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阅川赶紧打开第二张,同样是“遗书”,只不过左上角称呼变成了“爸妈”。
从脊髓蔓延至五脏六腑的恐惧如鬼魅从内刺透李阅川的身体,他颤抖打开第三张纸,和他的预感一模一样,第三张是留给他的。
他放下第三张纸,一目十行匆匆扫过前两张,第一张给“爷爷”的几乎都是对爷爷的不舍与感激。
第二张给“父母”的,在感激之外还着重交代了遗产分配,按照信中所说,李阅川可以一次性拿到500万现金。
第三张——
亲爱的小川:
小川,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证明我的手术失败了,我死了。
小川,你不要怪我,我也是刚刚得知原来之前大家都在骗我,他们说这项手术成功率是4%,实际上不是的,是成活率4%,完全成功的概率不到1%,我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
其实我也骗了你很多,我跟你说C2椎体置换术必须要做,也不是的,可以不做,只是一年之内如果不做的话就永远站不起来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你说可以推着我去看山看海,但我不同意,我要与你并肩爬山潜泳,我不要你一辈子照顾我。
我希望在你心里是美好又乐观的,就像咱俩初见时那样。
我的手术日期不是元旦后,而是明天,元旦后是复查的日子。
如果三天内我不死,证明术后存活,但余生能否再次站起来,要等元旦后复查最终确认。
我不想让你担惊受怕地等在手术室外,不想让你看到我插满管子被抢救的样子,更不想在你面前成为一具尸体。
小川,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你,我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对不起,欺骗了你很久,看在我已经死了的份上,别生我的气。
我给你留了500万现金、3%的家族信托和咱俩一起生活过的那套房子。
现金已经在昨天转到了我的账户上,等我的后事一过,我妈就会安排转给你。不要创业,不要借给别人,用这笔钱好好生活。
你的手机被我安装了监听,设备在主板上。小川,你都不知道,多亏当初表白的那个晚上我半宿没睡安了这么个东西。
躺在床上浑身不能动的那几个月我最期待的就是耳机里的监听响起,好像你在跟我说话一样。
我画的那些你的照片都在公寓的画室里,进门右手边第三个箱子,五七的时候烧给我,一张都别落。
小川,我真的好舍不得你,舍不得这个世界。我很少抱怨,但是为什么摔伤的是我。我好害怕明天的太阳,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川,那次旅行是早就定好的,和你无关,不要自责。
小川,我好想你啊,但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小川,我爱你。
季青衍
2019年11月14日
李阅川浑身战栗,一时间连周身的空气都在抖。
“啪嗒”
门把手轻响,季青衍笑嘻嘻走进来,“跟爷爷说明白啦,没说——”
被李阅川捏在手中的三张纸截断季青衍后面所有所有的话。
李阅川撑着自己的膝盖趔趄站起身,满目赤红问:“为什么骗我?”
猛然冲上来的情绪让季青衍后颈胀痛,他扑过来撕掉李阅川手中的纸,慌乱解释:“小川,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以为这些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李阅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季青衍,你骗了我整整一年,你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说实话!!为什么不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不配吗!?”
季青衍的泪水“哗”地往下淌,“小川,小川,不是的,我不想让你跟着难过,我——”
“如果明知你第二天就会死,我要抱着你到最后一秒,我要让你死在我的怀里,我要亲手把你推进焚化炉!!!!”
“可是我不要!!!我不要你看着我死,我不要让你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不要你反复回忆我临死时的样子!!!”
双方情绪彻底失控,非要挣出高下一样吼出彼此的心路。
“季哥,你说你最爱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你在哪、什么病,我都得去问齐子维!!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李阅川喉头逐渐发紧,深呼吸几次才继续,“是不是就连门口那条狗知道的都比我多!?”
“我想保护你,我有什么错!非要让你跟着担惊受怕吗!?我能不能活下来专家组都不敢保证,为什么非要多一个人难过!!”
