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宣予安出身于十四中,这是她的故事里浓墨重彩当中的一笔。但鲜少有人在意唐希也出自同一所初中。
对于宣予安,唐希在日记本上写下过她们的初见,初一,刚开学不久。
十四中的大门内有两棵樱花树,据说是个稀有的变种,春日降临时,就会开出与众不同的浅绿色的花朵。
那时才刚入学的唐希也只是听说,因为她还没能亲眼见过那两棵树开花的样子。但是她对于这些很是好奇,在这之前,她从没见过和听说过会开绿色花的植物。
所以每当路过那两棵树时,她总会扭头过去看,能看见的,全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没开花的樱树与旁的树无异,没什么吸引人的由头,所处的位置又不算热闹,于是树下也总是寥寥无人。
樱花树的背后是学校围墙的深蓝色栏杆,杆身上的一些角落里脱了皮,露出铁锈的颜色;头顶上伸出长长的尖刺,再往背后就是外面的世界。
有一天,当她习惯性地再次看向那两棵树的位置时,她跟站在树下的一个人的眼睛对视上了。
那只是匆匆的一眼,当察觉到这份注意后,很快唐希就错开了目光,被拖拽着朝面前的路走去。
其实这好像是某一天才突然产生的回忆,她甚至现在都不太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宣予安了,只是从记忆的边角上硬生生地扣下来一点细节,越往后,越无法确定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场景。
本来以为初中毕业后,她们会再无交集。
却不想又进了同一所高中。
宣予安高一时就读于20班,后来才转到16班,与唐希成为同班同学。
在宣予安转班前的某一日,20班的教室中忽然传出玻璃骤然被重物撞击的声音,将办公楼这边的老师们都给吓了一跳,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监控记录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当时确实不是宣予安先惹的是非,不过是有人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被她听见了,却没人想到她真敢动手,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安置在学校里。
好在教室使用的玻璃够结实,只是裂开,没有碎落,未造成其他损伤。
这是宣予安到高中后,首次被老师约见了家长。
学生们年纪轻,心智不成熟,偶尔争锋下会意气用事,这是正常的。可是宣予安行为过激,公然在教室里对同学动手,终究是影响不好,最后需要她赔偿损坏的公物。
嘴碎的那几个同学则被他们的班主任耳提立命,警告兼向全校检讨。
随后不久,她就在老师们的安排下,转到了16班中。
宣予安背着双肩包出现在16班门口时,她要转班到16班的事,班上的人完全没提前听说过,这是一个突然地临时地作下的决定。
当时的她全身上下的家当只有一个双肩背包,而里面看起来是空的,显然没有课本。
不需要老师引导,也不需要同学介绍,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东西在一个课间过来,正好教室最后头有两张现成的空桌椅。
落座时,宣予安背包上的挂件砸在木桌面上,发出咣啷一声脆响,这声音在原本就挺噪杂的教室里不算大,但是这点响动足以吵醒趴在隔壁桌子上补觉的人。
于是旁边的座位上,女生抬着迷蒙的眼睛起身。
这个女生就是赵湘君,因为个子高、眼神好,被分配到后排的座位也是常有的事。
也就是这段时间,她跟宣予安成为同桌,之后有一天赵湘君忽然主动找班主任调走座位,就开始互相看不惯对方。
但这时她们俩还只是陌生人,不存在任何恩怨,宣予安一进教室,就把身上带着的背包往桌上一扔,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被吵起来的赵湘君看着这颗陌生的脑袋,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直到任课老师进门,点了宣予安的名,她才知道对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宣予安”。
学校里有关宣予安的传言很多,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她的一点事迹。
最广为流传的是发生在越中食堂里的一件事,原因是它发生在人潮密集的饭点,被很多学生围观过,大家都是见证者。
据说前因是宣予安在食堂吃饭时,被异物卡到喉咙,去医院检查后就来食堂找当个窗口的员工赔偿医药费。
食堂经理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二话不说叫对方赔八百块钱给宣予安,并道歉。
在大庭广众之下。
对方同意了。
出现这样的失误,道歉和赔偿是应该的,也幸好这个学生没大碍。
那个人躬下身子对她说“对不起”,又摸了摸口袋,发现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只能跑去向其他员工借钱。
半晌终于凑够了八百块现金。
这件事并没有避讳其他人,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宣予安站在原地等着对方双手捧着钱交给自己。
但是这件事情在那时候看来,确实是食堂员工的问题,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宣予安作为话题人物,太引人注目,所以才能吸引到许多学生的围观。
但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又有了反转,宣予安的同班同学说,她根本没事,也没离开学校去过医院,其实啊,是在故意讹钱。
“她家呀,早就破产了,别看表面风光,实际上现在穷得很,倾家荡产花大价钱才把她送进来读书,希望她能学好,结果还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大家听说过后都心里一梗。
她来越中后什么时候好好学习过啊,对得起父母的一片苦心吗?
