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的,席砚与宣予安的交好受到了老师的注意。
具体的,宣予安并不了解。
她只知道席砚在老师面前为她说了话:
“老师,宣予安她从前如何,我们不曾了解过,无从论断。但眼下的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不是吗?如果先挑事的人是宣予安,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但显然不是。
席砚说:“这件事,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不会忍气吞声。”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站在过宣予安的角度,为她说话了。
所以,直到现在,宣予安都说不上来与席砚的重逢是正确还是错误,她的生活早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拧成了一股乱麻。而席砚,一切如常。
雨,果然在深夜里偷偷地倾盆而下。
次日,学生们在雨声下,回到校园里。
忽然到来的雷雨天气并不影响大家被运动会带起来的兴致。
一到课间时,16班的教室里就闹哄哄的。
因着是运动会期间,他们晚上不用待在教室里上自习,很多人都约着晚上一起去体育馆看海选,因为与运动会同期进行的还有各种才艺比赛。
跟着老师去办公室的宋琼雨回来时,抱着一摞试题,一排一排地发给每个人。
发完后,她站到讲台上,拍了拍黑板,让大家能够注意到她,转达物理老师说的话:
“陈老师说,下节课自习,就做现在发的这张习题,晚自习之前就要收起来。”
宣予安将试卷摊开在桌面上,放眼看过去,得,这些题里没一个是她会做的,她从来都不是个学习很好的人,这掉下的进度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补回来。
“还有一件事,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周老师想让大家成立学习小组,互帮互助。”
“每个组5至6个人,周老师已经将组长选好了,剩下的大家可以先自行成组,将名单报给我,后面可能会根据情况稍微做调整。”
宋琼雨将两位老师说的话传达完后就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卷子开始看题。
同学之间关系好的很快就成了组。
这时还没到上课的时间,教室里也没因为这个插曲而停止议论的声音。
“听说高三的和这届高一男生在厕所约架,结果还没能发生什么,就被老师扼杀在摇篮中,送回家反省去了。”
“哈哈,他们也太天真了吧,以为厕所没监控就能逃过老师们的法眼了吗?”
有人疑惑发问:“为什么啊?”
“好像是说因为我们年级20班的江颖儿。”
长相漂亮好看的同学在大家的八卦里出现的频率总是很高。
宣予安是一个,江颖儿也是一个。
唐希趴在桌子上,脑袋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试卷被她压在胳膊下。
她们家以摆摊卖小吃为生。
虽然早上出门前,她叮嘱过爸妈下大雨就不要出去摆了,留在家里休息,但是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她的话,她不太放心。
一声刺耳的铃声将喧嚣的声音压下,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偶尔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也只发出微小的声音。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
晚修时,宋琼雨作为学习委员,留在教室里收上午发下的物理试卷。
她要盯着班上的人一个个把作业交了,才让离开教室。
不知不觉,教室里就没剩下几个人,剩下的都是些物理成绩不大好做的慢的。
宋琼雨清点了一下人数,收卷子的时候,路过宣予安的座位,看见她摊开在桌面上的试卷,上面填了选择题,但大题上只写了几个公式,几乎都是空白的。
当然,宣予安那几个选择题自然也是随便选的。
其实宋琼雨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将对方的试卷收上来。
只是还没等她犹豫完,就见宣予安主动写上名字,将卷子递给了她。
宋琼雨收下,放进收好的那一摞里,和善地朝她笑了下,抱着卷子想去催其他人的。
宣予安忽而开口问:“你那里多的空白卷子,可以给我一张吗?”
