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柳叶扁舟浮于其上,河水声不绝于耳。小船上一人撑杆,三人相对而坐。
琵琶声响,与水声混在一起,伴着徐徐清风,倒是惬意得很。
待水势正顺,船夫放下船桨,由河水轻推这小船往前走。
那人身形消瘦好似筷子,突出的颧骨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内含精光。
对面坐着一中年男子,一个头戴面纱的姑娘,和一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
那中年人抱着只酒壶在船上打盹,口中时不时嘀咕:“给我酒,继续喝!”
姑娘一转头,收了琵琶,眼眸微眯,身子朝面年轻男子的方向挪了挪,与醉酒的那人拉开些距离。
打了个哈欠,姑娘躺在小船里,头枕在年轻男子的腿上,合上一双美目。
眼睛上的光暗了下来,是年轻男子抬手替她挡了阳光。姑娘眉眼微弯,虽看不到整张脸,却仍能看出在笑着。
小船随着水流缓缓前行,待离岸近了,撑船人方起身,将船停在岸边。
中年人当先下船,年轻人紧随其后,姑娘拉着年轻人伸过来的手,最后一个轻跳下船来。
隆冬刚过,草木抽出了新长的枝丫,清风一吹,悠然摇摆,似招手的小童,天真浪漫。
告别船家,三人朝不远处的山上走去。
“这便是长华山吧。”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年轻人道。
“自然,”姑娘轻声道,“终于回来了,不晓得师兄师姐们怎么样。”
“放心吧,都好着呢。”中年人道。
“一直都想来这山上看看,今日终是达成所愿了。”年轻人道。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上山。
行至半山腰,便见一开阔地带,其上房屋错落有致,酒香气弥漫开来。
有年轻人背着箩筐下山,见三人上来,在原地愣了片刻。细细看了看中年男人和女子,便朝二人跑来。
“师父!小师妹!你们回来了!”那人喜笑颜开道,“师父,你可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师娘要把整座山掀了。”
“她敢,给她些胆子了!”中年人眸中胆怯,一瞥身旁戴面具的年轻男子,又鼓足勇气道,“在这山上,我才是主人,我才是你们的师父!”
背箩筐的年轻人扁扁嘴,不置可否,转身朝村子边跑边喊:“师父回来啦!小师妹回来啦!”
女子笑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九师兄还是那么爽朗,一点没变。”
姑娘心情极好,自下山以来,她已许久未归。如今在去长梦之前,先回长华山看看,顺便带一些盘缠。
“先上山去吧,想必你师娘想你得紧。”中年男子道。
女子点头应了,拉着年轻男人跟上中年男子,朝半山腰走去。
穿行在一片紫藤花田中,姑娘俯下身来,贴近其中一串,细细嗅闻。一朵花枝似带着清香的蝴蝶轻敲落姑娘鼻尖,扑扇着紫色的双翅。
瞧姑娘面带笑意,年轻男子也跟着高兴。他喜欢这姑娘,便连带着喜欢山上的一草一木,看起来如姑娘一般艳丽。
他眸光追着嗅着紫藤的姑娘,手上轻抚过花枝,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目光温和的,似乎能流出水来。
穿过紫藤花田,行至不远处,便见一小村落出现在眼前。
几个村民早已等在村门口,朝他们的方向张望着,来回踱着步。
当中一身着粗布衣衫的中年娘子,头上缠着泛黄色的头巾,手上还提着个鸡毛掸子,踮脚热切地向几人招手。
“阿梦!”中年娘子大声唤道,“可回来啦!快来!让师娘看看!”
“师娘!”年轻女子一扯面纱,露出真容,朝中年女子跑去正是花夕梦无疑。
中年女子握着姑娘一双细嫩双手,上下打量着对方,满含心疼道:“都瘦了,没少吃苦吧。”
“没什么,”花夕梦道,“只是想师娘和师兄师姐们得紧。”
“小没良心的,一走这许久,就来了五封信,若非你锦辰师兄在,我等众人还不得担心死你。”一旁有一年轻男子道。
“行了行了,这不是回来了嘛。”方荣在一旁道,“先进村。”
“你还好意思说!”中年女子手上鸡毛掸子一样,就要往方荣身上挥去,“这些时日也不知道又去哪了!”
姑娘那师尊往年轻男子身后一躲,半张脸藏在男子肩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戒备地瞧着那中年妇人。
花夕梦忍俊不禁,这两个人自她少时上长华山之前,便时不时吵架拌嘴。方荣每每说不过她师娘,便会消失几日。
她那师娘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却是个心软的,她从未见过对方手上的鸡毛掸子真的落在方荣身上过。每次气得急了,也只是凭空挥几下,抽空气。
中年妇人手中的鸡毛掸子僵在半空,扬眉瞧着面前的陌生人,缓缓放下手,架在胸前道:“呦!这位小哥是?”
