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夕梦二人随李家小厮将酒水送到后厨,慕青轩朝树上暗影处使了个眼色,眨眼间便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无踪。
待回前厅,李霜亭正好候在门前,眨眼间压下那股子令人见之生寒的笑意,换上一副平易近人的面貌。
“二位回来了,快请进,”李霜亭笑道,“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下人去做吧。”
“好好好,小女子生就一个爱操心的性情,为此轩他没少说我,就是改不了,公子莫怪。”花夕梦说着与李霜亭一道进了前厅,慕青轩紧随其后。
“姑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今日之事,李某还需谢过姑娘才是。”李霜亭面上客气道。
“好说好说,公子看得起我与轩。”花夕梦也客套道。
进得厅内,方瞧见还有些宾客未来。李霜亭一抱拳道:“二位请坐,我先去招待客人。”
送走李霜亭,花夕梦与慕青轩随意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厅里的人,多是朝中大臣,花夕梦并不识得多少,也没多少攀谈的心思。
厅内一角的围帐内,筝琴声徐徐飘出来。花夕梦转头看去,只能瞧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似乎是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即便是坐着也比普通人稍高些许。
不知怎得,花夕梦总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却看不出来在何处见过。
“轩,那琴师,我总觉好像在哪见过。”花夕梦贴近慕青轩耳侧道,“轩你可熟悉?”
“确实有些熟悉,先观察观察。”男人压低声音道。
姑娘微微颔首,提了竹著欲取案上佳肴使用,却被男人按在手臂上拦了下来,悄声道:“不可食。”
花夕梦面上不动声色,手上略微拨动了几下面前的吃食,放下了筷子。
一曲暂歇,厅门外进来几个妙龄女郎,朱红舞裙勾勒窈窕的身姿,蛇腰纤细不经一握。三千青丝锦缎般垂下,叫花夕梦见之艳羡,姑娘将自己的发丝于手指上缠缠绕绕,心道自己怎生就没有那般好看的头发。
那些舞姬在中间站定,精致的面容被挡在面纱之后,只露出一双双上挑的凤眸。
琴声再次响起,舞姬盈盈起舞,引得一众宾客止不住的拍手叫好,难以挪开目光。
花夕梦环视厅内一圈,见周遭皆是男子居多,她一个姑娘家家,终究并非男子,看着看着便觉无趣。
提了面前的酒盏晃悠晃悠,看酒水飘飘荡荡,就是不打算喝下去。
院中嘈杂声渐起,即便被丝竹之声掩去大半,亦有几丝挣脱束缚露了出来。姑娘收起方才险些长草的心绪,转头朝窗外望去。
院中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围在一皂衣男子身旁,拦着他往这边的脚步。
“你们让我过去,今日是阿文生辰,我这个当叔叔的怎能不给他庆生?”皂衣男子用力挣扎,一张白净的面容通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二爷,您别为难我兄弟二人了,三爷吩咐过了,今天绝对不能让您进去,您还是请回吧。”
“阿文是大哥的孩子,与老三有何干系!”皂衣男子急道,手上一用力,竟将兄弟二人一道掀翻在地,难以起身,解释满脸震惊地瞧着他。
这人竟是披着羊皮的狼,掩饰地极好。
花夕梦“咦”的一声,引的身旁男人一同朝窗外望去,院中已不见皂衣男子身影,只见两个小厮艰难爬起,朝前厅方向跑来。
“有趣,”男人微弯了唇角,贴近花夕梦道,“有好戏看了。”
姑娘一瞥男人,心道:看热闹不怕事大,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有些坏呢?
果不其然,只片刻,便听得门“砰”地一声被推开,皂衣男子迈了进来,惊得一众宾客齐齐转头看过去。
那人仍是干净整洁的模样,只是面色有些绯红,气息略微有些不稳,大口呼着气。
“谁让你来的?”主位上李霜亭挥退几个舞姬,起身,面色不悦道。
“大哥,今日阿文生辰,当叔叔的,自然要为他贺寿。”李默一改方才徒手掀人的气势,又变回那个温润公子,有礼道。
若不是花夕梦方才恰巧瞧见了,当真以为对方生性软弱,没想到,他体内竟住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灵魂。
“和玉,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不可生事。”李霜亭道,“让各位大人见笑了,这是李某二弟,自小便是孤儿,被在下爹娘收养,爹娘过世之后,疏于管教,叫众位见笑了。”
花夕梦听了只觉好笑,眼前这皂衣男子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并非如李霜亭说的那般缺少教养。
依稀记得前几日开新酒,对方曾帮过自己,花夕梦暗自思量,李默这几年在李家定是过得如履薄冰。
怪不得李家兄弟对他无甚感情。
“我是来给阿文庆生的,如何是来找事的?难不成大哥不欢迎我这个弟弟?”李默提起拿着一方锦盒的手道。
“难得二哥有心,大哥便收下吧,”门外李硕走进来道。
李霜亭敛了一双鹰目,冲身后摆摆手。紧接着就有一丫鬟上前取走了锦盒。
“礼物已然收下,你可以走了。”李硕道。
李默却仍站在原地,看起来并无离开的想法。
果然下一秒听其道:“和玉许久未见阿文,甚是想念,今日阿文生辰,怎不见他?”