李阅川的眉头迅速聚拢压向眼角,脑海中忽然雾蒙蒙的,双膝一软坐在床上,下意识往裤兜里摸。
手插进兜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好几个月不随身带药了,也好几个月没有再犯过。
季青衍看出李阅川的异常,赶紧爬上床给他顺背,“小川,你缓一缓,深呼吸。”
李阅川反手抓住季青衍,像甩双肩包一样把人抱进自己怀里,狠狠箍住后许久许久长出一口气。
这口炙热的气断断续续呼了三回才从肺里排干净,李阅川心酸得想哭。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用石子摆出迷宫,然后抓一只蚂蚁扔进去,看着蚂蚁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设计好的出口。
现在他就是那只蚂蚁,每颗作为城墙的石子都是季青衍处心积虑的安排,那些他以为命定的缘分,天衣无缝的巧合,奋不顾身的拯救,并不全然是真的。
但出口的确是真的,是他和季青衍共同生活的刻骨铭心的快乐日子。
这种矛盾的情感只用半刻,便将他拉进深渊。
“季哥,咱俩分开一段时间吧,我好好想一想。”
李阅川话音未落,季青衍当即拒绝:“我不同意,绝不!”
借着未散的余温,李阅川的嘴角平添几分笑意,虽然这笑意没有延伸到眼底。“季哥,不是分手,只是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
“绝!不!同!意!”
李阅川摸摸季青衍的侧腰,“季哥,我永远不会跟你说分手的,但是如果你提,我随时同意。”
季青衍“蹭”一下坐直,“小川,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永远喜欢你。”
三天后,李阅川离开北京。
临走前,严止行对李阅川停薪留职的行为表示崩溃,“小川,小两口闹矛盾你至于吗!?还离家出走?!多大人了!”
李阅川不解释也不接茬。
严止行执着挽留,“要不你俩再谈谈?我请客,你俩随便挑地方!”顿了顿仍然不死心:“要不我跟你去吧,正好馋孙爷炖的排骨了。”
李阅川笑笑,“你别去,我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严止行把李阅川送到火车站,大少爷亲自下车开后备箱帮李阅川拎行李,“你这包里还挺鼓。”
李阅川拎回家的行李袋就是刚来四海报到时带来的那个,来时行李少得可怜,回去时满满一大包。
严止行提起来才发现不对劲,这包只是看着鼓,重量却很轻,“小川,你装啥了啊?”
李阅川不答,伸手要自己的袋子。严止行突然反应过来,“你把玲娜贝尔带走了?!”
玲娜贝尔,粉色的毛绒狐狸大玩偶,李阅川在迪士尼自己挑的那个。
回北京时最开始在季青衍的公寓放了两天,李阅川上班时把它带到了四海的宿舍,当时季青衍还不愿意来着,李阅川是这么解释的:“在家有你一只小狐狸就够了,这个我带走陪我睡觉。”
这只玩偶被李阅川很宝贝的放在床头,每晚睡前都戳戳它凸出来的肚皮。
李阅川的默认让严止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把手背到身后,“小川,你不打算回来了?”
他不知道李阅川和季青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呢,这下看来不是的,真出事儿了。
两个面容姣好、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站在豪车前对峙,任谁路过都要看两眼。察觉到周遭目光,李阅川冷脸上去抢自己的行李袋。
严止行顺势握住他的手腕,表情严肃问:“小川,你跟我说实话,还回不回来?”
“回”
“哪天回?”
“别问了,行李还我。”
李阅川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只是想离开北京好好想一想未来。在北京时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从前,一会儿是以后,没有半点清明。
坐上火车他想了一路,决定换个工作,换个与季青衍无关的工作。
他可以当迷宫里的蚂蚁,但是他接受不了迷宫是季青衍一砖一瓦亲手建的。他不想再以被保护者的身份生活,他想平等地站在季青衍身旁。
但,他还欠季青衍68万。
干什么工作能赚这么多钱呢,李阅川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不能回村里,要在大城市找机会。
绿岛!
正好小霞要在绿岛读初中,可以先在绿岛改行过渡试试,成熟了再去北京。
季青衍是个小粘人精,肯定无法接受异地,他也不能委屈季青衍离开土生土长的北京城,加上季青衍身体不好,需要北京城的医疗条件,所以肯定得是他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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