“在下北萧,见过伯母。”年轻人有礼道。
“师娘,北萧是我的未婚夫。”花夕梦一挽年轻人胳膊道。
“好呀,你一走半年多,回来了竟带回来个未婚夫,不错不错。”中年妇人笑道,“来来来,我们边走边说。小哥是哪里人士?家中都有什么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妇人一连几个问题问得北萧深色微愣,大有一种刨根究底之感。以往只有他审问别人,何曾被人如此盘问过?
“师娘你做什么?”花夕梦在一旁好笑道,“北萧是京都人,至于他家中是做什么,都有什么人,日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急什么?”
“也是,”妇人半掩红唇轻笑道,“是我心急了,只是阿梦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亦是长华山众人的掌心宝,多少有些关心,公子莫怪。”
年轻人摇摇头:“我家在京中,是经商的,我少时便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
“倒是我唐突了,实在抱歉。”妇人自责道。
“无妨,”年轻人道,“都过去了,如今只要阿梦在我身边就好。”年轻人握了花夕梦的手道。
姑娘面上浮上一股红晕,如粉桃般诱人,手上却并未挣开,反而与男人握在一处。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方荣的住处,妇人推门,将众人迎了进去。
安排好几人坐下,妇人才开口问:“怎不见锦辰?”
“师兄仍在京都,那边有酒肆尚需照料,待忙完这一段,他便回来看您。”花夕梦道。
妇人微微点头道:“也好,你们先做,我去给你们备些吃的。”
说着妇人起身,走了出去。
思及男人第一次来,左右也无甚要紧事,花夕梦带着男人出门,在村中闲逛。
来往行人见她莫不驻足问好:“小梦回来啦!”
“何时回来的?”
“这半年过得还好吗?还走吗?”
“这位公子是?”
“可有娶妻?”
凡此种种问题,花夕梦一一解答,忙不暇接,心里却又暖和得很。
寻了处戏楼坐下,姑娘随意叫了几个小菜,两盏茶,同男人一道听戏。
北萧自小生活在京都,鲜少离京,似这般的小村落亦是很少涉足。
姑娘有些担心他能否吃得惯这里的饭菜道:“怎么样?还合口味吗?”
男人微微颔首道:“虽说与京都不同,却亦是另有一番滋味。”
姑娘笑道:“此地不比京都,你若有何不习惯,只管说便是。”
“阿梦莫担心,我还没有那般金贵。”男人道。
花夕梦撑着下巴,一双秋水眸子满载笑意地瞧着男人。对方虽身份高贵,却并没有王爷架子,反而很是温和,想来定是与他自小并未养在宫中有关。
姑娘却不晓得,在她眼中的温润公子,在他人眼中却是个冷面修罗,对人从不留情面,手段狠戾无情。
生于帝王家,又有几个软弱之辈。若是当真如此,怕是早便活不下去。
况且男人是给那位高处的九五之尊做暗中的影子,自然更非温和之人。
他藏在心底的温柔全给了姑娘。
他表面的冷酷,却是被人见了个彻底。是以那些暗中的敌人,皆不敢轻举妄动。只日前派人袭击他的人,仍在蠢蠢欲动。
昏暗的大厅内,黑袍人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敲着扶手,发出啪啪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在对面跪在地上的人心上。
“可得手了?”黑袍人开口问道。
“得手了,那人已身重剧毒,活不过半月。”手下道。
“如此甚好,自去领赏吧。”黑袍人道,“去盯着些,务必确保别出什么岔子。”
“属下遵命,”手下拜谢道,“谢主子,属下先行告退。”
黑袍人摆手挥退那人,手上婆娑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兜帽下的唇角上扬道:“慕青轩,你终于死了!接下来,谁也别想阻拦我!”
不知是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心有所感,一连咳嗽了两声。
姑娘忙递了杯水过去道:“先喝口水吧,怎得?谁想你了不成?”
男人道:“不晓得,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管他作甚,如今我们在长华山,天高皇帝远,还没人能管得了我们。”姑娘道。
男人闻言抬手,筷子轻敲在她头上,温声道:“没人管得了你?我可能呢。”
姑娘伸手捂了自己头顶,撇撇嘴道:“看戏!”
男人虽面上挂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晓得先前的事还未完,并不能全然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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