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洛书渊摇摇头悄声嘀咕：“真不知道花夕梦怎么受得了他的性子。”末了又抬了声音道：“等等我啊！”
说着便追了进去。
牢头恭恭敬敬行礼道：“二位爷来了，这牢里湿寒气重，有事吩咐下人就是，怎好牢二位爷来一趟。”
慕青轩抬手止了牢头言语道：“李家人近日如何？可有招供？”
牢头眼神游移，不受控制地搓搓手，就差额角垂下滴汗珠。
“他二人嘴硬得很，不能用刑，愣是什么也不肯开口说，定要见到爷才肯开口。”牢头道。
说话间几人已站在牢门前，定睛看去，牢中两人一左一右靠墙而坐。白色囚衣微微泛黄，黑发略显散乱，狼狈得很。
慕青轩着牢头开门，门锁窸窣作响的同时，牢内二人齐齐转过头来。
李霜亭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也不起身，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男人迈进牢内，在李霜亭面前停住，将两块刻有“李”字的腰牌扔在对方面前道：“这是李家的东西吧，物归原主。”
李霜亭拾起两枚令牌，细细打量，越看眉头皱的越深，最后猛地起身，伸手朝男人扑过去。
慕青轩未来得及避让，眼前一花便被那人擒了衣襟。
“这令牌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李霜亭目眦欲裂，一双墨眉似要飞扬出头顶。
“放肆！放手！”一旁洛书渊忙不迭上前要将那人双手扯开，但他一个文官，如何能斗得过身为总兵的李霜亭，只得气得眼色发红的紧紧瞪着前者。
恰巧此时，“啪”的一声鞭子划破空气，直直往李霜亭手上袭去，惊得对方“啊”的一声尖叫，忙松了手。
慕青轩顺着鞭子看过去，把手正握在牢头手里。
“哈哈哈！”李霜亭握着红肿的手腕笑得前仰后合，眼角一滴清泪不受控制得滑下。末了捂着肚子，慢慢贴着墙滑坐下去。
男人唇角轻抿，紧紧盯着李霜亭，语气浸染寒霜：“你笑什么？”
“慕青轩，慕家，”李霜亭摸了摸眼角未干的泪，“慕家竟还有人活着。”
慕青轩抬脚朝李霜亭踹去，在对方的囚衣上填了个鞋印。
此事已然明了，当初慕家出事，正是李家所为。
“何人指使？”慕青轩道。
“李家虽在朝为官，然地位不及你慕家。背后之人每次出现都是一张鬼面，在下确实不知，但他右手似乎缺了一根手指。”
观那人的神色，似乎并未说谎。慕青轩沉默，终是转身走了出去，洛书渊跟在他身后。
“朝中右手缺指之人，轩你可知晓是谁？”洛书渊道。
男人摇摇头，漠然。
“如此便难办了。”洛书渊叹息道。
天上不知何时飘下雪来，洛书渊将衣服紧了紧抱怨道：“怎得又下雪了！”
慕青轩未接话，洛书渊转过头，便瞧见男人面无表情，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山样。
“轩，当年之事，你我一道查明，况且还有司空在，定能水落石出。”洛书渊道，“收起你的寒意再回去，青梅酒肆众人，尤其是花夕梦姑娘想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男人忽地停住了脚步，略略侧过头去，轻轻颔首，算是应了下来。
这日本应是慕青轩自己回酒肆，然洛书渊有些不放心，狗皮膏药一般跟了去。
今日小年，加之刚刚下雪，路有些不好走，是以酒肆并未有多少人。
大堂内，许佳几人坐在窗边，难得悠闲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
花夕梦正守在门前，一见了来人便迎上前去。还未待她说些什么，男人已然快步走近前来，长臂一捞，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在怀里。
姑娘刚想说话，男人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道：“先别说话，让我抱一会。”
花夕梦眼见男人神色不对，只得先静静回抱住对方。
那人要强惯了，男人平日里即便受了伤也很少露出这般软弱无力的模样。
如今他身上并无明显伤处，想来定是心中郁结。
姑娘白玉双手轻轻抚着男人的脊背，似在安抚只小兽。
一旁洛书渊摇摇头，这才放心离去。
“下雪了，进门可好？”花夕梦柔声道。
男人点点头，却未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花夕梦并未催促，即便对方抱得她腰身微微发疼，姑娘仍耐心等待。
片刻，男人终于放开了花夕梦，搓了搓姑娘冻得有些微微泛红的面颊，宠溺道：“都冻红了，像苹果一样。”
男人手上微温，姑娘面上一热，久久不散。牵了男人的手，二人一同进屋。
