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深,虫鸣四起。夜风掀起打更人手上的铜锣,吹得衣袖呼呼作响。
锣声铮鸣,伴着打更人嘶哑的声音悠悠传向远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时至子时,祁宁城刚刚才歇息下来,四下里无甚火烛,只一村边破庙尚且亮着烛火。
两个人影一站一跪,不知交谈些什么,却见站着的人不知将手中何物狠狠往地上一摔,随着哗啦一阵声响,跪着的人影明显抖得更厉害,连连叩头谢罪。
站着的人微俯下身子,手中不知持着个什么物件,抵在跪着的人下巴上,似乎打在对方面上。
跪着的人连连点头,不知应了些什么,这才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开门走出。那人白皙的面上,面上一道泛红的巴掌印格外明显,如避豺狼般,快步离开此处。
烛火渐熄,破庙的门再未开过,也未见有何人从中走出来,原本站着的人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同一片月色下,花夕梦与慕青轩在院中坐了许久方才各回各屋,各自歇息。
许是歇息的晚了,第二日姑娘竟是一觉睡到正午。在房中洗漱之后,推开门来,下楼吃饭。
今日不知怎的,竟是不见太阳,漫天黑云罩着整个小镇,伴着阵阵强风呼啸,似有大雨将临。
姑娘一路小跑下楼,方发现今日厅内不见多少客人,一只手掌都能数过来,若是下雨怕是直接要关门大吉。
“醒了?”靠窗的桌旁,慕青轩起身将凳子一拉,待花夕梦入座,方自己坐回原地,唤来伙计,点了几道姑娘平日里喜爱的饭菜。
“饿了吧。”男人温声道。
姑娘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腹中一阵轰鸣,面色攀上一股红温,眸中带笑道:“睡了这么久,饿醒了。”
“先喝口水,稍等一下就好。”男人说着给姑娘倒了杯水。
厨房重地,除慕青轩的手下,他人严禁出入。跑堂的伙计将慕青轩所点菜品交代给厨师后,便在一旁等候,只待饭菜出锅,便可上桌。
只是不知为何,以往动作行云流水的厨师,今日手头动作确实有些慌张,眼神亦有些左顾右盼,不知在躲着些什么。
见四下无人关注他这边,厨师自袖中取了方淡黄色小纸包,哆哆嗦嗦展开来,以略显肥胖的身体挡住周遭可能投过来的目光。
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往茶壶里倒进去,厨师提起茶壶轻轻摇了摇。
“还没好吗?”屋外的伙计等得有些急,催促道,“快些吧。”
厨师手上动作一抖,险些将茶水撒出来,好在及时稳住,这才将其放下来。
“好了,好了,”厨师连声应到,“主子的吃食马虎不得,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你这是进锅里游泳了?头上那么多汗?”待伙计进来取吃食,方见他整个人便如从池水中捞出来般,浑身湿透,诧异问道。
“厨房里总归是有些热的。”厨师道。
“左右今天无甚客人,先歇息吧。”伙计道。
“是是是。”厨师点头道。
这厢姑娘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双眸子看着伙计手中的吃食,泛着幽幽绿光。
慕青轩好笑地看着姑娘的模样,待伙计将饭菜放好,这才同姑娘一起用饭。
姑娘饿得有些厉害,左右旁边没有别人,多少有些狼吞虎咽。
瞧着姑娘微微隆起的面颊,慕青轩恰巧想起自己少时曾养过的一只仓鼠,也是如同这般,口中塞满了东西。
许是吃得太急,姑娘一口菜下咽地太过仓促,呛咳起来,不住轻抚着有些起伏不定的胸前。
“急什么?”男人将花夕梦面前的水杯递给她道,“快喝点水。”
姑娘一手接过水杯,几口水喝下,果然好了些许。
慕青轩见她面色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倒了杯茶水喝。
只是片刻之后,男人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似被重物狠狠撞击,他一手猛地握住桌边一角,另一手攥住胸前衣襟,身子不由颤抖起来,唇角溢出一丝鲜红,衬得他面白如纸。
花夕梦只来得及抬头,便见男人双眸一闭,直往地上栽去。
姑娘手中筷子坠落,迅速起身,恰巧接住男子。胸膛里那颗心脏险些要跳出来,周身如坠冰窖。
“轩,你怎么了?”姑娘声音发抖地开口,手上想要抹去男人嘴角的鲜血,却粘的对方半张脸都是。
无论自己如何唤男人,对方都未有回应。姑娘满目赤红,第一次有了慌乱之感,一股恐惧自心底油然而生,逐渐将其吞没。
“来人!快叫郎中!”姑娘抬声呼喊,连声音都似被揉碎了去。
几乎同时,便有几个伙计前来相助,同姑娘一道,扶慕青轩回房。
姑娘守在男人身旁,等着郎中到来,片刻不离。待人被请来,姑娘这才起身让出位置,招呼郎中看诊。
来不及与花夕梦多做商讨,郎中放下诊箱,便上前看诊。姑娘在一旁默默看着,双手紧紧攥在一处,手指被捏的发疼都未曾察觉,只一颗心似乎被架在篝火上翻来覆去炙烤,焦灼而又剧痛。
久未见郎中开口,花夕梦放轻了声音试探道:“他如何了?”