“阿文在后堂,稍后就会出来见客,你若想他待明日自去寻他便是,这里不是你能闹的地方。”李硕道。
“大哥,我曾试着寻过阿文,但却屡次被拦,想着今日阿文生辰,定要见他一面才好。难不成李府容不下我这个叔叔?”
身旁慕青轩目光一凝,手中筷子在空中虚点着不知心里想些什么,只一双墨色眸子染上层伤痛和狠厉。
在他少时的记忆里,李家似乎并没有这个李默,想来是当年李家离了京都之后收养的孩子。
只是听李霜亭言,李家老爷和夫人似乎早已过世,他心里却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有些无措。
当年慕家出事,他只寻到了一方刻着“李”字令牌,如今那二人都已离去,他要如何查清当年之事。
一旁花夕梦瞧他面色不对,担心道:“轩,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姑娘淡淡的声音将他从过去拉了回来,他心下一紧,忙缓过神来在桌下握着姑娘葱白的手,压低声音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事罢了,别担心。”
花夕梦只觉对方好像有事瞒着自己,但又不好在此时开口询问,只得点了点头。待回去之后再问男人。
男人心绪逐渐平和下来,这姑娘还同少时一般心思细腻,无论何事,皆逃不过她的眼。
只是少时的变故他还没打算告诉对方,这一次他不想将姑娘绞进来。
“怎么跟大哥说话呢!”一旁李硕猛地提高了声音,说话间,手一抬就欲往李默面上打去,却被对方死死握住手腕。
“够了!”主位李霜亭走了下来,拉开两人的双手,不动声色地将李硕护在身后,“当哥哥的,难不成要对自己的弟弟出手!”
花夕梦看了只觉好笑,方才先动手的明明是李硕,这人竟甩锅给李默,当真黑白不分。
想来慕青轩日前不让自己接李家的生意,便是因这兄弟二人。姑娘想着若是可以的话,便将李默从李家带出来,远离李家兄弟。
还未待李默出言,门又被打了开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走了进来,正是李默口中的“阿文”。
“阿文!”李默不再与二人多费口舌,转身便朝阿文跑去,一把抱住了对方。
“二叔,”阿文回抱过去,乖巧道,“你病好了?爹爹说你出去养病了,好久才能回来,阿文好想二叔。”
“二叔都好了,阿文别担心,阿叔再也不走了。”李默安抚男孩道。
“阿文!说什么呢!”李霜亭道,“今日是你生辰,快过来!”
“我不,我要跟二叔在一次。”男孩倔强地看着李默道。
“好好好,我们坐一起。”李默说着领阿文入座。
此时李家兄弟却是不再拦着了,由得二人去了。
花夕梦暗道,这兄弟二人倒是由着男孩的心思来,倒是极为宠爱。
“让众位见笑了,”李霜亭道,“李某自罚三杯,众位随意。”说着便一连喝了三杯酒。
众宾客提酒盏随之一饮而下,李默倒了杯水,递给男孩。
花夕梦一台酒杯,长袖掩住下半张脸,眸子瞧着面前的酒盏。手一抬,借着长袖遮掩,悄无声息地将酒水倒在地上。
宴席继续,琴声相合中,舞姬复又登台。
不知何时,一众宾客接二连三地倒在桌子上,花夕梦与慕青轩相互一个眼色,双双假作醉倒,耳朵却细细听着周围的声响。
静谧之中,一阵脚步声响起,朝自己走来。花夕梦心底泛起一股寒意,跗骨之蛆般攀升而上。若非男人在她身旁,她怕是当即便会跳将起来。
索性有慕青轩在,姑娘尚会安心些。
脚步声在身旁停歇,只片刻便听得一个慵懒熟悉的声音自头上传来:“没气了。”
花夕梦心跳猛地停了一拍,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那抚香苑的主人,鸢绯。
“大人打算如何?”鸢绯道。
“李家公子生辰,青梅酒肆借机投毒,谋害朝中大臣,花夕梦与慕青轩畏罪自杀,如此可好?”另一个声音却是李霜亭。
花夕梦仔细听着,整个人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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