再加上很多人都看见过,那天那个员工四处赔笑借钱的样子,很不是滋味。
一传十,十传百,有人觉得是假的,也会有人觉得是真的。
这件事赵湘君自然也有所耳闻。
于是她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一头浓密的黑长直长发的同桌,陷入了沉思。
老师在台上点名,宣予安没应,像是这一会子功夫就真的睡着了。
可想而知,老师是肉眼可见的不悦,直直的目光戳过来。旁边的赵湘君只好伸手戳了戳宣予安的胳膊,想把她叫起来。
算了,帮助同学,人人有责,赵湘君当时心想。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想法,她后来找补地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叛逆的梦吧,当然,这个叛逆不一定是指要干坏事。
但是趴在桌子上的人像是累极了,完全没有反应。
她又试了几下,这人才抬起眼。
宣予安是临时加进来的,所以名字被放在学生名单的最后头,点完人数后,老师严肃且认真地说:
“既然来了学校里,就不要在最需要努力的年龄选择安逸。”
这位老师意有所指地警示过一声后,没再把注意放在这边,而是开始讲课。
赵湘君这边认真地听了一会儿课,无意间转头时才发现,宣予安又闭上了眼睛,只是这回她没有再明目张胆地趴在桌子上,而是用手支着额头,脸朝向另一边,脑袋低垂着。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过于显眼。
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引人注目的存在,而她的桌子上这时候连个课本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也没个遮挡,老师一个眼神飘过来就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
尤其是老师对于这个耳熟能详的学生,可以说是重点关注,一节课下来,走过来敲了好几次宣予安的桌子想要叫醒她。
渐渐地,发现不管用,就不再在课上特意去管她,因为这样反复的动作只会拖慢其他人的进度。
半节课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跟着班主任周老师在教室窗户外面张望着。
周老师说道:“宣予安妈妈,之前的事情我也了解过了,您放心,宣予安同学在我们班上是不会受欺负的。”
正聊着,转头就看见教室里的宣予安在睡觉。
门外的两个人都一时噤声。
门内的宣予安似乎毫无所觉。
中年妇人披着一件单薄的大衣,她的外貌看起来与宣予安有一种神似的相像,只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她如今神情憔悴,原本美丽的眼睛微微向内凹陷着,说:“这孩子她就是不肯学好,希望老师你多费心了。”
过后又说:“也是怪我们,以前没能看住她,我和她爸爸现在也就希望她能在学校里好好的。”
安静的窗外突然出现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班主任,很快就被一些教室里的学生给注意到。
这一回许多人都看见了宣予安妈妈的模样,和传言再对应上,让这一众认真读书的乖小孩们,不由得怀上一点点偏见。
不多,但足以让他们选择不主动去靠近宣予安这个坏小孩。
对于这些,宣予安自己也不在意,每时每刻都在表现着一个词,我行我素,做着那个大人看见了都会叫人离远点的坏小孩。
就像是跳进污水沟的一条黑鱼,沉下去后就与其融为了一体,她自己跳不出来,也没人愿意去把这条已经发臭的东西再捞起来。
就连她的家长,也是匆匆交代了几句就离开,将教育好孩子的希望寄托于学校里的这些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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