此时郎中方才收手道:“公子这是中毒了,此毒名赤血噬梦,由长梦的八种奇毒炼成,阴邪无比,会叫人受梦魇折磨半月有余,逐渐消耗消耗精气而死。”
那郎中的话,一字一句直直撞进她心头,叫她一颗心沉之又沉。姑娘一咬红唇道:“可有解毒之法?”
“听说此毒于长梦皇族手中尚有解药,我只能先拖延半月,还需得前往长梦求取解药才是。”
“长梦……”姑娘略一沉吟,想来自己是非要往那处走一趟不可了,“请您先行施救,我会在一月内取到解药。”
待郎中离开之后,花夕梦方觉面上泛起一丝凉意,指尖一摸,竟湿湿的。姑娘低头一瞧,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若是在祁宁城,她尚有人可依。然此处她初来不久,她的熟人除了慕青轩便只剩方荣。
姑娘再不多想,吩咐跑堂伙计先看好男人,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出得房门,姑娘直朝方荣的房间而去,急促的敲门声将宿醉中的人从床上叫醒。
还未待方荣下床,花夕梦已然推门走了进去,惊得对方,险些从床上翻了下来,好在他一手牢牢扶住床边,这才稳住身形。
“这是怎么的了?这般着急做什么?”方荣道。
“师父,轩中毒了,我需要去长梦寻解药。”花夕梦一把拽住方荣衣袖急道。
“中毒?谁敢给我徒弟的心上人下毒?我砍了他去!”方荣说着便要往门外冲去。
花夕梦忙拦住自家师父道:“你要砍谁?你知道是谁下的毒吗?”
这话倒是停住了方荣的脚步,咬牙切齿道:“那你说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找出下毒之人,先把解药拿到。”姑娘道。
方荣点点头,跟着花夕梦一道下楼去。
姑娘吩咐伙计今日歇业,店门紧锁,一只苍蝇也别想逃出去。一来她要看看,是谁胆敢在青天白日下毒。二来若是未抓出下毒之人,姑娘担心得很。
再次回房之时,却见慕青轩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正坐在床边,瞧着她,面上尚带着些虚弱神色。
姑娘脚步一顿,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不是中毒了吗?怎会醒得如此早。
一旁的方荣更是瞪大了眼睛,口中似乎能放得下一只鸡蛋。
男人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尚且稍显虚弱的嗓音道:“阿梦,过来。”
花夕梦这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双手扶在男人手臂上道:“轩,你中毒了,别担心,我会寻到解药,一定能治好你的。”
“是长梦的赤血噬梦吧,”男人出乎意料道,“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瞎说什么胡话?”花夕梦道。
“赤血噬梦虽阴毒的很,但我未防止被奸人所害,自小便试过千余种毒药,早已百毒不侵。”男人道。
“百毒不侵又怎会吐血?”姑娘显然不信。
“虽说百毒不侵,但总归也会有些反应的。如今我已解毒之事只你我与前辈三人知晓,万不可再让第四个人知道。”慕青轩道,“此次长梦之行,我与你一同前往。”
听男人如此说,花夕梦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与男人历经风风雨雨,总是能逢凶化吉,想必定是老天垂怜。
“若是你一同去,这里怎么办?”方荣问道。
此事花夕梦亦不解,若是男人抛头露面,岂不是告诉敌人他并未中毒?
“暗影!”伴着男人沉声召唤,一道黑色身影自屋顶无声落下,“换衣服,从今日起,你便代替我留在此处,直到我回来。同时将下毒之人和幕后主使找出来。”
男人与影卫换好衣服,覆上一张黑色鬼面。
“是!”那影卫化妆成男人的样子,应声往床上一躺,竟也有几分神似,若非熟人定是看不出来。
“像,真的太像了!”方荣在一旁赞叹道。
“事不宜迟,今夜我们就动身。”慕青轩道。
“你的身体没事吗?”见男人面色仍带着几分虚弱,花夕梦担心道。
“放心吧,”男人宽慰道,“休息下便好。”
观男人神色,似乎并未说谎,花夕梦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只是仍叮嘱道:“此去路途遥远,若是不舒服,定要告诉我。”
“自然。”
花夕梦点点头,终是答应了下来。若要独自将男人留下来,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放心,唯恐仍有不安分的人,要暗中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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