试卷都是学校的机器印的,成本不高,每回宋琼雨都会多拿一些备用。
虽然感到有些惊讶,但是宋琼雨马上给予回复说:“可以啊。”
宣予安拿了宋琼雨给的新的空白卷,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学校。
这场雨下得断断续续的,一直到宣予安出校门时都没停。
头顶上的天色越来越暗沉,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更残酷的暴雨。
…
雨水在漆黑的夜空里哗啦啦地往下泼。
十几岁的女生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她刚打了一场架,手里拎着棒球棍,书包断了一根背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背上。她没带伞,浑身湿漉漉地在雨里走。
她打人打得凶,但是自己身上也没落着好。
不过不要紧,他们也没打赢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打架的,好像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由于大雨,路上没什么人,少数的几个路人也因为这雨而步履匆匆,即使注意到她,看着她的样子,也望而却步,不敢上前过问。
只有一对中年人,看着像是夫妻,在路边的雨棚下急急地挥着手,像是在叫她过去躲雨。
电闪雷鸣底下,除了闪电,整条路上只有路灯是亮着的。
她抬眼看过去,然后她就看见他们头顶的雨棚直直地坍塌了下来,却来不及阻止。
…
放学后回到家,唐希发现爸妈果然没有听她的劝。
她回家后没看见人,家里用来摆摊的推车也不在,雨逐渐下大了也没见人回去,唐希就到他们经常摆摊的广场周边找人。
不大的雨棚下,夫妻俩将摊子护在身后,用身体在前面撑着伞挡雨。
他们出门时只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摊车上自带的小遮阳棚也可以遮雨,不影响他们做生意。
但是雨一下大,就不行了,会漏雨。
这雨下得急,又在刮风,匆匆忙忙的,只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豆大的雨直直往下落,雨棚的支架被砸得啪啪作响,被风吹着向一边歪,像是随时要塌下来。
摊前立着一个撑着一把巨大黑伞的人,身体被伞身遮挡住。一双手将快要倒下的支架扶住,用力地将支架扳了回去,立回原地,才让他们幸免于难。
幸好有好心人帮忙。
唐希小跑过去,要给夫妻俩打伞。
夫妻俩身上都已经被淋湿大半边,见她来,急急地比着手势让她回家去,唐希直摇头表示不肯。
雨砸下来的声音啪啪啪的,十分大声,像是要将沉于睡梦中的人吵醒。
这场雨像是没完没了的,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被头顶上林立的高楼遮挡住,留下白晃晃一道亮光,带着轰的一声响。
唐希费力地抬头去看帮忙的人,撞进了一双漆黑且熟知的眸子里。
是宣予安。
唐希注视着她,像是费尽了力气,才能够口齿流畅地感谢她:“谢谢你。”
这棚子若是真塌下来,不说他们的东西坏掉,唐希父母的身子骨本来就不硬朗,就连人会不会受伤都不好说。
雷电带来的光亮将伞下的人都照亮了,唐希的目光落在宣予安撑伞的那只手上,她的视线被吸引,那手很白,手指修长,指尖修剪得整整齐齐,但是连接它的皮肤上却附着许多浅色的疤痕。
大多是狭长的,看不出是怎么弄得;也有几个圆印,像是烫伤留下的痕迹。
宣予安撑着伞立在墙边,裤腿被她卷起来,露出纤细的脚腕,流水般的雨水从她白色的圆头鞋尖前流过。
在这种大雨里,面上还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
在漆黑的夜里,宣予安就像是青灰色院墙上,盘旋在螺纹栏杆与青绿藤蔓间的那一团明亮浅淡的粉白蔷薇花。
唐希忽然想跟对方说说话,纵然同校数年,互相之间也仅是认得对方是同学,没有过多交集。
但是刚刚那一句“谢谢”,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而这种大雨的情况下,也不再方便她用纸笔写字。
唐希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湮灭在浩荡的雨声当中。
这里是市里的一片老城区,随着城市的开发而逐渐没落,说是城中村也不为过。
宣予安现在的家就在附近,那是祖父母留下的房产,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幼时的宣予安也能算得是家境优渥,如今却只能算作一般。
她与席砚终归是不欢而散。
“我想成为天上的太阳。”
在宣予安小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说话时是在学校明亮洁白的教室里,女孩被叫到讲台上,被提问到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样的职业。
她不是第一个被叫上来的,在这之前已经有许多人回答过,其他人的回答大多是科学家,警察,是画家、作家,或者是其他职业。
只有她的回答,听起来有些与众不同。
听到她的回答后,站在一旁的老师却没有纠正她,而是温柔地笑着问她原因。
女孩假装稳重和老气地将手背在身后,认真又天真地说:“因为太阳可以照亮所有的地方。”
她想要成为能温暖别人的太阳。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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