许佳和沐西瞧着两个人并排进来，面上不知不觉挂上一抹笑意。花夕梦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二人有些长辈的样子。
方柏书面上却是没有那般轻松了，那人眼眸微垂，正巧拦住眸底失落的眼色。
“别愣着了，自己忙自己的去！”花夕梦瞧几人看戏的样子，没好气道。
话音刚落，几人立时就散了开来，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姑娘也不看慕青轩，口中呢喃道：“莫管他们，我们进屋去。”
男人面上挂着笑，由着姑娘将自己推进房里。
慕青轩坐在桌旁，看姑娘开窗，倒水，又坐在身旁，轻轻揉了揉姑娘发顶，柔声道：“歇一下吧。”
男人又恢复到以往的模样，仿佛刚刚门外将她抱得发疼的是另一个人般。
“轩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比如李家之事。”
男人眸色一凝，想那姑娘心思缜密，一眼便瞧出来自己有心事放不下，如此男人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李家兄弟承认当年慕家之事是他二人所为，却并未供出幕后黑手，只说对方一手少了根手指。”
“轩莫忧愁，若有何需要的便同我说。”花夕梦道。
“好。”话虽如此，慕青轩却并不想将对方牵扯进来。
慕家之事涉及党羽众多，并非一朝一夕便可解决，况且此事已过多年，若要彻查，亦有些难度。
男人的心思，花夕梦自然知晓一些，也不多说什么，只心下暗自决定多留意些这方面的消息。
天色渐暗，街面上华灯初上，点亮夜空。喧闹声中，敲门声响起，慕青轩起身开门，便见酒肆众人站在门前，不时朝门内张望。
“阿梦，今日有来往的杂耍班子，可热闹了，要不要出来瞧瞧？”许佳抬声道。
“今日天气不冷，正适合出门。”方柏书道。
“左右酒肆里并没什么人，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活动活动也好。”沐西道。
慕青轩微微侧过身，问姑娘道：“阿梦你说呢？”
“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来。”姑娘说着，出了男人房间，往自己房中去了。
再出来时，姑娘一袭淡紫色襦裙，外搭月白大氅。虽未施粉黛，却亦叫人难以挪开目光，险些要将众人惊呆了去，慕青轩更是直直地瞧着她。
姑娘面色有些绯红，双眸在烛火映衬下略闪星光。此时这双眸子轻轻地瞥了眼慕青轩，微微垂了下去。
“回神了！”沐西一手在花夕梦和慕青轩的面前煽动，如此二人才清醒过来。
花夕梦刚出了门便直奔街面而去，恰巧碰上洛家兄妹二人。洛书渊仍是那般温润的模样，旁边跟着个身着粉衣的姑娘，巴掌大的面容上一双秋水眸子滴溜溜转着，打量着四周，正是洛子歌。
那女子刚一瞧见慕青轩便朝男人跑过去，伸手欲扯男人的衣袖，却被对方一闪身躲了开来。
花夕梦后背微微传来一股力道，把她朝前推了过去。姑娘刚缓过神来，便觉手臂一紧，洛子歌恰巧还在她胳膊上，口中纤细的声音道：“慕大哥，好久不见，小女子想念得紧。”
姑娘身子猛地一抖，鸡皮疙瘩掉落一地，拍拍洛子歌的手臂挣脱开来道：“洛姑娘你看好我是谁，我不是轩。”
姑娘声音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眉眼处亦染上些寒霜，不着痕迹地挡在慕青轩身前，隔绝那女子的目光，有些戒备地看着对方，好似护食的小动物。
眼见认错人，洛子歌面上升起一团红云，多少有些挂不住。但又顾及面子，不肯退让一步。
“姑娘，是舍妹唐突，还望恕罪。”洛书渊道歉。
一旁男人未说话，花夕梦却知晓对方用意，他是想让她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无需借助他的力量。
“无碍，洛姑娘也是未曾仔细留意，是以认错了人。只是姑娘原本的对象应是慕青轩，不知轩可否原谅洛姑娘。”花夕梦答道，继而又问慕青轩道。
“洛姑娘需得注意，不是所有人都喜与人亲近。”慕青轩回答。
话已至此，几人如何能不知男人话中之意。洛子歌面上青青红红，好不精彩。
女子咬了咬嫣红的下唇，最后冷哼一声，转身便跑了开去。
“子歌！”洛书渊在一旁焦急唤道，“二位，失陪了，我先去寻舍妹回来。”
慕青轩点头道：“看好你的妹妹，好好管教。”说完，拉着花夕梦的手便走。
此时夜色已深，街面上却仍是人影攒动，不减反增。洛书渊穿行在人群之中，焦急地朝远处张望着，心头笼罩上一股不安。
然洛子歌并没有多高，加之被掩盖在人海之中，洛书渊更寻不到女子。
正自慌乱中，一个小乞儿扑在他身上，脏污遍布的手中递给他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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