门前已经把食材都处理好了，一进屋直接起锅烧油，不到半小时就做出来四个菜，加上在超市买的一盒凉拌菜和一整只烧鸡，不大的餐桌霎时满满当当。
李阅霞“哇”一声，“这么多菜呀，二哥，咱俩吃不完的！”
“能吃完，你多吃点”，李二哥把还冒着热气的米饭递给妹妹，“趁热吃。”
李阅霞也很瘦，但她是与季青衍完全相反的状态，是青春期长个子被拉长的昂扬小树苗，而季青衍则像飘飘摇摇柳条儿，风一吹都怕散了。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小霞确实饿了，先喝了一口饮料，紧接着捧起碗就开吃。
李阅川看着妹妹一口饭一口菜吃得香，不自觉就跟着乐，边乐边给妹妹夹龙利鱼，“这鱼肉没刺。”
李阅霞也给她哥夹，“二哥你也吃啊，我感觉你好像瘦了，最近工作是不是很累呀？”
这一下还真给李阅川问住了，“......嗯....不忙。”
“二哥，下个月别给我生活费啦，我九月份的钱还没花完呢。”
李阅川每个月给小霞2000元的生活费，本意是让妹妹在学校手头宽绰些，但小霞从小节省惯了，除了必须的学习用品之外，几乎一分钱都不乱花。
快三个月过去了，手里竟然还剩4000出头。李阅川听得心里难受，想着等吃完饭再说的事情，还是放下筷子提前说了出来。
“小霞，二哥要告诉你很多事情，有一些是现在就能跟你说的，有一些事过几年才能告诉你的。”
小霞听得一愣一愣的，紧跟着放下筷子坐直，“啥事啊？咋地了？”
“二哥想把你转到北京上学。”
两人不愧是兄妹，脑回路都一样，李阅霞第一反应也是：“学籍能转吗？”
李阅川突然乐了，估摸着当时自己的表情也跟妹妹此刻一模一样，清澈的眼神加微张的嘴，怪不得季青衍当时有一瞬间的表情怪异，敢情是憋笑憋的。
“正常是转不了的，但是你青衍哥哥有本事。”
一瞬间的犹豫过后，小霞拒绝了。
“二哥，我不去，我在这儿挺好的，你是不是要回北京工作了？你正常走吧，不用担心我，我就住在学校里，平时不出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就因为兄妹俩的性格实在太像，以至于李阅川不用猜都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给你安排的话不花钱。”
李阅霞重新捧起碗拿起筷子低头吃饭，摆明不信。
“真的，他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很多，能安排很多事情。”
“那二哥你肯定要欠人情，人情是还不清的！”
李阅川用筷子隔空敲了一下小霞的头，笑斥：“小小孩子还学会讲大道理了。”
小霞不服气地嘀咕：“本来就是嘛，人家再有本事也不会无缘无故帮别人。”
“我跟他之间不是人情，他帮你不是无缘无故，你也不是别人。”
小霞呆滞了多久，李阅川就盯着她看了多久。
久到最后一道泼油的蒜蓉龙利鱼上的热气都消失殆尽后，小霞才用颤抖的气音确认：“二哥，你和青衍哥哥真的是一对儿？”
“嗯”
“所以青衍哥哥是我嫂子？”
“他不是你嫂子”
“啊？”
“他就是季青衍”
“啊”
磕cp归磕cp，但自己哥哥真找了个同性恋人又是另一回事，“二哥，那你不结婚不生小孩儿了？”
李阅川认真回答：“小孩肯定是没有了，结婚的话要看未来法律允不允许，或者去国外结也有可能。”
“那咱妈咱爸知道吗？青衍哥哥他们家呢？”
“他们家知道，咱家.....我不准备说。”
李阅霞觉得有道理，“还是别说了，咱爸咱妈不可能同意，到时候又要打架，还会宣传的全村都知道。”
她想了想又说：“二哥，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好”
兄妹俩说开这件事后继续吃饭，等妹妹咽下最后一口时，李阅川又嘱咐了一遍，“小霞，转去北京的事你再考虑下，我和你青衍哥哥都希望你能过去，但是最后还是以你的想法为准。”
“嗯，二哥，我考虑下，明天跟你说行吗？”
“行”
第二天李阅川晨跑回来，李阅霞已经煮好了地瓜粥。李二哥心疼妹妹，“多睡一会儿啊，平时学习那么累。”
李阅霞把粥盛出来端上餐桌，欢快又兴奋滴说：“睡得很好呢！”
“二哥，我认真想了，我想跟着你走，但是我有点怕跟不上那边的进度，首都的初中会不会讲的很快啊？”
具体的教学进度李阅川必然不清楚，但他觉得以妹妹的学习能力来说肯定差不了，“你成绩这么好，不用担心，真跟不上的话就找家教补一补。”
“二哥，我跟你去北京。”
“好”
在李阅霞属于孩童的认知中其实没并有在哪里生活的概念，她从小没享受过客观视角中的好日子，从家里搬到老孙家对她而言已经幸福了不少，至少不会频繁挨骂。
从老孙家搬到绿岛一中也很好，能跟大家一样的学习生活，能在食堂吃一日三餐，穿一样的校服，还没人偷偷嘲笑她的父母“混账”。
还有好几个女同学偷偷跟她打听李阅川，这真的很好了，能跟大家一样就够了。
去北京念书是认知以外的事情，她没什么概念，“北京”“上海”“深圳”“长春”对她来说毫无区别，只要跟二哥在一个城市就行。
不总见面也没关系，只要知道二哥离自己很近就不会害怕。
李阅川总觉得妹妹平时在学校太辛苦，一回来就想带小霞出去玩玩儿，吃点好吃的。反倒是小霞自己哪都不去，一门心思学习。
“走，出去逛逛买几件衣服，然后中午吃烤肉。”
小霞学习的时候李阅川不敢打扰，只能趁小霞出来喝水时说。小霞摇头，“二哥，我不想去，上次月考我退后了两名。”
李阅霞入学摸底考试排名全校第五，第一个月的月考全校第一，第二个月并列第三，这个月铆足劲要赢回来。
李阅川当年的成绩基本在中上，并没拔过尖，因此也理解不了小霞的脑回路，却对学霸有着天然的尊重，“那咱俩中午在家吃，等晚上你学完再出去转转。”
菜做到一半，有人敲门。能来这间出租屋敲门的人少之又少，李阅川习惯性觉得是俞永平。
门外也确实是俞永平。
“爷爷刚醒，嚷着要见你，谁劝都不行，快跟我走！”
李阅川赶紧“嘘”了一声，示意等自己跨出门槛再说。
俞永平反应过来侄子家里这是又有人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你爷爷都这样了，你还找女的上家里睡觉！？”
李阅川无语至极，却生怕把小霞卷进来。
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世告诉李阅霞，他敢摸着良心说无论自己和小霞是否有血缘关系，他都会对妹妹跟亲生的一样。
但小霞毕竟是一个刚刚踏入青春期的小姑娘，加上这孩子从小心思重，不多想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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